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施會計求醫
光明診所今天來了一個特別病人，他不是村裏的鄉親，是回馬鄉糧站的老會計。他右手按著肋脅部慢吞吞走來，臉色蠟黃滿麵愁容，要求看病，說話有氣無力。
國家幹部工人有公費醫療，診所開業以來還沒有吃皇糧的人來看病，這是第一個。陳無柄兩步跨出門攙扶他進來坐下：“老先生，你怎麽了？那兒不舒服啊？”
“年輕人，你是，掛號的吧？我找老郎中，他在不在呀？”顯然他以為陳無柄不是郎中。
“老先生，你右脅疼痛，肚子不適想吐酸水，早餐還沒吃是吧？你坐我給你倒杯水。”陳無柄看他行動緩慢手按右肋，麵色蠟黃喉嚨一動一動的就做出判斷。
“哎，你怎麽知道的？年輕人，我還沒告訴你呀？”老會計抬頭用渾濁的老眼審視他。
“老先生，不用你告訴我，醫生問聞望切，雖然沒號脈，也可以知道四五成吧？”陳無柄和聲細語給他解釋，轉身拿杯子放了一匙白糖，衝上開水端給老先生。
老先生喝過水，臉色舒展了些，精神沒那麽委糜，腰也直起了一點，顯然不舒服緩解些了。他狐疑的望著陳無柄：“年輕人，你好像很內行，這杯水裏放了藥嗎？”
“沒有，老先生，隻放了點糖，你胃裏空空如野，血糖較低，喝杯熱糖水會舒服些的。”
老先生若有所悟的點點頭，看陳無柄的眼光跟開始時大不相同了。這年輕人觀察細致入微，竟然能看出自己肋下疼痛肚子不舒服，連沒吃早餐也看得出來，這就不是普通人，做醫生也不會是庸醫。“年輕人，你的眼光很厲害，據你看，我患的是什麽病呢？”
陳無柄微笑，為老先生看法的轉變感到舒暢：“老先生，你這病是慢性肝炎吧？病程不短了，好好醜醜的有幾年時間吧？你不是有公費醫療嗎？為什麽不去住院呢？”
“去住過，每年都住，就是好不了。年輕人你估計的沒錯，是慢性肝炎，來，你給我號號脈再說好嗎？”老先生從拒絕陳無柄看病到主動要求號脈，這轉變也太突然了。
“老先生，稍等，老郎中如廁去了，很快就回來，他回來就給你號脈好吧？”
老先生微笑道：“年輕人，你倒會記仇呢，剛才是我老眼昏花，有眼不見泰山成了不？”
陳無柄臉孔紅了一下趕緊解釋說：“老先生言重了，少年木匠老郎中，看病找老郎中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我畢竟年輕，那敢記仇呢？這是尊重你老的意願啊！”
“你很會說話，年輕人，你現在已經很有經驗了，謙虛更能精益求精，會成為名醫的。來，你就先看一看，增加經驗也是好的。”老先生覺得這年輕人與眾不同喜歡他了。
老先生是認真的，說話在理，陳無柄把小枕頭放上端坐桌子後，就不客套給他號起脈來。
老先生脈搏微弱，浮緩兼散，舌苔白薄，病得真不輕，陳無柄收回診脈的手，緩緩的說：“老先生，你除了右肋下隱隱疼痛之外，脾胃虛弱食欲不佳，消化不良，大便稀薄，常有頭暈無力眼花。病得太久了治愈需要很長時間，好轉至少要吃20付藥以上，這藥費不能報銷怎麽辦？是不是到市醫院住院，那樣公家報銷比較合算啊？”
老先生歎了口氣發牢騷說：“什麽公費醫療，今非昔比呀，單位沒錢能報也報不了，去年住院費一千多塊沒報上，今年一分錢也沒報。我是會計都報不上別人就更難了。”
“老先生，糧食局以前是最好的單位呀，多少人千方百計要調進去，怎麽變成這樣啦？”
“唉，過去單位不論盈虧都是國家發工資，掌握糧油有些處理權，當然是好單位，現在分出糧油公司是企業，賺不到錢就發不出工資，公糧是代儲的，我們隻有做販子啦！”
改製打破鐵飯碗，企業自負盈虧，很多人還不適應。過去隻管生產，成本有人核算產品國家包銷，不愁原材料不看市場，很是瀟灑自在，現在要自己當家，才知柴米之貴，營運之難。陳無柄心想，單位沒了往日舒適等於集體下海，善遊的瀟灑自如，不善的嗆的眼翻白。
“老先生，做販子也沒什麽不好，我們農家，無論做那一行販子都比種地的富裕，單位有天時地利的優勢，隻要用心經營何愁發不出工資呢？這是國家重大舉措會好起來的。”
“年輕人，你倒是很前衛，正因為私人販子太多，擠得單位喘不過氣來了。年輕人，你說我這病還有希望嗎？這樣不死不活的公家頭痛，家庭受累，真沒意思。”
