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你們真的無緣
李三姑走後兩天，正是三山墟集日，回馬鄉政府大院告示牌貼出布告，吸收白鐵梅為鄉廣播站播音員。集市上的人都在傳播這消息，其實消息靈通人士早知道了，布告隻是證實而已。宣傳部長眼看就掌握了局麵勝券在握，不料一個小枝節失誤導致功虧一簀，先前的搏鬥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別人都以為白先光祖墳冒青煙運氣好，隻有他明白為什麽。
陳無柄一家知道這消息都喜形於色，陳無柄是衷心為白鐵梅參加工作高興，她從小不怎麽到地裏勞動，做農民幹農活對她是嚴峻考驗，這工作對她是最合適不過了。
陳無柄以為父母的高興跟他一樣，為未來的兒媳婦取得工作崗位而歡喜。其實，老兩口高興的是，白姑娘當了幹部吃了皇糧高人一等，就跟阿丙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自然就放棄阿丙，跟白家仇怨就不會升級，而媳婦的問題就容易解決了。
就在老兩口沾沾自喜的時候，一輛自行車騎到光明診所門前，跳下車來的正是陸翠芳。
“喲！姑丈什麽事這樣高興呀？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莫非財神爺送來了金元寶嗎？”
陳悟道笑臉相迎：“哦，是他表姐來了，今天什麽風呀？大老遠的把你刮來啦？”
“什麽風？當然是東風了，姑丈，看病人好多呀，我姑姑和表弟呢？”翠芳說話間青蓮從裏間出來，娘家來人自然喜上眉梢，互相問候了兩句，門診人多就到裏間說話。
陳無柄在製藥間加工藥草，打過招呼就忙活去了，剩下青蓮和翠芳說話。姑娘侄女沒有必要繞彎子了，翠芳就把做媒意思直截了當說出來，把招弟介紹給陳無柄。
“姑姑，招弟從小勤快，吃苦耐勞是個過日子的人，人才不差，脾氣又好，絕對是你的好幫手。就是文化低了點兒，如果表弟不嫌棄的話，就可以先到診所幫忙了。”
青蓮要是在前幾天肯定是要一口回絕，兒子不接受提親，她那敢鬆口？那天三姑說的話，老兩口正準備找機會跟兒子攤牌，剛才又傳來白姑娘吃皇糧的消息，這正好借機跟兒子明說了。青蓮過年時見過招弟，雖沒有白姑娘漂亮也五官端正，過日子比她實在多了。
“翠芳，我都這年紀了，那有不焦急抱孫子的？過年時你說過提親我沒敢答應，是你表弟看中同學白姑娘，白家人極端反對，表弟不願意放棄，拒絕提親，現在白姑娘當上了播音員，地位高了表弟配不上她，等一會，跟他談談，或者他開竅了事就好說啦！”
“有這樣的事呀？我說呢，姑姑家人丁少怎麽不張羅娶媳婦呢？白姑娘不就是做書記家的嗎？竹門對竹門，表弟怎麽找上她呀？人雖然很漂亮，陳家能養得熟她嗎？”
翠芳聽姑姑這樣說，心裏不以為然，四叔跟姑丈家斷絕關係，不就是因為白家揭發鬥爭嗎？這樣的家庭怎樣做親家呢？退一步說，白姑娘到陳家就如公主下嫁，說不得管不得，這戰戰兢兢捧她的日子好過嗎？表弟讀了那麽多書，怎麽這樣糊塗呢？
“唉，翠芳呀，還更難說出口的，白姑娘要求當上門女婿的，就這樣她爸還不願意呢！”青蓮眼神悲苦，遇到了親人把壓在心底的滿腹牢騷，心酸事都倒了出來。
“不願意就拉倒！當上門女婿孩子就都姓白，陳家就一個孩子，去了白家那不是沒了接續香煙掃墓人了嗎？這怎麽成？她就是天上仙女下凡也不稀罕！表弟糊塗呀！”
“誰說不是呀？千辛萬苦拉扯大的孩子歸了白家，我這頭發都愁白了，人家還不領情，那白家幾次說要打斷表弟的狗腿，我嚇得睡不著啊！”青蓮辛酸得咽哽起來了。
陳無柄從製藥間出來，準備去大排檔買午餐，看到媽媽傷心驚問：“媽媽，你怎麽啦？”
“怎麽啦？還不是因為你，”翠芳板起臉不客氣責備：“表弟，就不能讓你媽省點心嗎？”
陳無柄出來隻聽到半句話，有點不知所措，青蓮揮手說：“先去買午餐，回頭再說！”
午餐上青蓮說了翠芳介紹招弟的事，意思是同意，陳無柄明白媽媽為什麽傷心沒說話，陳悟道認為親上加親也不錯，翠芳看表弟很勉強，就說先讓招弟來診所幫忙，培養感情基礎，婚事可以慢慢商量。青蓮認為這主意好，人到了跟前再做兒子的工作。
陳無柄心裏不願意，隻好說：“願意來幫忙沒意見，婚姻先別說，白鐵梅還沒表態呢！”
