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冷與狠(1)
流霜走的太急,寂靜的夜裏,幾乎可以聽得見她急促的腳步聲。
“白姑娘,怎麽走得這麽急?”暗夜裏,這聲問候忽然憑空響起,嚇得流霜不自禁頓住了腳步。
轉首看去,街邊的大樹下竟站立著一抹魅影。她走得太急,方才竟沒有發覺。
月色透過疏枝碧葉在那人身上打下重重陰影,看不清他的臉,直看到一身黑衣在風裏曼卷著。他是誰?怎會知道她的姓?
流霜壓住心頭的狂跳,轉身向回路走去,她決定不理他,此時,她可不能承認了自己便是白流霜。
那人卻腳步一移,擋在了她的麵前。
明月清光冷冷照在他的臉上,不,確切地說,是照在那張鬼麵具上。
鬼麵秋水絕。原來是他!逃來逃去,終究要落到他的手中嗎?
流霜想起離開前左遷說的話:“殿下對姑娘的情意,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姑娘若是依舊留在殿下身邊,反倒是危險的。而且,若是有心人擄了姑娘和殿下講條件,就是要求殿下棄了江山,我想殿下也會答應的。所以,還是請姑娘離開,徹底地消失。”
徹底地消失,她卻沒做到,如今她決不能落到秋水絕手中。
流霜手腕一反,從袖中取出她研製好的毒藥,捏在手中。
“我並不姓白,你認錯人了吧!”流霜一副驚嚇萬分的樣子,抬足便要離開。
秋水絕發出一聲冷笑,忽然伸手向流霜抓來。
流霜穩住心神,伸手一揚。然而,她的動作終究是慢了一點,藥粉皆揚在了秋水絕的寬袖之上。
秋水絕心中不免一驚,怎麽也沒想到流霜手中還有毒藥,若不是見機得快,出手迅速,他今夜便要栽在這個小女子手中了。他眸光忽然一冷,毫不留情地抓起流霜的衣襟,封了流霜的穴道。他毫不憐惜地將她夾在腋下,向著街角上的一輛馬車走去。
流霜似乎是在做夢,又似乎是清醒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隻知道自己時而躺在馬車上,時而被裝在箱子裏,就像是貨物一般,被人搬來搬去。
也不知這樣昏昏沉沉過了多久,她緩緩醒來,眼前一片昏黃,她看到自己躺在一輛馬車內。
車內,一人背對著她坐著,一身黑色布袍,烏發用木簪鬆鬆挽著,姿勢慵懶,儀態閑雅。
流霜憶及昏迷前的記憶,知道眼前之人必是秋水絕,可是這背影為何莫名地有一絲熟悉?
秋水絕似乎是感知到了流霜的目光,轉過身來,猙獰的鬼麵上沒有一絲表情。
“秋水絕,要殺便殺,你這是要帶我上哪裏?”流霜咬牙問道。
秋水絕隱在麵具後的瑰麗黑眸微微一眯,冰冷的指尖輕輕觸到流霜白嫩的臉頰上,冷冷道:“你想死?不過,本宮主卻不打算殺你了,因為,留著你,會有更大的用途!”
果然,秋水宮不是簡單的殺手組織,如今她知道師兄對自己的深情,自然不會輕易讓自己死去的。
流霜心中一寒,真不知自己落入到這魔頭手中,會經受怎樣的折磨。但是,這些她都是不怕的,怕得就是他真拿自己去威脅師兄。
“怎麽?”秋水絕望著流霜冷凝悲淒的臉,語氣淡淡地問道,“你是在心疼哪一個呢?東方流光?還是百裏寒?”
流霜神色一僵,眼前閃現出百裏寒昏睡前那一瞬間眸中的驚異和心傷,還有師兄那因為守護了他多日而憔悴的麵容。流霜忍不住合上眼,兩顆珠淚從眼角滑落。
“哭了?果然是情深啊!”秋水絕指尖一探,挑起了流霜的下巴,欣賞著她珠淚漣漣的玉容,冷酷地說道。隻是就連他自己也沒發覺到,他的聲音裏竟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微微顫音。
她垂淚的玉臉,好似帶雨梨花,清麗中透著一絲淒美。看得秋水絕心頭不自禁滑過一絲心酸和不忍。
流霜卻冷冷挪開他的手指,擦幹了臉上的淚痕,轉首不再看他。
情之一物,他這個殺人如麻心冷似鐵的魔頭怎會懂?
