第一六八節 往事
“你結婚後,程浩整天神不守色,終於,那天他出了事故。我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時,醫生問我是不是家屬時,我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因為我知道,你,已經不能成為程浩的家屬了。”莉莉的聲音裏帶著哽咽,但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堅決。
“程浩住院時,是我,在他身邊為他接屎接尿,為他擦身洗臉,我做了一個妻子應該做的一切,宛如,這本來應該你來做,可是你卻遠海南,和你的新婚丈夫親親我我,新婚燕爾。”
“我不知道,我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會第一時間趕回來的。”宛如終於哭出了聲。
“是程浩不讓通知你的,他不想影響你的新婚旅行,他躺在病床上,忍受著心裏上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可是他還是死咬著枕巾,不肯說讓你回來的話。他對你的感情何止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他的心裏一直在為你著想,可是宛如,你拍拍你的心,你為他想過多少?”
宛如終於用雙手捂住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醫院通知我們去北京時,我很高興,以為可以去北京把程浩治好,可是我們到了北京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北京根本就沒人給我們聯係,我們隻是拿著轉院的手續,到了北京一切都是現排隊,現卦號,等我們住進去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了。”
“我們那個接診的醫生看著程浩的病曆,皺著眉頭說:這種病還轉什麽院呀,沒有什麽價值。當時把我急得直哭,我苦苦哀求那個醫生幫我們想想辦法,我說程浩還年輕,不能這麽躺一輩子呀,那個醫生看我哭得可憐,才給我提供了美國的一家醫院。我連夜坐飛機回家,跟我爸爸談判,要他給我出錢,我帶著程浩去美國治病。我爸爸看程浩是個殘廢,說什麽也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又是哭又是鬧的,折騰了一天一宿,也沒讓我那倔強的老爸吐口,最後,我不得不以死相逼。”尤莉莉想起當初她站在她家別墅三樓的窗台上,威脅她爸爸的情景,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宛如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頭來,怔怔的看著尤莉莉那沾滿淚水的臉。
尤莉莉也看著宛如,她說:“宛如,當你和你的新婚丈夫親親我我時,你想到我和程浩是怎麽過來的嗎?我爸爸一怒之下給了我一筆錢,但是卻要與我斷絕父女關係,我當時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拿著這筆錢,帶實在程浩直奔美國,可是,我們在那裏舉目無親,我隻好把程浩放在賓館裏,我出去找醫院,你知道我的英語一直不好,我便讓程浩把他的病情用英語寫下來,我拿著他的片子,挨家醫院挨家醫院的去問,去打聽,可是始終沒有結果。我們帶去的錢很快就要用完了,沒辦法,我帶著程浩從賓館裏搬了出來,租了一個簡陋的民房。那時,程浩的情緒非常低落,而且人也變得非常暴躁,經常無緣無故的發脾氣。他一發脾氣,就趕我走,讓我回家去,不要陪著他在這受苦了,我明白他是為我好,可是我怎麽能扔下他呢?於是,我對他說:程浩,我們結婚吧。”
“程浩當時很是吃驚,然後他大聲衝我吼,你嫁給我幹什麽?你是一個癱子,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怎麽照顧你,你回家當你的大小姐去吧。我隻是安靜的看著他發完脾氣,才對他說:程浩,我們一起走過了這麽多痛苦,我已經很累了,你為什麽不能體貼我一些呢?我們結婚,我可以更方便照顧你,不然,我一個大姑娘,成天和你在一起,你讓我出去怎麽對別人說呢?”
