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外婆家來客
光陰似箭，轉眼又到了年周歲盡時，農家人忙忙碌碌了一年，趁著這農閑時節，都要準備著好好過春節了。即使單位的人有明文規定的假期，也難免受影響，俗話說，山高皇帝遠，在這偏遠地方安排一兩個值班員，就入鄉隨俗基本上不怎麽上班了。
光明診所的紅火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以前瞧不起陳家的人現在也刮目相看了。陳無柄外婆家小舅以前是大隊幹部，跟陳家不來往有十幾年了，近來買年貨趕三山墟看到了光明診所，聽人議論外甥十分了得，年輕輕的就得了陳家真傳，挽救了幾條腿免鋸成殘廢。
小舅陸家紅，曾經是陸楊村大隊長，為了表現政治思想先進，立場堅定，跟有汙點的姐夫家劃清界限，斷絕關係。但令人遺憾的是，老婆隻生女娃，沒有男孩子就沒有接續香煙掃墓人，他不顧計生的嚴厲打擊生第三胎，不幸還是個女兒，罰款批評還都要領。
陸家紅要兒子的心不變，又頂風冒險懷上第四胎，為了避免強製流產、結紮，他夫婦當了超生遊擊隊。作為村幹部，這可是一個頂風抗拒的典型，當時，計生工作是一票否決製，沒管住計生，一年工作成績都沒了。鄉領導大為震怒，下令撤職開除黨籍。
非常不幸，陸家紅第四胎還是個女娃，他氣急敗壞，抓耳撓腮無計可施，他百無聊賴到廟裏求子抽簽、找瞎子算命，得到的批注是：青山長長綠水迢迢，花開五朵總妖嬈。也就是說，他命中有五個女兒，陸家紅簡直要氣瘋了，扇了老婆一耳光：丟那麻的，喪門星！
結束超生遊擊，陸家紅回到家中，家產被罰光了，家裏徒有四壁。生產隊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以前當幹部人緣不好，勞動技能比不上別人，沒有小組願意要他，他成了多餘人飽受白眼。曾經叱吒風雲，習慣先進的風頭人物，一下跌落塵埃，感到莫明悲哀。
分田到戶之後，別人迅速解決溫飽邁向脫貧，陸家紅勞動技能差，不會計劃家庭生產，資金短缺，收入落在最後。幾個女兒穿的破破爛爛，初小沒畢業就綴學回家幫忙了。
幸虧老婆娘家人幫助，近幾年解決了溫飽問題，女兒已經長大，勞動力增加這才好起來。然而，女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社會時髦追求彩禮，陸家紅窮怕了，就物色富裕人家給女兒作婆家。三山墟上看到陳家光明診所，陸家紅就想到了親上加親。
陳媽陸青蓮，同胞兄弟兩個，大哥陸家興，小弟陸家隆，她是中間的。陸家隆積極進步嫌棄名字缺少革命精神，把家隆改為家紅，幾經努力當上大隊幹部，青蓮曾引以為豪。不幸公公當過土匪被揭發，一夜間天崩地陷，連累到娘家人臉上無光。
陸家紅要斷絕關係，大哥有殘疾作不了主，青蓮也無話可說，老母親為這事跟兒子鬧別扭，不久也一命歸陰。有母親在，做女兒的逢年過節總得探望，匆匆來，匆匆去，避免見到那不愉快，母親過世後，青蓮就沒有再登娘家之門，陳無柄更是不知有外婆家了。
每年正月都是村民走親訪友的時間，路上到處可見衣著光鮮帶著禮盒，喜氣洋洋的人，家家走親戚家家有客人。陳悟道無姐妹，陳媽沒有女兒，外家人不來往，就他陳家冷冷清清沒有什麽客人。這些年也就習慣了，陳無柄盤算著過了初五就到診所去。
正月初四那天，陳家忽然來了大群客人，陳無柄基本不認識。幸好陸青蓮認得兩個成年人，一個是大哥的兒子，一個是大哥的長女，其餘的就很模糊，原來是娘家人到了。
小孩子都爭著喊姑奶奶拜年，大一些的就喊姑姑，長女翠芳從旁介紹，這是誰的孩子。最後指著四個女孩子說，這是四叔家的四朵金花，大女招弟19了，二女來弟17了，三女翠蘭14歲，小女兒翠菊11歲了。陸青蓮百感交集，熱淚盈眶，親人終於相認了。
多年少有客人登門拜訪，陳家過年準備不足，青蓮趕緊回房封紅包，長久未見麵，每個紅包封了兩元。（當時慣例是五角最多一元）陳無柄騎車去買酒菜，陳悟道就宰雞，青蓮跟侄女們問長問短，娘家情況變化，人事變遷，太多的情況希望知道了。
長女翠芳說，父親已經過世5年，母親還算康健，她嫁在本村楊家有一兒一女。小妹嫁到王家衝，也有兩個孩子了，這次沒能約她一起來看姑姑。我媽說請姑姑回家看看，很久不見十分想念，表弟長久沒到外婆家，也該去見見舅舅、舅媽還有好多表兄弟姐妹了。
