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應盡的義務
沒有人知道那一天，教堂裏的槍聲持續了多長時間，隻知道死的活的一共抓住了幾百人，平日裏作威作福的地頭蛇基本上被一網打盡。
一時之間全市上下一片呼聲，新任市長也是被人歌功頌德。
陸市長已經年過四十，眼神銳利無比，哪怕眼角微微的細紋兒都讓他看起來更加威嚴。
此刻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唐心道：“丫頭，想來我陸某要跟你道一聲謝的。”
唐心眨眨眼睛：“市長大人哪裏的話，我什麽都沒做啊，我隻是盡了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罷了。”
陸浩宸哈哈大笑,捏著下巴道：“的確是唐家小丫頭的風格，小時候就是這麽古靈精怪。”
“你認識我爸爸？”
“唐先生宅心仁厚，廣捐善款沒有人不知道他的。”
唐心撇嘴：“陸叔叔，您能不那麽官方嗎？”
顧唯城適時咳了一聲，陸浩宸擺擺手示意無礙，仍舊笑道：“當年我們可是給你跟景兒訂過兒女親家的，這件事不但我們知道景兒也知道，隻可惜景兒沒這福分。”
陸景重重得咳了一聲，眼神飄忽。
唐心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陸景那個時候會那麽巧合的出現在她的麵前，分明是故意來看她這個所謂的未婚妻的。
唐心有點尷尬得去看顧唯城，顧唯城得臉色也是難看的厲害，她吐吐舌頭，對陸浩宸道：“我除了闖禍什麽都不會做，景景可是幸運得很呢！”
“你們小輩兒的事，自己去解決吧，我們做長輩的隻希望你們能幸福開心，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在場的幾個小輩兒都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
哪知陸大市長話鋒一轉對唐心道：“不過如果哪一天你離婚了，一定要先考慮我們家這個臭小子啊。”
“這就不需要陸市長操心了，我們不會離婚的。”
唐心在心裏嘖嘖兩聲，笑盈盈道：“我會的。”
換來的是顧唯城重重的一聲冷哼。
陸市長也不覺得自己有破壞人婚姻的嫌疑，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接著道：“唐老兄一輩子沒有再娶，都是怕委屈了你這丫頭，你可要好好孝順他啊！”
唐心認真的道：“我會的。”
陸浩宸站起來，拍拍她的肩：“人老了什麽都不想，隻想要兒女在身邊啊，小丫頭回家看看你爸爸吧，看一眼少一眼了！”
不但是唐心連陸景都聽出了不對勁兒，唐白現在也就是五十多歲，看一眼少一眼這種話說得也未免太重了。
“我爸是不是瞞著我什麽？”
“丫頭你要有心理準備……”
“糖糖.……”
……
周圍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見，身上好冷，唐心抱著自己坐在霧氣之中，大大的眼睛蓄滿了水汽，她看到了爸爸得身影出現在前麵。
唐心高興的站起來想喊爸爸，但是她發現自己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急了拚命地跑，但是卻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在原地，而唐白還是慢慢的離她遠去。
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滿頭大汗的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爸爸.……
然後她就醒了，意識到這隻是一場夢的時候條件反射的笑了一下，到那時在看到個顧唯城那雙擔憂的眼睛的時候，笑容慢慢的僵在了嘴角。
……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道，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爸爸他肝癌晚期，最多隻能活三個月了，他不讓我告訴你，但是我想……
她認定了那人在胡說八道，拚命地撲過去，掐住那人的脖子。
爸爸那麽年輕那麽強大怎麽可能會得病呢？他能把她掛在脖子上讓她騎大馬，他能變戲法一樣變出各種她想要的玩具.……上次通電話的時候他還好好的，那麽強大的無所不能的父親怎麽可能倒下？
顧唯城眼睛中滿是心疼，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語：“想哭就哭吧！”
他那個心掙脫那個懷抱：“為什麽要哭？我要回家吃飯，我告訴你我爸爸做的排骨飯最好吃了.……我帶你去吃。”
她一邊嘮嘮叨叨的說著一邊不由分說的下床穿鞋。
“唐心！”
唐心被大力扯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沒再掙紮，隻是輕聲道：“唯城哥哥，我們回家吧！”
顧唯城用手順著她的頭發，吻在了她的額頭上看著她的眼睛：“糖糖，你還有我。”
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來，在他黑色的西裝上暈染出一個一個的水花，唐心突然大力的摟著他的脖子，哽咽的不能自已，從一開始得無聲地哭泣到後來的嚎啕大哭。