“程浩說,那你走呀,回家呀,我沒求你管我,你走吧,讓我自生自滅好了。當時我說,我從上高一的時候就愛著他,現在都七八年了,終於有機會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我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讓他別再白費心機了。”莉莉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她想到當時她對程浩說要嫁給他的時候,程浩那因震驚而瞪大了幾倍的雙眼,和那並非惡意的羞辱和辱罵,卻在她的柔情中化為一灘水,當時,莉莉那麽淡然的坐在程浩的身邊,臉上帶著一抹驕傲的微笑,她對程浩說:“程浩,我告訴你,我愛你這麽些年,現在開始我不想再偷偷的愛了,我的愛也要回報,我要你回報我,你必須要回報我,我已經給你擦過身子,為你接過屎尿,我現在就算是出去也嫁不了人了,你必須要對我負責。”
程浩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然後不知所措的說:“莉莉,你知道這是一條什麽樣的路嗎?你想清楚呀,不要這麽傻。”
“我當然想清楚了,我終於可以和我愛的男人長廂斯守了,你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多我了嗎?你休想再阻攔我,誰攔我我跟誰急。”莉莉故作嚴肅的說。
程浩終於伸出雙臂,將莉莉緊緊的擁進懷裏。
“宛如,我們在一起時,我雖然性格有些粗獷,但是我真的沒幹過什麽活,可是,在美國,我必須要出去賺錢,因為我和程浩都要活下去,我們堅信,隻要我們努力,就一定會找到醫治他的辦法。我幹過洗盤子,給人當過保姆,為人洗過車子,還幫人倒過馬桶,隻要是給錢,我什麽都幹,我從來沒發現,錢對於我們來說是那麽重要,以前在家時,我一擲千金都沒眨過眼睛,可是那時,我恨不得把一分錢都掰成兩半花,那段日子真的是好苦呀,我的手全都凍裂了,那口子被水一浸,疼得鑽心。”莉莉伸出手,原來白晰的雙手,雖然經過保養,但是還是能看出粗糙來。
“那時候,我和程浩的日子雖然苦,可是我們的心是貼在一起的,我們的心是熱的,他雖然整天躺在床上,可是他從網上接一些設計的活回來做,每天我一回家,他就幫我按摩腿,按摩手,宛如,那段日子真的是把我這輩子沒過過的苦日子全過著了,但是我這輩子沒過過的甜日子也在那時全過著了。”尤莉莉還掛著淚珠的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宛如看著那笑容,突然看得有些癡了,莉莉的笑容是那麽安詳,那麽滿足,這是她一輩子向往的,可是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感覺,她呆呆的看著宛如,忍不住說:“莉莉,你終於得到他了,終於得到他了。”
莉莉微笑著拉住宛如的手,輕輕的拍了拍說:“宛如,那時我們雖然過得很苦,但是我們卻很充實,雖然我們的心裏對程浩的病是否能治愈都很渺茫,但我們都不去想這個問題,我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真的是很幸福。”
宛如的情緒隨著莉莉的講述漸漸被莉莉帶進了他們的故事中。
“後來,我懷 孕了,你看我平時身體挺健康的,沒想到害喜害得厲害,那時我們手中已經沒什麽錢了,靠著我倆打工賺來的那點錢勉強維持著日常生活和程浩的治療,根本沒有多餘的錢來為我買營養品,那時我真的很瘦,吃什麽吐什麽,那時我真以為我要死了。”莉莉笑著說。
“程浩那時也急得直勸我,讓我把孩子做掉,可是我好害怕以後我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所以我說什麽也沒同意。後來我吐得都虛脫了,那時我好想我爸我媽,終於有一天,我給我媽打了一個電話,我告訴她我快死了,如果我能挺到生下這個孩子,我拜托她幫我照顧孩子。我媽一聽就急了,馬上就飛了過來,她看到我瘦得都沒了人形,抱著我就哭了。”莉莉替宛如擦了擦眼淚,自己也把流出來的眼淚抹掉。
“我媽幫我們重新租了房子,又把我送進了醫院,我這才緩了過來。我媽說什麽也不肯把我們單獨留在美國,她讓我爸接我回去,可我爸那人你是知道的,倔得要命,後來還是我媽威脅他說要和他離婚,他才飛來了美國。”
“後來,我們在我爸的幫助下,去了英國,找到了現在程浩的那個主治醫生。宛如,程浩真的是受盡了苦才重新站了起來,你不知道,當程浩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我們抱頭痛哭,多少年的希望呀,多少年的夢呀,宛如,如果你在,你也會激動得哭起來的,我們真的是曆盡千辛萬苦才走到今天的,我們真的很不容易。”
莉莉沉沉的注視著宛如,眼裏沒有嫉恨,沒有怨意,隻有一種平和的祈盼。
“宛如,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受了什麽苦,但我了解你,你的心如果沒有受到傷害,你不會這麽偏激,當初我們回來時,聽崔文說起過一些,但他也是道聽途說,並不詳盡,我很後悔,為什麽我不早些回來,那樣我就能陪在你身邊,替你分擔一些痛苦。”莉莉真誠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