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多麽痛的領悟
病床上的林香望著窗外發呆，一隻手伸過來，按在她柔若無骨的柔荑上。這是一隻男人的手，指甲修剪整齊，手指修長，掌心溫暖幹燥。她側頭一看，謝碩正微笑地凝視她。夕陽西下，他整個人被金色籠罩，散發出迷人的男性魅力。
再下來，兩個人便默默無言地同坐一室。林香隻覺得是種無比難耐地煎熬，可偏偏對麵的謝碩，端著一杯白開水，緩緩地吹著，一臉的閑適舒坦。
相鄰的病床上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奶奶，因手臂骨折被安排住進病房。此時她正一臉慈祥地看著他們，對老伴說：“這小兩口多般配，小夥子真貼心。”
林香沒有解釋，保持緘默，謝碩心中一喜，麵上不動聲色。他心中的女孩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那樣單純美好，那樣沉靜如水，臉上那一點圓潤的嬰兒肥消退下去，下巴尖尖，越發顯得眼睛大大。歲月的流逝，讓她更添了幾分嫵媚，謝碩看著這樣的林香，恍惚間覺得有點陌生。
空氣中似乎浮動著跟從前不一樣的氣氛，林香沒法做到跟平常一樣泰然自若。她借口想吃餛燉，將謝碩打發了出去。旁邊病床上的老奶奶還在絮絮叨叨，“年輕真好，我們老咯！”
謝碩走出醫院大門，一眼看到路邊的聶晟揚，他一手拿著手機，斜斜倚在車頭。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卻還是有年輕女孩的目光不斷落到聶晟揚身上。拋開個人成見，謝碩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子長得很好看。
謝碩一步一步朝聶晟揚走去，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停住。
謝碩說話聲音很大，“聶董，你怎麽在這？是身體不適麽？”
“謝謝關心，我很好。”聶晟揚循聲抬頭，淡淡地說道。
“我還以為聶董日理萬機的，身體出現了什麽狀況，既然您老沒有大礙，那謝某就不操心了。”謝碩的語氣中盡是嘲諷。
您老？聶晟揚一頭黑線，他才30歲不到，怎麽就老了！
聶晟揚對他的無理並不在意，問道：“不知謝先生怎麽會出現在醫院呢？”
“哦，聶董放心，謝碩我年輕底子好，醫院的大門都沒進過幾次。這不，為了照顧女朋友，日日夜夜的陪著，可累人了。”
聶晟揚麵上看不出喜怒，情緒掩飾得極好，依舊是特有的溫和語調，“謝先生可以考慮請護工。”他這樣的態度無疑是讓謝碩一拳打在棉花上。
“護工哪裏比得上男朋友，偶爾的累也可以視作小情趣，在醫院談情說愛，謝某還是第一次。”一字一句極為曖昧。
“謝先生真有閑情逸致，聶某人就不打擾了，祝你的女朋友早日康複。”
“借聶董吉言，一定會的，您老慢走。”謝碩笑得像一隻大尾巴狼。
聶晟揚黑著臉上了車，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半響之後，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他就是這麽賤，管不住自己的手，管不住自己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心。
“喂，揚子，有何貴幹？”章翼正在用手瞧著林香的病例。
聶晟揚問：“她現在住的是什麽樣的病房？”
章翼答道：“普通病房，兩人一間的那種。”
“麻煩把她換到VIP病房去。”聶晟揚語氣中沒有一絲波瀾。
“我沒聽錯吧！聶董竟然用了麻煩這兩個字，嘿嘿。VIP病房妥妥的準備好了，隻等您一聲令下，就知道你會打電話來。”
聶晟揚二話不說掛斷電話，麵無表情地開車離去。
謝碩買好餛燉上樓時，被護士告知林香換了病房。新換的病房是單人間，房間裏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衝淡了消毒水味，床頭櫃上放著一隻藍色花瓶，花瓶中插著幾株新鮮的馬蹄蓮。
有人急著獻殷勤，做好事還不留名，白白給了他借花獻佛的機會。謝碩嘴角掛著一抹冷笑，他先前低估了聶晟揚，沒想到這個富二代倒是位長情的人物。
謝碩問得漫不經心，“換了個病房，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會不會太浪費了，我手上沒太多錢。”林香拆開一次性包裝盒，餛飩的味道瞬間蓋住了房間的花香。
“錢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找你哥報銷就是了。”謝碩拿出餐巾紙遞給林香，又關切地問：“腿好些了嗎？還疼不疼？”
