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鬼麵冷(4)
東方的雲層,忽然被染上了紅黃紫橙各種色彩,極是絢爛。
流霜知道,那是太陽就要出來了。她從來沒在這麽高的山巔瞧過日出,不想第一次瞧到,卻是在這樣一番淒慘的狀況之下。
山巔的朝霧,開始悄悄隱退,一輪紅日驀然從山後噴薄而出。光芒萬丈,霞光萬道,刹那間,崇山峻嶺都沐浴在無窮無盡的光華裏。
“真美啊!”流霜情不自禁地說道。
秋水絕奇怪地看了流霜一眼。
人都快死了,還有閑情欣賞美景。
她的清麗婉約的麵容,在朝陽照耀下,隱隱透著一絲嫣紅,好似清晨早開的花,清新而嫵媚。她唇邊隱隱有一絲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在陽光朝霧裏,是那樣純淨,令人想起純淨無暇的初雪。那雙清眸,眼底閃耀著波光,看上去流光溢彩,奪人心魂。
秋水絕半晌才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被這個女子吸引。心中不禁極是懊惱,這個女子,在如此淒慘的狀況下,她還有心情欣賞日出美景?眸中冷冽的寒光一閃,右手一鬆,流霜的身子又開始下墜。
流霜冷不防秋水絕又放了手,不禁驚呼出聲。
秋水絕這才滿意,唇邊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緩緩地將繩子又升了上去。
這一次流霜也沒有動怒,他無非是在戲耍她,沒必要和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魔頭理論。
秋水絕見流霜神色淡定,垂眸不搭理他,心中有一絲失落。
赤鳳和紫鳶站在一邊不敢說話,流霜和秋水絕也不說話,崖上霎時一片靜謐,隻聽得見凜冽的風聲呼呼吹過。
“你終於來了!”秋水絕忽然開口道,淡淡的語氣裏透著一絲寒意。
流霜此時正對著深淵,看不到山崖上的狀況,不知是何人來了。秋水絕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動了動手中的繩索,流霜滴溜溜打著轉,眼前掃過百裏寒白衣飄然的身影,以及他驚駭至極的表情。
他似乎才從山下上來,山巔的風有些狂,將他的白衣吹得獵獵作響。他靜靜站在那裏,神色有些慘淡,修眉緊皺,一向波瀾不驚的黑眸中翻卷著複雜的情緒。
他身後,尾隨著他的兩個侍女,輕衣和纖衣。兩人見到流霜狼狽的樣子,都是驚駭地瞪大了眼睛,眸中滿是擔憂。
流霜雖知輕衣和纖衣有些功夫,卻不知她們也能攀到這絕頂山崖,想來功夫不弱。纖衣手中擒著一個人,是一身黑衣的墨龍。
瞬間,流霜便明白了秋水絕的用意,顯然是要拿她來換墨龍。在這山巔換,倒是一個事成後,容易脫身的好地點。
“寧王爺,久違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秋水絕冷冷淡淡地說道,冷冽的聲音飄蕩在風裏。
“秋水絕,放了她!本王便把墨龍交給你!”百裏寒不欲多費唇舌,直截了當地說道。他的眸光一直糾纏著流霜的身影不放。
秋水絕冷冷笑了笑,“還請王爺放了墨龍。”
百裏寒皺了皺眉,道:“你先放!”
“也好,不過話可說在前頭,今日放了令王妃,並不代表秋某下回還會放過她!畢竟,秋某可是收了銀子的。”
秋水絕言下之意是,流霜的命,他還是會取的。
百裏寒眸中寒光一閃,冷意在周身彌漫。
“出了多少銀子,我多出兩倍,買那個買王妃命之人的命!”百裏寒冷冷道。
秋水絕唇角一彎,“不多,一萬兩黃金而已。不過,縱然王爺出十倍的黃金,秋某也不能答應,賺錢事大,但規矩卻是不能破的!”
“那麽,那人的名諱身份你也不肯見告了!”百裏寒冷冷道。
“那是自然,這也是我們的規矩!”
“規矩?殺人的規矩倒是不少!”百裏寒的聲音,冷冽如冰,“不過,今後,我是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的!放人吧!”
“好,那我可要放了!”秋水絕話音未完,便忽然放了手。
百裏寒本還在納悶他怎麽這麽痛快便答應先放人,不想,他說放便放。
繩子一鬆,霎時間,流霜的身子便直直向崖下深淵墜去。
“霜兒!”百裏寒驚駭地大叫,飄身衝向懸崖,身子一撲,抓住了繩索的一頭。而他被流霜墜落的勢頭拉落下了半個身子。
他一手抓著樹根,一手抓著繩索,兩人在山崖邊垂掛著,那形勢真是岌岌可危。
“王爺!”輕衣和纖衣大驚失色,想要過去幫忙,卻被赤鳳和紫鳶攔住了。霎時間,四人在山巔戰在一起,劍光閃閃,寒意迫人。
山風勁吹,翻起流霜翩翩的衣袂。
她抬眸向上望去,透過清晨的薄霧,看到百裏寒清絕冷寒的臉以及深幽黑亮的眸。那雙她一直看不懂的黑眸,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深邃還有一絲糾結的心疼。
或許是隔了朝霧的緣故,她看不太真切,有些懷疑。
他是在心疼她嗎?流霜苦笑,心尖處一陣微微刺痛,如果她死了,能換來他一刹那的心疼,也不枉她愛他一場了。他奮不顧身地救她,或許,他心中還是有她的。否則,以他的性子,隻怕是不會管她的。
“謝謝你能來救我,我很感激。你……放手吧!”流霜輕輕淡淡地說道,一個人死總要比兩個人都死要好。反正秋水絕要殺的是她,何苦連累他呢!