陳無柄看老先生很悲觀，情緒低落，這對慢性病相當不利，髒腑損傷需要人體機能修複，沒有一個好的心態樂觀的精神，藥物作用要大打折扣。好多行醫的人沒注意這點。
“老先生，你現在才五十多歲，屬於年富力強之時，當然還大有希望。國家、企業的困難是暫時的，下崗的陣痛過去之後，企業輕裝上陣光明在前頭，怎麽沒意思呢？”
“說的也是，我本來就難以稱老，這病殃殃的樣子，不老也見老了。你說，我這病大有希望，那該怎樣調養呢？”老先生目光清澈起來，精神狀態有所改觀。
陳無柄看到他的改變感到寬慰，人有求生的本能，在困境中希望是精神的支柱，沒有希望支柱就崩塌，人在崩潰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生死都無所謂了，怎麽戰勝疾病呢？
“老先生，生命必須靠五穀營養維持，當務之急是必須調整脾胃功能，吃得下能消化，這才談得上去除疾病。體質強對恢複有重要的意義，服藥之外要適當鍛煉身體。”
“很有道理，以前住院一個多月，打針吃藥不少，出院沒多久又慢慢成老樣子了。唉喲，天天吃藥成了藥罐子，越吃越嚴重，越來越沒力氣。聽說陳王六很神，就來碰運氣啦！”
這時候陳悟道如廁出來了，陳無柄站起來對老先生說：“這就是老郎中，老先生，讓他給你看看，你把病曆給他，祥細談談你的症狀和病史好嗎？”
陳悟道看病之前一邊看病曆本一邊問起姓名、年齡、籍貫，老先生施國忠，57歲，百色人氏，到榆州30年了，基本等於本地人。陳悟道就跟老先生拉起了家常，家中幾個子女，老伴那裏人，飲食習慣什麽口味，在自己的病例本上記下，然後才開始慢悠悠的號脈。
“施會計，你腸胃不適消化不好，不宜吃辛辣煎炒食物，它也不能增加你的食欲，濕熱會使你的肝炎雪上加霜。四年前你患的是急性肝炎，因為治療不徹底，複發遷延成了慢性肝炎，西藥隻能暫時控製炎症，以至多年未愈。診所費用不能報銷，你願意治療嗎？”
施會計一邊聽一邊點頭，說的跟年輕人基本一致，他指出了飲食不當加重病情，治療不當急性變慢性留下了後患。他們都是正人君子提醒報銷問題，詢問患者意願。
“陳王六，我雖然有公費醫療，單位沒錢也無法報銷，而且，住過多次醫院，藥是天天都在吃，也沒見有多大作用。即使能報銷也是浪費人民的錢，你準備怎麽治療呢？”
“診所也不是無所不能，施會計，你的病遷延日久，治療需要很長時間，我也不敢說一定比醫院高明，但至少能緩解症狀。開始調理脾胃效果會比較顯著，食欲增加兩便正常，稍有力氣，調理肝炎療效緩慢，肝髒損傷嚴重，自身修補困難，你需要耐心。”
陳悟道沒有拍胸膛承諾，實話實說，這病難治療效緩慢。實事求是的給他解釋病情進展的可能，前期療效比較顯著，是因調理脾胃比較容易，後期療效緩慢是髒腑修補困難。患者很容易發生誤解，王六醫家都是斂財的，病情好轉之後就加碼索取，榨幹病人就不管了。
“陳王六，我明白這病難治，需要很長時間，要不就不叫慢性病了。療效緩慢自己的身體也能感覺好轉，陳王六，那年輕人是你兒子吧？你的診斷和治療跟他基本一致，恭賀你有一個很能幹的接班人。你不用顧慮太多，我這把年紀了，分得清好歹的。”
“哦，施會計，我兒子給你看過了嗎？”陳悟道寫好醫案，轉頭喊：“阿丙，出來！”
陳無柄從裏屋製藥間出來：“老爸，有什麽事嗎？你給老先生號過脈啦？”
“是的，阿丙，你也給施會計看過了是嗎？你跟施會計談過治療方案？你是怎麽想的？”
陳無柄點點頭承認有這回事：“老爸，慢性肝炎是現在醫學難題之一，西醫沒有成功病例，以控製轉氨酶為主。老爸，脾胃為後天之本，首要是調理脾胃才能顧及其他，而且培土可以生木，讓加味茵陳湯發揮更大的作用。你認為這方案可行嗎？”
陳悟道連連點頭，阿丙沒有治療過肝炎，他的理論學而致用，辨症清晰立意高遠，濕熱是最難清除的病邪，培土生木這是治肝炎的真諦，他真的可以獨當一麵了。
“當然可行，阿丙，肝炎腎炎既是炎症又有濕濁糾結，很難清除，消炎藥助長濕濁，燥濕藥加重炎症，培土生木應該上策。你去給施會計準備香砂養胃丸加山蒼子三粒。”
施國忠沒聽懂陰陽五行的討論，但明白他父子意見統一有信心，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