翠芳又問起表弟情況，有無對象，幾時結婚。青蓮隻好實說，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回家開了個光明診所，還沒有對象，家裏隻有三人，說著有些黯然神傷。
“姑姑，聽說陳家三代單傳，表弟也不小了，你不準備早點讓他結婚，抱孫子嗎？”翠芳人近中年，自然想的是主婦思路，這當然也是青蓮最關心的問題，她為這事心焦。
“誰說不是啊！”青蓮搖頭歎惜滿眼淒涼，這正戮中她心病，她做夢都想抱孫子。以前窮困潦倒還沒有怎麽想，現在已經脫貧步入小康，社會地位已經改觀，這想法就更迫切了。家中人手少，有個媳婦幫忙那該多好，隻是兒子有要不緊的，這怎麽說呀？
翠芳聽姑姑說了半句就沒了下文，以為是表弟對象不好談，就說：“姑姑，表弟高大健壯，一表人才，文化又高，本事又好，這個不成有別的，還怕沒有美女上門嗎？”
青蓮歎了口氣，真是有口難言，雖然是至親侄女，才見麵也不好把底細抖出來。加上白家不好惹，這事要是傳揚出去，剛緩和的關係，那又要風起雲湧電閃雷鳴了。她隻好模棱兩可找話搪塞，原因不能怪上別人，就隻有推在兒子的身上了。
“唉喲，你表弟心高氣傲，我們老的心急他不急，一點也不體諒父母，我也沒法啊！”
翠芳心裏想，表弟瀟灑倜儻，正值青春風華，那有不想要老婆的？是他沒有遇到美女，談的對象沒符合他要求，遇到他動心的姑娘，恐怕就恨不得馬上結婚了。
“姑姑，表弟知書達禮，不說怎麽孝順，那有不體諒父母的？多看幾個漂亮女孩子，遇到他動心的自然就願意結婚了。姑姑，不如這樣，我幫著物色靚妹給他如何？”
青蓮覺得這是侄女好心，不好當麵打臉，就含糊其辭說：“翠芳呀，難得你做表姐的有心，想著陳家三代單傳，需要振興家族，替我們著想，翠芳，我在這裏先謝謝你啦！”
“姑姑，我們至親，誰跟誰嘛？親戚之間互相幫襯，那是應該的，謝什麽呀？”
這時候陳悟道宰好了雞，在喊青蓮去做菜，青蓮隻得跟客人致歉，到廚房做菜去了。
陳二奶奶經吃藥治療又每天吃養生粥，身體好了很多，不用拐杖也可以到處走動了。她聽說青蓮娘家來了許多人，都十幾年沒來往了，她要看看來了誰，是不是那沒良心的舅子也來了？當初陳家倒黴翻臉不認人，現在陳家發達他來認親了，她準備要嗆他兩句。
二奶奶看走親戚的都是些小輩，那時他們都還小，或者還沒出世，那就不關他們之事了。
“老人家，過年好，恭喜發財，”翠芳見到來了老人首先打招呼：“我很久沒來，不知你是我姑姑家什人，很抱歉，不知道怎麽稱呼，請你不要見怪。”
“你喊青蓮是姑姑？唔，你曾經來過的，應是大舅家長女吧？我兒子還長青蓮一輩呢！你們也真是，怎麽就忍得住，這麽多年也沒來！這幾個妹子是誰家的呢？”
“唷，這樣尊輩，那我們該稱你親家祖祖了，這幾個都是我妹妹，來，招弟，你們都來給親家祖拜年。親家祖，你老身體還硬朗著呢，真的很有福氣呀！”
“這多虧了無柄那孩子啊，我一隻腳都踏上奈何橋了，是你表弟硬拉我回來的咧！”
這時候，陳無柄買了酒菜回來，翠芳迎去幫拿東西，笑嘻嘻的問：“表弟呀，開診所又要顧家裏忙不過來吧？你媽的頭發都灰白了，她這樣辛苦，要不要找個人幫忙呀？”
“表姐，有人幫忙當然好，現在誰家都要脫貧致富，診所沒有高工資誰願意來啊？”
“哎，表弟，話也不是這樣說，大千世界各有所需，要是有人自己願意來呢？”
陳悟道開始在廳堂裏擺餐桌，喊陳無柄幫忙，大人一桌，小孩子一桌。陳悟道挽留二奶奶一起進餐，二奶奶搖搖頭：“我牙齒不成，還是回家吃我的養生粥吧！”
二奶奶隻剩下了門牙，不時還有喘咳，不願意坐桌上丟人現眼討客人嫌，堅持走了。
菜肴還算豐盛，家宴習慣是八盤，有雞有鴨有扣肉，當然還必須有象征年年有餘的魚。翠芳是大姐指揮著弟妹給姑丈、姑姑敬酒，說祝賀話。陳無柄就代為還禮給表姐、表兄敬酒，然後是表兄弟姐妹互祝幹杯。餐桌上誰也沒提過去的不愉快，樂融融的盡歡。
客人還要趕路回家，路也不近，吃過飯就得走了，主客互道珍重，邀請對方常來玩。陳無柄把客人一直送到村頭大路上才回家，翠芳捅一捅招弟：“你覺得陳表兄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