百裏寒聽到流霜的話,隻覺得胸口好似被什麽絞住了,有些透不過氣來。他眸中光芒閃爍,咬牙道:“你說的是什麽鬼話!想死,沒那麽容易。我若不想讓你死,誰也拿不走你的命!”說罷,將手中的繩子在腕上慢慢纏繞,使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此刻的他,有些霸道狂妄。
眼下的狀況,確實是危險的。但是,明知有危險,他還是來了。他來,就是要救她的,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
秋水絕負手站在崖頂,一邊是四個女子激烈的打鬥,一邊是吊在崖邊掙紮的兩人。
他冷眼瞧著,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如一尊清冷的雕像。
他忽然伸手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劍。刹那間,一團耀眼的光華映著朝日,在山巔緩緩綻放。這是他的秋水劍,是當世名劍。劍身細長,劍麵上刻著古怪的花紋,劍刃極其鋒利,可以切金斷玉。
這把劍隻要微微用力,那根繩索便會斷開,繩子一斷,這女子便會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向深淵墜去。但不知為何,他卻是砍不下去。
透過上湧的霧氣,他隱隱看到在崖下飄蕩的女子。衣袂飄飄,黑發飄揚,她黑眸中那一抹苦澀和堅忍令他心頭微動,一股苦澀的味道忽然在胸臆間湧起。
他竟然心軟了!
作為秋水宮的宮主,他早就練就了心硬如鐵,無情無欲。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心軟。這對他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恥辱。
他咬了咬牙,麵具後的雙眸忽迸出一抹冷光。隻不過是一個稍微特別的女子罷了!他忽然決絕地將劍伸到繩子前,就要斬斷。
自從劍一出鞘,百裏寒便知道了秋水絕的意圖,此時,見他將劍伸到了繩索麵前。不禁雙眸一眯,眼神森冷得令人發悚。渾身上下,更是迸發出幽冷危險的殺意。
“秋水絕,你若是斬斷了繩索,我要你秋水宮所有的人都陪葬!現在,你最好去看看你的屬下墨龍。”百裏寒的聲音冷狠無情。相比之下,此時的他,倒更像無情的殺手。
秋水絕聞言頓住了,回頭一看,四女仍在酣戰,墨龍卻趴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很顯然是中了毒。想來是早就中了毒,隻是此時才發作。
秋水絕皺了皺眉,他沒想到百裏寒還留了一手。他本該懊惱的,心中卻不知為何忽然一鬆,他緩緩收手,將秋水劍一點點插到劍鞘內,冷笑道:“不想堂堂的王爺也用下毒這樣卑鄙的手段!”
“本王的手段比之秋宮主要差遠了!”百裏寒冷然道。相比起他忽然將繩索鬆開,害流霜跌下山崖,他這還稱不上卑鄙吧。
“解藥!”秋水絕冷然道。
百裏寒的手,已經被粗糙的繩子勒得出了血,他依然優雅地一笑,道:“秋宮主也太性急了吧,總要本王上去才能拿呀!”
繩索已經纏滿了他的手臂,愈來愈短,終於和流霜之間再無距離,他伸手一探,抱住了流霜。雖然能夠先將流霜拋上去,但怕她再度落到秋水絕手中,他沒敢那麽做。
但是,那根粗大的樹根,很顯然再也承受不住他們兩人的力量,因了他這伸手一探,終於剝離了地麵。百裏寒伸足在崖壁上凸出的一塊石頭上一蹬,借力飄了上去。斷裂的樹根卻滑下山崖,消失在霧氣騰騰的深淵裏。
“別打了!”秋水絕冷聲道。
赤鳳和紫鳶聞言收了手,輕衣和纖衣飄身躍了過來,“王爺!屬下無能!”
百裏寒冷哼一聲,無暇顧忌她們,伸手將流霜腕上的繩索解開。看到流霜皓白如玉的手腕被繩索勒的鮮血淋漓,他的心好似被尖刀剜過一般。他皺了皺眉,從纖衣手中接過傷藥,就要親自為流霜敷藥。
百裏寒的懷抱是溫柔的,他此時的態度也是溫和的,但流霜不知他此刻的溫柔又能持續多久。掙紮著從他的懷抱裏掙脫,“王爺,還是讓流霜自己敷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