“你呀，人家現在是國家職工！高你一等，白家人視你如糞土根本沒可能，醒醒吧！”青蓮惱火的瞪著兒子，心裏很不痛快，直截了當的搶白他兩句。
“我說表弟，當上門女婿人前抬不起頭，再說陳家怎麽辦？你是陳家一根獨苗，去投靠了白家，誰是陳家接續香煙掃墓人？你讓陳家絕戶，怎麽麵對列祖列宗年邁的父母？”翠芳尖銳的指出問題的嚴重性，義憤填膺的指責陳無柄不要祖宗不孝父母。
陳無柄以前沒想什麽陳家絕戶問題，陳家和白家近在咫尺隨時可到，就跟在家一樣照顧父母不成問題，至於孩子姓什麽都是父母的孫子孫女，性質不會改變。跟鐵梅結婚隻是到白家共同生活談不上投靠，這表姐翠芳一說似乎是把矛盾擴大了。
“表姐，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吧？跟白鐵梅結婚而已，談不上投靠誰，我還是我。都在一個地方照顧父母跟家裏一樣，去掃墓同樣方便，怎麽對不起祖宗父母呢？”
“你糊塗呀，表弟！那白家為什麽堅持要上門女婿？他家沒男孩，女兒嫁出去就成了絕戶，接續香煙掃墓就無後人！白家怕絕戶陳家就不怕嗎？你讀那麽多書怎麽不明事理呢？”青蓮認為翠芳是親戚她充當黑臉比較合適，站在陳家的立場把陳無柄轟醒過來。
陳無柄心裏想，正因為讀書多了才不會在意這所謂絕戶問題，帝王將相即使多子多孫，現在又那知他的後人在何方？即使墳墓還在，恐怕也沒了掃墓人，隻不過時間長短而已。
“表姐！掃墓隻是記念先人的一個方式，聚族而居可以維持比較久。時代變遷人員流動就不能了，無論我在自己家還是去了白家，我和孩子都是陳家子孫，這性質沒變的！”
“表弟，你這一代可能沒變，你的孩子都姓白這就變了，他們是白家子孫，必須敬奉白家先人，他們要求上門為的不就是這個嗎？想想吧，三、四代之後還有人知道陳家嗎？”
不用說，那可能沒有了，無論是誰時間一久都難免被遺忘，除非他是青史留名的人。青史留名也僅僅是學者專家清楚，若不是頂級名人誰又記起他的存在呢？
“表姐，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無論你是誰，是什麽姓氏，都要難免被遺忘。帝王最渴望傳之萬代，漢、唐盛世也不過十多代結束了，現在他的掃墓人在那裏？何況老百姓呢？”
翠芳顯然沒有陳無柄知識淵博，她的知識都是傳統觀念的，對於曆史僅一知半解，她的鋒芒很快給挫平了，一時找不到話說。陳悟道就必須出來解圍了。
“阿丙！表姐不是來跟你辯論風俗曆史的，她不是陳家的人，以一個旁觀角度發現你乖舛孛倫，勸你幾句怎麽頂撞起她了？勸你以家庭父母為重錯了嗎？”
麵對父親斥責陳無柄無話說，稍停陳悟道又說：“民族有一個共同祖先，不維護民族利益就是數典忘祖！小一些就是家族，既是家族一員不為家族著想，那不是大逆不道嗎！”
“阿丙呀，我們做老的不敢奢望身後有多榮耀，在這風燭殘年，至少也該讓我們過幾年平心氣靜的日子吧？白家的疙瘩是解不開了，即使你們能勉強成婚，除了白姑娘都是仇人，這提心吊膽的日子怎麽過？我這頭發都愁白了，你要我死也難合眼嗎？”
“媽媽，你，我沒有呀，媽媽——”陳無柄看媽媽這樣傷心，這情緒壓抑已久，今天忍不住爆發了。以前沒有說，那都為了照顧自己的感情，一時急得語無倫次了。
陳無柄靜心一想，媽媽說的都沒錯，也沒有誇大其詞，白家那莫明其妙的仇恨是解不開了。白鐵梅撕破臉皮父女反目幾次，自己為緩解仇恨已經作了最大努力，父母的容忍已經到最大限度，他們的要求實在不高，所有的親朋戚友都認為這愛沒結果，這要成真了。
“表弟，我知你肯定不想父母傷心，但是，你堅持這沒結果的愛情，實際上很大的傷害了他們。你跟白姑娘真的沒緣分，你們相愛是一個錯誤，好聚好散分手吧！”
陳無柄心情十分複雜，白鐵梅是情真意切的，絕不是心血來潮，她在奮不顧身的保護愛情，對抗家庭壓迫，她家的暴力絕沒有自己家庭那麽溫和，我不應該在最艱難時候傷害她。父母方麵實在不應該傷他們的心，他們一路走來已經相當不容易了，自己是父母的希望，如果連希望都破滅，眼前不就是一片黑暗嗎？而這黑暗是自己手造的！
陳悟道看兒子不說話，麵有難色，知道他思想鬥爭激烈，也不能逼迫他太過，就說：“阿丙，我們不是剝奪你愛的選擇權，白家確實無緣，換上別人我們不會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