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臨盆在即
趙奕雅之所以對顧昊東說迫害義父的乃日本軍人,並非空穴來風。
趙奕雅對義父,或者說是生父施加迫害的凶手的好奇程度,絲毫不亞於顧昊東。
那天當趙奕雅跟顧昊東站在門外偷聽袁氏和義父談話時,她無意中發現門上因為門板老化而產生一條大的縫隙,而剛好義父的床榻正斜斜地對著那縫隙,於是視力一向不錯的趙奕雅便能夠清楚地看到義父說話時的嘴唇的變動。雖說袁氏跟義父是舊相識,但他們相別畢竟有一些年頭,而近來趙奕雅跟義父的相處時間要遠遠多於袁氏,袁氏能識別義父的唇語,趙奕雅當然也能。
若要細細追究起來,趙奕雅之所以肯將迫害義父的凶手給說了出來,除了擔心顧昊東在不明情況之下貿然去探聽消息遇到危險外,也源於對日軍在華夏大地燒殺搶掠暴行的憎恨。
雖說日本在中華掠奪的戰火暫時還沒有燒到福樂,不過自從上次顧昊東看到那一小隊日軍在福樂出入,趙奕雅便能感覺到,恐怕福樂也沒有剩下多少安定的時日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趙奕雅的此次直覺非常之準確。因為沒出幾個月,日軍便大規模進犯福樂城。福樂這個民風一向淳樸的邊陲小城,一時間竟然成了人間地獄。不過這是後話,各位看官請稍安勿燥,容後再敘。
趙奕雅在義父孫景輝的傷勢大大好轉以後,便經過顧家二老的同意將義父轉移到了顧府照顧,也便於她自己好好地安心在家養胎。
因為臨行的匆忙,趙奕雅隻是匆匆地代義父向裴如霜謝恩,然後趁機跟如霜的漂亮閨女遊戲了一番,提前適應了一下做一個嬰孩的母親的感覺。之後,趙奕雅便匆忙地跟自家叔叔嬸嬸話別,和顧昊東一起帶著義父一路緊走慢趕地回到了顧府。回顧府的路上,因為義父傷勢還沒有恢複完全以及隨時要麵臨路上各方軍務盤問的緣故,也著實讓趙奕雅一路提心吊膽,所幸有顧昊東一路照應,倒也一路平安無險。
回到顧府也算是過了幾天安穩日子。體貼的顧母對趙奕雅懷孕後都是照顧有加,此次小別之後回來,顧母也甚是想念兒子和兒媳,一家人再一次和樂融融地聚在一起。而趙奕雅義父孫景輝那邊,也由顧母妥善做了安排,特意找了一個略懂一些行醫之道的保姆照顧,讓趙奕雅也頗為放心。
顧昊東自從從趙奕雅那得知孫景輝受誰迫害的確切消息後,便忙碌著探查敵人的情況。這一探不要緊,顧昊東查探後發現,孫景輝被迫害涉及的那陣地裏敵人太多,而且幾乎個個都裝備精良,遠不是顧昊東可以隨意打探的地方。
即便顧昊東平常再有智有勇,在龐大的頗占各種優勢的敵人麵前,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顧昊東也有埋伏在周圍,趁機抓幾個落單的敵人殺了泄憤。所幸敵人軍隊數目太多,偶爾不見幾個蝦兵小嘍嘍,倒也沒有引起敵方首腦過多的注視,所以顧昊東才每次都得以安然無恙地脫身。
不過顧昊東似乎愛上了這樣的行當——偷襲落單的侵略者士兵,實在是太過癮了。趙奕雅幾次勸阻無效,也隻得再三叮囑顧昊東注意安全後,由著他而去。
每當趙奕雅看到顧昊東喜滋滋地回來,心裏的擔憂才落了地。在那些歲月裏,看到顧昊東每一次的安全到家都是趙奕雅最為開心的事。
比較幸運的是,顧昊東或許是顧慮妻兒和親人,所以每次動作前顧昊東都會花費很長的時間來製定詳細周全的方案,而且行動時也都能隨機應變,是故他每次都能安全脫身。
時光匆匆,趙奕雅腹中的孩子也已八九個月了,麵臨孩子的即將到來,她每天心情都在糾結中。
如果不是這麽一個特殊時期,趙奕雅或許就不用糾結孩子的到來了。於趙奕雅來說,孩子是她跟顧昊東愛情的結晶,也是顧家的未來香火,趙奕雅沒有理由不喜歡。然而,戰亂在即,帶著孩子,無疑會有很多很多的麻煩。
或許是因為孕期的不適,趙奕雅表現的有些鬱鬱寡歡。有時候她夜深一人獨處時,常常忍不住跟腹中孩子喃喃地說道:孩子,如果還可以再次選擇的話,我寧願你不是這個時候到來。因為你出世就將麵臨侵略者的鐵蹄和滿地的烽煙。作為你的媽媽,我希望能給你最好的保護,可是媽媽現在恐怕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的爸爸倒是一個大英雄,但他勢單力薄,也不一定能保我們母子的周全。
一個平常母親的再平常不過的心願,在戰亂的時代,實現之變的如此艱難。一個英雄男兒,在戰亂的時代,竟然連自己的妻兒親人都難以保護。