林香吃了一口餛燉，入口極好，湯汁鮮美，她低低嗯了一聲。
他又道：“多休息一下，對了，把你房子的鑰匙給我，我幫你清理下屋子。”
林香想起來醫院之前，客廳的地上還有一堆毛毛蟲，胃裏泛起了陣陣惡心。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翻出一把鑰匙遞給謝碩，“你順便在我那裏洗個澡吧！晚上不用過來陪夜了，就在我房間睡好了，櫃子裏有新的床單。”
謝碩接過鑰匙，不置可否，臨走前專程拜托了負責病床的護士多照顧林香。
晚上，正是這個城市夜色繁華到極點的時候，一盞盞流動的車燈，匯成流淌的燈河，靜靜蜿蜒向前。謝碩的車夾在中間，隻是兩個小小的亮點，順著街的弧光，瞬息不見。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也許幸福即將降臨到他身邊。
這次，他絕不退讓，絕不放手，哪怕用盡手段，也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愛是占有，亙古不變。隻要結果是好的，過程如何並不重要，他一定不會再同她在岔道口走散，一定要讓她成為自己手心的寶。
他靜靜聽著帶點兒憂傷的溫暖歌聲在車內回蕩，慢慢想著與她相關的許多片段。當音樂與思緒親密交纏，那些詞曲唱出了他的心聲。
“當你覺得渺小，感到疲憊，當你淚水在眼，我將在你身邊為你拭淚。當日子難過，朋友脫隊，當你渡過惡水，我將化身成橋，使你一無所畏。當你渡過惡水，我想化身成橋，使你一無所畏。當你走上街頭，日暮顛沛，當四麵痛苦上升，黑暗下墜，我將支撐著你，使你不再心碎。
當你渡過惡水，我將化身成橋，使你一無所畏。當你渡過惡水，我將化身成橋，使你一無所畏。前程一片銀光閃閃，奔向前程。日子和夢想已光明交匯，你要朋友，我正隨後前來。當你渡過惡水，我將化身成橋，使你一夜安睡。當你渡過惡水，我將化身成橋，使你一夜安睡。”
在某一天晚上，聶晟揚經受不住精神上的折磨，還是驅車來到了洛海人民醫院。他上了VIP病房所在的樓層，長長的一段走廊，一步一步的走著。他看到在林香病床門口徘徊的一個小護士，沉吟片刻，將手中的保溫瓶遞了過去，“幫我給病人，送到她手中。”他甚至沒有去看護士的眼光，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他早早就回了聶家別墅，空氣裏有一種鮮甜的香味，昏黃的燈光下，他的意識模糊，有種她在這裏的錯覺。他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聽，那串號碼的主人是謝碩。天色越來越黑。在廳裏不停踱步，很靜，隻有牆上時鍾的聲音，滴答滴答，不停的傳到耳中。卻更加讓人煩躁不堪。
他看了一會電視，換來換去就這麽幾個台。將遙控器一摔，抬起頭，已經顯示十點多了。他抓起扔在沙發上的鑰匙，衝了出去。物有相克，人也一樣。他的淡漠、清傲、無情，總會在某一日，或是某個時刻，被某個人輕易收服。
許多人的酒吧，一個人的夜晚，聶晟揚借酒澆愁，喝得爛醉如泥。他放過了往事，放過了仇恨，放過了方清，放過了林香，可又有誰來放過他？這是多麽痛的領悟，他與愛情擦肩而過。
高勇俊在旁邊扶了扶眼鏡，說道：“要是放不下，就再追回來。”
聶晟揚搖頭，追不回來了，她已經有了別人，怎麽會回頭要他？除了大把的錢，他還有什麽資本呢！年齡的差距，永存的恩怨，就像一道無可逾越的鴻溝，他不能給她一場單純美好的校園戀愛，沒有年輕男孩子特有的意氣風發，朝氣蓬勃，他甚至無法對她說出那三個字：我愛你。
“那小子是謝依琳的堂哥，我說謝家人是不是有情根深重的基因哇！一個對林香死纏爛打，一個對你窮追不舍。我有預感，你們兩個，一個會從了謝碩，一個會從了謝依琳。”高勇俊信誓旦旦地說道。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聶晟揚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高勇俊苦著臉說：“我這不是在跟你分析問題，解決問題嗎？”
“你自己的問題解決好了嗎？五十步笑百步，你放下了嗎？”
這句話一出來，成功堵住了高勇俊的嘴。這次，他同趙小薇冷戰持續的時間格外長，從夏初吵到夏末，趙小薇甚至提出了分手。有人說，愛情裏的兩人，一個就像愛情上癮者，另一個肯定扮演愛情逃避者。兩個人之間戲劇化的分分合合、拉拉扯扯就像是在跳雙人舞般，沒完沒了，且角色不時對調。
高勇俊同聶晟揚碰了一杯，兩人均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酒吧內燈光閃爍，原來真的是每一盞燈光裏都有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