馬車顛簸,流霜掀開窗簾,望向車外,卻見山勢連綿,道路險阻。這樣的地方,是她從來沒見過的,而且,崚國多山,流霜根本不知此時置身何地!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流霜低聲問道。
“秋水宮!”秋水絕沉聲答道,閉眼靠在榻上假寐。
原來他擒了自己卻是要回秋水宮,不知他抓了自己,要做什麽,是要拿自己對付師兄嗎?他既是羽國舊部,想來,和師兄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吧。他的過往,也應當是極其淒苦的吧。
流霜靠在車廂裏,不知不覺竟也睡了過去,再醒來時,流霜感覺到自己似乎是在騰雲駕霧。怔了一瞬,才明白,她又被秋水絕夾在了腋下在飛躍著。
眼睛被蒙住了,什麽也看不到,但是流霜感覺到吸入肺腑間的氣息極其幽涼,吹拂而過的風也格外清涼。
似乎過了很久,秋水絕終於放下了她,流霜感到自己的雙腳再次踏到了堅實的大地上。
眼睛上的錦帕被秋水絕拽了下來,流霜但覺眼前一亮。
午後的陽光柔柔地照耀著,置身之處似乎是一處山穀,低矮的灌木,柔軟的青草,一片翠綠。青草中,偶爾有幾朵紅紅白白的野花點綴其中。
流霜沒想到秋水宮竟然是在這樣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她隨著秋水絕沿著青草中的一處小徑向下走去,走了一會兒,眼前一大片花海呈現在眼前。
流霜一呆,不覺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花,是她叫不上來名字的品種,似乎從未見過,又似乎熟悉得很。花朵大約有拳頭大,皆是紅色重瓣的,開得極其燦爛。一株這樣的花樹或許不稀奇,稀奇的是,那麽一大片,紅得好似天邊晚霞,又似燃燒的火。
流霜隨著秋水絕在花海裏繞來繞去,一直向前走著。突然,她的頭痛了起來,不知是因為那馥鬱的花香,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隻覺得腦中似乎有一團白霧在彌漫,而有一根針,呼嘯而來,似乎要將那白霧刺開。頭疼得厲害,而身子開始感覺到冷。
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一陣陣的哭聲,是小女孩的哭聲,在花叢裏,哭得那樣悲痛。不知為何,紅色的花海似乎幻化成了一片血海,那血,似乎在漫流。
那是她自來到崚國後,經常做的噩夢。每到白天,這些夢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是以,流霜從來沒將這夢當作一回事。而此時,在這樣日光照耀的白日裏,她又開始做夢了嗎?
不!她明明是清醒的,不是夢。
流霜的額上開始冒冷汗,她緊緊拽住秋水絕的衣角,喘息著問道:“你聽見哭聲了嗎?一個小女孩的哭聲!你看到血了嗎?那麽一大片血。”
秋水絕頓足回望著她,對她的反應極是奇怪,“你怎麽了?哪裏有哭聲,我怎麽沒聽見,你不是要耍什麽花招吧?”他眯眼瞧著流霜,冷冷地說道。
秋水絕的聲音好似一根尖刺,刺入到流霜的夢境裏,流霜好似猝然驚醒一般,疑惑地望著秋水絕冷冷的眼眸。
眼前日光搖曳,花海隨風搖曳,說不出的美麗。方才的一切,似乎隻是幻覺,是存在她腦海中的幻覺。
流霜定下心神,淡淡問道:“這是什麽花?”
秋水絕奇怪地望著流霜道:“這是茶花,你不認識嗎?這可是崚國特產的花。”
茶花,流霜疑惑地念叨著這個名字。
流霜也是愛花之人,對於花的品種,也所知不少,唯獨沒聽過茶花,自然更沒見過茶花了。雖然這是崚國特產的花,但也沒道理她聽都沒聽過啊!
“這花,還有別的顏色嗎?”流霜凝眉問道。
“自然有,白色,黃色,紫色,還有許多種,不過我們獨獨栽種紅色。”秋水絕目光幽冷地說道。
“為什麽?”流霜不自禁地問道。
“因為這種紅色的花,讓我們時刻銘記著仇恨!”秋水絕冷聲說完,脊背僵冷地向前走去。
流霜怔愣在那裏,想必秋水絕的家人便喪生在十年前的叛亂中吧。仇恨,這世間的仇恨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他為了報仇,或許會害更多的人流血。那些人又要去找誰複仇呢?
穿過花海,再通過一片林子,前方現出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上粉牆連綿,曲院回廊,閣樓林立。
秋水絕帶著流霜繞過一帶帶粉牆,再穿過一處林子,來到最後一排院落前。
這處院子皆是石塊壘成,看上去自然而粗狂,想來是秋水絕的居所。門前早有幾個侍女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地道:“恭迎宮主回宮!”
秋水絕目光冷凝地在每個人臉上環視一圈,冷哼了一聲,舉步進了院內。
“將這個女子暫時關在西屋內!好生看管著,別讓她逃了!”秋水絕冷冷下著命令。
“是!”幾個侍女心驚膽顫地答道。
流霜聞言,唇角不覺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到了他的老巢,他竟還擔心她逃走,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