戰爭就是這麽殘酷,現實就是這麽不堪。在戰亂的年代,寶貴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被已各種各樣的方式踐踏,頻繁的讓人麻木。
顧昊東偶然一次看到愛妻如此,心如刀絞,卻也無可奈何。妻子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作為丈夫,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多多陪伴在妻子身邊,給她多一點安全感。趙奕雅每多一分鍾的安全感,顧昊東便多了一分鍾的安慰。
終於,趙奕雅臨盆的越來越臨近了。外麵的日寇也開始蠢蠢欲動。在這樣的境況下,趙奕雅隻盼自己孩兒出世那一天,外麵能風平浪靜一些。
臨了,顧母虔誠地跪拜在菩薩麵前,祈禱母子平安,祈禱香火旺盛,祈禱顧府上下安康。若是以前,顧昊東一定會對母親的此番行為不屑一顧,然而這次,他竟然跟著母親,認真的做著每一個動作,認真地跟著母親念叨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話語。
顧昊東並非突然轉性,他如此做的目的,或許隻是求一種安心。
趙奕雅房中,一陣陣的陣痛讓她腦子裏空空如也。伴隨陣痛,那種孩子即將出世帶來的又驚喜、又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恐慌的感覺,讓趙奕雅體味到初為人母的不易。
自從穩婆進了趙奕雅的房間,顧昊東便坐立不安。
俗話說,女人生育就如同重新走一遍那鬼門關。這話擱現在或許有些言過其實,但在民國,這話卻也不慘多少水分。那時候的醫術水平和醫療資源都很是有限,即便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有女眷生產也多數是找當地富有經驗的穩婆上門接生。
在穩婆的頗有經驗的引導下,趙奕雅生產也頗為順利。在一番痛到極致的痛楚中,一聲清亮的啼哭終於姍姍來遲。
穩婆也為主人家喜添丁而滿臉笑容。隻聽得臉上滿是褶子的穩婆大聲報喜道:“是個小少爺!”
顧昊東一聽,便興奮地嚷嚷著要進來看望趙奕雅,被顧母使勁拉住才作罷。屋中,穩婆還在細致地為趙奕雅生產坐著後續的各種處理工作。
床榻上,趙奕雅終於虛脫到昏昏睡去。連穩婆什麽時候離開的,她也全然不知。
在趙奕雅再一次睜開眼時,滿眼看到的都是顧昊東幸福興奮的模樣。“小雅,你看看,他好可愛喲。鼻子像我的挺拔,臉蛋皮膚像你那般秀氣白皙。我第一眼的直覺,這孩子以後一定像他娘一般大方能幹,像他爹一般英雄豪氣。我給他起名叫顧新翰,你說可好?”
“這名字不錯,看來你對他的期望很高。”
“那是當然,這可是我跟你的第一個孩兒。我那麽愛他娘,愛屋及烏,當然會對他厚愛有加咯!”
“瞧你高興的。他睡著了嗎?”
顧昊東一臉幸福地說著:“沒有,剛才還笑來著。這會那漆黑的眼珠正在滴溜溜地轉著呢。似乎在說,爹地呀,我愛你。”
趙奕雅微微笑道:“你呀真誇張,這麽小點的孩子,哪裏會笑?更不用說眼珠在轉了。”
“好吧好吧,都是我太高興了。看著他,就想著他長大了會是怎麽一個模樣。”
“你剛才不是說了嘛,這裏像你那裏像我的。說不定呀,就是你的翻版。我隻希望他長大後,長相和脾性都跟你一樣!”趙奕雅道。
顧昊東連忙反駁道:“不好不好,我希望他像你一樣,這樣我就有倆個你了。”
趙奕雅忍不住噗哧一笑,一不小心牽扯到剛才生產新生的傷口,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顧昊東見狀,連忙將孩子放回搖籃,趕緊上前扶著愛妻有些孱弱的身子,待趙奕雅呼吸平緩了,才慢慢扶著趙奕雅躺下。
“娘子,你累了,再睡一會吧。我在這裏再陪陪我們的孩子。”
趙奕雅正要合上眼臉,忽聽房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叫起:“顧昊東,你在哪裏?我有急事找你商量。”
顧昊東聽罷,眉頭微微蹙了蹙,回應了一聲“馬上來”,然後他為小新翰蓋好被子,再心細地替愛妻掖好被子,仔細查看了一番門窗關的好好的,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