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無色(1)
那人神色一驚,愣然望向百裏寒。
“難道,你的主子沒有告訴你,我自小被他劫持、下毒、暗殺了無數次,此時,早已練成了百毒不侵之體嗎?”百裏寒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嘲弄。
那人自是不信百裏寒有百毒不侵之體,隻不過是他多了一層防備罷了。他倒是真沒想到百裏寒會這麽警戒,他的毒藥可是味道極淡的,看來,還需要再行研製,將藥味全部去掉才行。
“閣下也算是一名高人,何以自甘委身在宮裏和本王作對呢?”百裏寒問道。
那人一雙狹長邪魅的雙眸緊緊凝視著百裏寒,朗聲一笑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太閑太無聊了,所以呢,就想找些事情做。而你呢,又太強了,我太想和你鬥上一鬥,那必定是極好玩的,不是嗎?所以呢,我就隻有投到你的敵人手下了!”那人雲淡風輕地說道。
“好玩?”百裏寒詫異地望著那人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嗎?
“你若真是想要和我鬥上一鬥,我們便光明正大來比武,你躲在別人身後,這樣暗箭傷人,不覺得羞恥嗎?”百裏寒冷冷睥睨著他道。
那人搖搖頭,“我的武藝自是比不上你的,和你光明正大的鬥,早就死在你的劍下了。而且,那樣鬥太沒趣味了。你看,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不是已經鬥了兩場嗎?難道你都忘了嗎?第一回合,我用烏頭根和參酒混成毒藥,令靜王中毒,陷害你下毒,卻不想被你的王妃識破,解了毒。此回合算你勝出。第二回合嘛,我配製出服下可令人脈搏呈假孕之狀的藥,又告訴你的側妃桂枝子和川烏混和既為毒藥的良策。這一回合,算是我勝出了吧。”
那人掰著手指,數著他們之間的每一回合的爭鬥。
“原來是這樣。”百裏寒咬牙說道。因為相信代眉嫵沒有醫術,他才認為那毒不是她下的,所以才誤會了霜兒。沒想到,一切,都是這個人搗的鬼。
他心中巨慟,想到流霜所承受的苦楚,手中利劍已然出鞘。清冷的月色下,一朵寒意淩人的劍花閃過,那劍帶著呼呼風聲,直刺向那人咽喉。
“你不能殺我!”那人邊說邊急忙閃身避過,但是動作還是稍滯了一下,頭上發帶被劍風掃過,斷成一段段,飄零在地。
“我願用一個秘密和你交換。”那人疾呼道。
百裏寒冷冷停下了手中的攻勢,冷聲道:“你休想耍花招,今夜這回合,我定讓你死在我的劍下。”
“是嗎?”那人掃了一眼圍在土丘上的百裏寒的侍衛,雲淡風輕地說道,“今夜我確實很難勝出了。不過,我方才說了,我願用一個秘密交換我和代眉嫵的性命。不知王爺可允許?”
“秘密?”百裏寒唇角輕勾,語音清堅決絕道,“我對你所謂的秘密不感興趣,目前,我隻對你的命感興趣。”說罷,手中劍一揮,再次向那人刺去。
“如果關係到白流霜的生死呢?”那人驚呼道。
百裏寒右手一頓,寶劍在距離那人咽喉半寸處停住,沁冷的劍風已經割開了那人的肌膚,有一絲鮮血滲出。
百裏寒的手依舊沒有離開,那人便在劍尖所指下,邪笑著抹去脖頸上的鮮血,淡淡道:“你知道,你的王妃身中寒毒已經很多年了,本來,早些年用相思淚做引子,配上特製的藥草,還是可以解去的。隻是,相思淚這藥草極難尋,世上幾乎絕跡。如今,你的王妃所中寒毒已深,恐怕天下已經無藥可解了,她注定活不過二十歲。可是,我手中卻有一個法子可以令她解去寒毒。難道,這個秘密的價值還不值我們兩個人的性命嗎?要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命在你心中,恐怕抵不上令白流霜的一根指頭吧!”
百裏寒聞言心中如雷轟動,眼前浮現出流霜被寒毒折磨時的慘狀,心口處一陣抽搐。
這麽多年了,身為禦醫的白露和流霜自己都沒有解去她身上的寒毒,莫非,她的寒毒真的無藥可解了?
想到最後一次在船上,她立在船頭,那嬌弱蒼白的臉色,心底難受至極,看樣子,段輕痕也並沒有將流霜的寒毒徹底解去,隻是暫時控製住了。
“寧王爺,怎麽樣,換還是不換?”那人邪笑著問道。
“我如何信你呢,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那麽多人都無藥可解,你憑什麽能解去?”
“我告訴你的名號,你便會信我的。從來我要救的人,她就不會死。我叫無色!”