顧唯城知道唐白對唐心來說意味著什麽，她跟他不一樣，他得父母死的時候他可以無喜無悲，但是唐心.……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唐白.……唐心會怎樣，懷裏的人哭的肝腸寸斷，他得眼睛也濕潤了。
他心疼的無法自處隻能輕輕地舔去不斷落下的淚水。
唐心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淚的時候，終於壓著嗓子說一句：“我想去看看我爸！”
顧唯城摸摸她的頭發，蹲下來給她穿鞋：“不許再哭了，你肚子裏可是有我們的孩子呢！”
唐心低著頭嗯了一聲，乖的讓人心疼。
所謂病來如山倒，唐心簡直認不出病床上得父親，她用幾乎崩潰得恐懼的眼神看著顧唯城。
顧唯城牽著她的手，走進去。
唐白身體瘦的厲害，雙眼深陷無神，絲毫看不出平日裏的威嚴高大，他得頭發幾乎全白了，見到女兒跟女婿很開心得讓他們坐。
唐心幾乎顫抖著坐下來，顧唯城小聲跟她說：“糖糖乖，可千萬不要哭啊，爸會擔心的……”
結果話音剛落唐心嘴一撇就哭了出來，剛剛哭的那一會兒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這個時候她隻是無聲得落淚。
慢慢的跪在了唐白病床前，哭著道：“我就是要讓他擔心，生病了竟然是要瞞著我，他根本不愛我了。”
唐白哭笑不得，伸出手摸女兒的頭頂：“這麽大了還要撒嬌啊。”
顧唯城半跪在她的身邊哄她，可是兩個大男人根本就拿她沒辦法。
“糖糖，我們有件事情告訴爸的，你忘了嗎？”
唐心迷茫的爬起來握著唐白的手，臉上有一點兒蒼白的笑：“爸，我懷孕了。”
唐白臉上先是茫然了一會兒然後就是掩飾不住的欣喜，連說了三聲好，之後在枕頭下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一個銀白色的長命鎖。
唐心怔怔的接過來，緩慢地撫摸著那上麵的每一個紋路。
這是她小時候父親親自找人為她打造的一個純銀的長命鎖，這麽多年過去來上麵的紋路依舊清晰，每一個小鈴鐺仍舊能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是糖糖小時候戴的，看來我沒辦法親手為我的外孫戴上了，等他長大了告訴他這是外祖父送的。”
“爸爸.……”
“傻丫頭，我很快就要去見你媽媽了，你不應該為我感到高興嗎？隻要你幸福快樂我就可以安心體麵得去見你媽媽了。”
唐心道：“我一直很幸福，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唐白終於忍不住落了淚：“糖糖，爸爸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功就是我的女兒。”
唐心吸著鼻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唐白拍拍她的頭：“別哭了，小心傷著我的寶貝外孫，爸餓了，去給爸爸買點兒東西吃好不好？”
唐心立刻站了起來：“好，我去去就回。”
……
顧唯城在病房出來的時候看到了門口長椅上坐著的唐心，他慢慢走上前去：“買的東西呢？”
“爸其實什麽都不能吃，他隻是為了支開我跟你交代一些事情罷了，我都知道。”
顧唯城點點頭，坐在了她的身邊抓住她的手：“不問我爸說了什麽嗎？”
唐心輕輕的搖搖頭，然後靠在了顧唯城肩膀上：“我知道。”
她都知道，爸爸一定是要顧唯城好好照顧她好好愛她，除此之外再也無他，她都知道的，爸爸的囑托裏不會有唐氏不會有顧氏，不會有他未出世的外孫，隻有一個她。
唐白對顧唯城說，唯城我從來都知道你對我們家糖糖是真心的，但是你讓她受過太多委屈，我還能相信你嗎？
顧唯城像那天在婚禮現場一樣鄭重道，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
唐白道，我一走糖糖就隻有你了，我不想承認這件事但是你的確是唐唐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她已經沒有了退路，沒有了另一個可以接納她的家。
顧唯城道，她隻有一個家就夠了。
唐白道，那件事情我大體也猜得到你的目的，我就不告訴糖糖了，好好對她。
顧唯城點頭，但是他知道這分明是個警告，警告他愛情可以用手段但是不要試圖去試探對方的底線。
顧唯城摸著唐心順滑得發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糖糖，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很羨慕你。”
……
兩個月後，唐白離開了，他走的很安詳，嘴角含笑。
雖然在商海中沉浮多年，但其實唐白骨子裏終其一生都是個文人，所以葬禮也是純中式的。
唐心終究還是哭了，不管離開的人多麽安詳，總是給留下的人無盡的傷痛，顧唯城沒有阻止她，讓她窩在他的懷裏哭了個夠。
出殯那天，陰雨綿多日的天氣突然晴開了。
送葬的隊伍很長，許多人自發來送這個善良的人一程，他們說上天也想讓唐老先生走的開心一點兒。
唐心挺著肚子攙住顧唯城得胳膊走在隊伍最前麵。
她想這是爸爸願意看到的，這稱得上是圓滿的一生。
最後一掊土落下來的時候，唐心在陽光中看到了年輕的父親和母親遠去的身影。
她揮揮手，再見爸爸，再見媽媽。
她看著顧唯城對她伸出的那雙手毫不猶豫的握了上去，換來的是更大力得回握。
“糖糖，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