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疑清白(1)
“進宮請安?”流霜這才記起,她如今是皇家的兒媳,是應該到宮裏去給皇上皇後和太後請安的。隻是,她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擺設罷了,進宮請安怕是用不著了。
梳洗完畢,流霜換了一身潔淨的素衫,坐在妝台前,微笑道:“紅藕,梳一個簡單的發髻便可。”
“那怎麽可以呢,奴婢定要把小姐打扮的光彩照人。”說著,便用梳子梳理著流霜如瀑般的黑發。
正在這時,房門外傳來一聲低婉沉靜的聲音:“王妃,不知可曾起身?”
“進來吧!”流霜想,可能是伺候的小丫鬟吧。百裏寒竟還為她留了丫鬟,不禁微微有些自嘲。
卻見房門開處,走進來兩位中年婦人,皆是精致利索的宮裝,神色高傲肅穆。看裝扮,竟是宮裏來的人。流霜心中微怔,卻不知這兩位宮女來此是要做什麽?
那兩個宮女向流霜施了一禮,恭謹地說道:“奴婢見過王妃。奴婢是奉太後之命來取喜帕的。”
取喜帕?
流霜的心咯噔一下,這才記起婚前娘親曾特意囑咐過,洞房之夜,是有一條驗明貞潔的白色喜帕的。次日,會有婆婆派人來取,寧王是已故皇後所生,太後是已故皇後的姑母,如今,看來這事是由太後代勞了。
隻是,他和百裏寒並未同房,喜帕定還是雪白如初。昨夜自己寒毒發作,竟也忘了此事。眼見的尾隨在後的兩個小宮女走到床榻前,為流霜整理錦被,大紅色床榻上,露出了一塊雪白錦帕。那白色在紅色錦被的對比下,愈發白得灼眼。
兩位大宮女眸光在上麵停留了一刻,再望向流霜時,神色之間便多了一絲鄙夷之色。她們叮囑小宮女收起喜帕,對流霜微施一禮,便要告辭而去。
“姑姑們請慢走!”流霜喚住兩位大宮女。事情不關她錯,她雖然無愧。但事關她的貞潔,她不能置之不理。
“昨夜流霜病情發作,王爺他並未宿在此處,還請兩位姑姑在太後麵前說明此事。”
其中一位身量較高的大宮女淡笑道:“原來是王妃發病了寧王才氣衝衝從洞房離去,此事,奴婢們會回稟太後的。”
流霜一呆,瞬間便明了話裏的意思,那意思分明是說,寧王之所以氣衝衝離開,是因為她的不貞。沒想到宮中之人也知悉了昨夜百裏寒從洞房氣衝衝離開的事情。一瞬間流霜有一種有口難辯的感覺,這種事,或許是越描越黑的,遂不再言語。
兩位大宮女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帶著小宮女們匆匆而去。
流霜不知新婚不貞,要遭何種處置,更不知會引起怎樣的風波。這種事情,恐怕比百裏寒昨夜的和離還要令爹娘難堪吧,如今看來,隻有請百裏寒到太後那裏解釋,為自己討清白了。隻是不知他肯不肯,想到還要去求他,流霜便覺得頭大。是他帶給她的恥辱,卻還要她去求他解釋,何其諷刺。
流霜沒料到,想要見百裏寒一麵,竟是那樣難。
紅藕出去打聽了幾次,得到的消息都是,寧王昨夜已出府,如今還不曾回來。是真的不在府中,還是不願見她?流霜不清楚,隻得坐在新房內等待。
昨夜寒毒發作早已耗盡了她的體力,流霜腹中饑餓,偏偏她這個洞房便失寵的王妃,竟沒有一個丫鬟來伺候,更沒有早膳奉上。
流霜無奈便將幾案上備的糕點用了個幹淨。她這個王妃做得真是淒慘,竟然食不果腹,今日定要和百裏寒好生談談,畢竟,她還要在這裏待一段時日。用完糕點,紅藕回來稟報說,寧王昨夜確實出府了,現今已回來,此時正在清琅閣休憩。
流霜擺出王妃的架子,傳了一個小丫鬟進來,讓她帶路,前去清琅閣。
清晨的風,浸染著鬱鬱青青的水氣和花香,清亮而令人心曠神怡。
一路穿廊過榭,流霜不禁暗暗驚歎,不愧是王府,比白府大多了。府內亭台樓閣、曲池園林無一不匠心獨具、雅致貴氣。昨夜一番雨疏風驟,一些不堪風雨肆虐的名貴花木,零零灑灑落了一地殘花敗葉。而有些花,不算名貴,經曆了風雨,開得卻愈見燦爛豔麗。花是這樣,人有時也是這樣。
清琅閣是百裏寒的書房,和新房所處的依雲苑相距不算太遠,走了不一會兒,便遙遙看到了清琅閣的園門。小丫鬟似是怕百裏寒知道是她帶的路,匆匆一施禮,便退走了。
流霜和紅藕剛走到園門,方要進去,一陣洞簫聲悠悠傳了過來……
簫聲嗚咽悲涼、低沉舒緩,似霧一般輕輕飄過,若幽咽泉流從冰下艱澀淌過。如此憂傷悲愴的曲子,隻聽得片刻,便讓人悲從中來。是誰,吹得如此悲涼的簫聲?
“紅藕,你留在這裏,我進去看看!”流霜說罷,便緩步入內。
清琅閣內,景色甚好,處處繁花馥鬱。一處碧池,如碧玉般清透,池中栽種著清荷,小荷才露出尖尖角,分外可愛。
流霜循著簫聲,在碧池岸邊的石椅上看到了百裏寒。
他雙手持一管碧玉洞簫,正在吹簫。今日的他身著一襲月白色華服,衣衫漫卷欲飛,墨發飄拂如緞。因是背光而坐,淡淡的日光倒成了背景,好似單單是為了襯托他這個人而存在的。
日光似流水照耀著他,可他周身散發出的落寞和寂寥,猶若朝霧般籠罩著他,縱然是日光也驅之不散。
流霜沒有去打擾他,靜靜站在一棵梔子樹下凝望著他。她本有些怨他,畢竟,就是他讓她陷入了如此淒慘的境地。可是,此刻的他,卻讓流霜怨恨不起來。設身處地想一想,他也很值得同情,洞房之夜,發現費盡心機娶到的王妃不是自己心儀的女子,那種打擊大約不比她被和離輕。
他思念的,想必是世間難尋的絕色佳人吧,但願他可以早日尋到心儀之人。
簫聲終於歇止,百裏寒放下玉簫,凝望著碧水紅鯉出神。他知道流霜在打量他,卻無動於衷。他倒要看看,這個女子來找他做什麽。
流霜聽到簫聲停止,便緩步上前,清聲道:“王爺,我們可否談一談?”
百裏寒轉頭,漆黑的眼眸直視著流霜,方才的蕭索與落寞已消失不見,此刻的他,周身重新被冷漠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