無色!百裏寒一驚,他自然聽過無色的名頭。
江湖傳說,他是一個亦正亦邪的毒手藥王的關門弟子。他對毒藥的癡迷程度比他的師父還要癡狂,他的醫術比他的師父也要高明。
據說,他的名字之所以叫做無色,是因為他研製的毒藥皆是無色似水的。他可以將各種鮮花的毒汁和各種毒物的毒液中的顏色提煉出去,製成無色毒藥。自然,他還沒能達到無味的境界。否則,他的名字就該叫無色無味了。
不過,江湖傳說,這個無色倒是極講信用的,他既然要救你,就一定會救,絕不會失言。
沒想到這個魔頭,竟然會隱在宮中為皇後所用,且是為了有趣好玩。百裏寒此時,真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過,既然他是無色。為了流霜,縱然希望再渺茫,他也會甘願冒險的。
“好!我答應你。解藥拿來!”百裏寒冷聲道。
“好,寧王爺果然痛快,這一回合,又是我勝了呢。”無色輕笑著道,“很簡單,你若想救她,隻需這般……”無色壓低聲音,將解寒毒的法子告知了百裏寒。
百裏寒聞言眸中一片淒愴,目光冷冷凝視著無色道:“這就是唯一的法子?”
無色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這就是目前我知道的唯一可以救她的法子。或許也有別的法子,但是,我還沒有研製出來。我向來救一個人,便會相應地傷一個人,你是知道的。”
百裏寒為之氣結,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
“你可以放我走了嗎?”無色伸手輕輕將百裏寒的劍推開了。然後,帶著那幾個黑衣人,抱著代眉嫵消失在黑夜裏。
代眉嫵在方才那一瞬就已經醒了過來,此時眸光複雜地回望著百裏寒。
夜色愈加黑沉,風漸漸涼了起來,百裏寒立在土丘上,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給人一種無法言說的冷肅之美。
秋意漸濃,夏花開始凋零。
流霜站在院中,望著零落的花,心中湧上淡淡的感慨。花開花謝,本是平常之事,就如同人的悲喜。
她的手輕輕搭在腕上,她知道,她的寒毒愈來愈深了。那日師兄雖然用丸藥控製住了寒毒的發作,但還是沒能徹底解去她的寒毒。
如今尚是秋天,她便感到寒意襲人了,真不知到了冬天,她會冷成什麽樣。
段輕痕倚在門口,望著那個站在水波瀲灩和花影中的流霜,心中湧上的是複雜的、他永遠也品不清的滋味。
她瘦了,白衣黑發的身影是那樣淡薄,散落的花瓣沾在她的衣上和發上,她好似夢中人一般,絲毫沒有察覺。
段輕痕就那樣倚在門邊,一直凝望著流霜,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夠永遠這麽望下去。
但是,想到流霜的寒毒,心中一陣疼痛,他是多麽無能啊。當初救下她時,之所以帶她拜白露為師,就是為了學到醫術,好解去她的寒毒。可是,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是眼睜睜看著她遭受寒毒的折磨。
不能再等了,待這次秋祭的事情忙完了,他便帶她去遍尋良藥。
他站直身子想要離去,就這樣遠遠看她一眼就夠了。然而,虛弱的身子有些踉蹌,差點跌倒。
流霜有所感應地回首,看到了光影裏的段輕痕。
他的麵色有些蒼白,那媚藥終究還是傷了師兄啊。
“師兄,你來了!”
自從那日他中了媚藥強吻了她後,他們還沒有見過麵。此時麵對麵,彼此間,都有一絲尷尬之意。曾經那純淨的兄妹之情,好似已經變了味發了酵,隻是不知道是否可以釀成美味的佳釀。
“師兄,這幾日是不是忙壞了?”流霜尋找話題問道。她知道,今日師兄在忙著處理政事,他要將王後手中的權利徹底奪過來。
段輕痕輕柔一笑,踩著一地花雨,輕輕走到流霜身畔,他不想他的虛弱被霜兒看在眼裏。他不想讓她擔憂,他隻願自己在她心中永遠是最強的,永遠可以守護她,保護她。
他負手而立在流霜身畔,淺笑著問道:“霜兒,近日可睡得好麽?幾日不見,你又清瘦了。”
師兄就站在身旁,她小小的身影融在了他高大的影子裏,他的氣息籠罩著她,是那樣溫暖。
“我很好,師兄不用擔心我!”雖然依舊是夜夜噩夢,但是她還是不想師兄擔憂。
段輕痕的眸光掃過流霜嬌紅的唇,忽然目光一滯,那夜的情景便不可抑製地在腦中浮現。他如同被蛇咬了一般轉頭望向望向花叢,望向或凋零或燦爛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