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湄湄，咱們到了。”
還沒來得及聽到易琛的答案，顧湄便被陳橘從夢中搖醒。
瞬間場景變換，她烏黑瞳裏透著迷茫，在怔愣了幾秒鍾，她終於看清楚陳橘的臉。
自己身處的不再是病房，而是那輛熟悉的二收麵包車。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半，她輸了一個小時。
那些荒誕的……不過是夢而已。
顧湄失笑，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竟是連夢中都是《草莓尖》的劇情。
她眼前浮現易琛的麵孔，心底卻莫名醞釀起莫名的情緒，空落落地似乎缺失了一塊。
***
《草莓尖》女主試鏡地點實在大廈二十六層，顧湄上去的時候，走廊裏擠滿了等待試鏡的人。據說這場選角持續了半個月，引來了娛樂圈一半的女星爭相追逐。
今天是選角的倒數幾天，沒想到還有這麽多的人，足以見得競爭激烈。
顧湄眼尖地發現，不少有名氣女星的助理，也在拿著號牌等待。
陳橘幫她領完號牌，她是781號，現在排到776號，前麵還有五個人，她可以抽空去化個妝。
顧湄拿著化妝包鑽進廁所，剛把底妝畫了，就聽見外麵傳來的高跟鞋聲音。
她沒有抬頭，從包裏掏出眉筆，就聽見身後一個女聲響起：“喲，這不是顧湄嗎？”
鏡子裏投射出女人美豔精致的臉，她披著淺色西裝，內搭著火紅連衣裙，勾勒出耀人身材。
是剛出演了一部熱劇、勢頭正火的女星馮姵。
也是她剛入圈時的好友，曾經的好友。
兩人相識於那部電影，顧湄是主演，而馮姵是配角。
馮姵透過鏡子看著顧湄那張天生麗質的漂亮臉蛋，想起過去的一些事，心頭的嫉恨越深了些。
她譏笑：“我還當是誰呢，顧大小姐居然屈尊降貴地，親自來參加試鏡。”
顧湄覺得和她鬥嘴挺沒意思地，馮姵無非是想借踩壓她，試圖維護自己可憐的自尊心。
當初兩個人斷交，就是因為顧湄無意間撞見，馮姵和中年投資商接吻的畫麵。
顧湄沒說什麽，每個人選的路不同，她沒資格評價別人的。
倒是馮姵繃不住了，跑過來找她吵了一架，話語激烈問她是不是覺得她髒、瞧不起她。
顧湄還記得馮姵當時哭著對她：“顧湄，我和你不一樣。小梁總喜歡你，就算你再怎麽任性，他還是願意用大把大把的資源捧你。可我呢！我隻能靠我自己爭取，我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
小梁總是梁衡，顧湄簽約公司燈影娛樂老總的獨子，那年剛接管公司，看見顧湄的熱搜才知道公司有這麽一號人物，當即便展開了猛烈追求。
馮姵跟她吵得那陣，她已經被梁衡煩得不行，聽了馮姵的話更是火大。
“馮姵，我的資源都是我自己爭取的，和梁衡有什麽關係。再說了，我怎麽任性了？”
“顧湄，你敢說你那些資源和小梁總一點關係都沒有嗎？你一次一次拒絕小梁總，小梁總都沒生氣，照樣哄你。你這不是任性是什麽？你就算是欲拒還迎也要有個限度吧！別不識抬舉。”
顧湄解釋的話噎在喉嚨裏，她想說小梁總送的資源，她全都拒絕了。手裏的資源都是合作方，看到她照片主動聯係的她。
可是解釋也毫無意義，合著在馮姵眼裏，她顧湄拒絕梁衡，就是欲拒還迎，就是不識抬舉。
顧湄當年也是大小姐脾氣，懶得同她解釋：“馮姵，我和你沒話可說。”
這架吵完兩個人誰都沒低頭，偶爾遇見了馮姵就會出言諷刺顧湄，就好像這樣能讓她好受些。
這事也間接導致了顧湄被公司雪藏。
倒不是馮姵動的手腳，而是顧湄吵完回了劇組，梁衡又來糾纏她，若她不鬆口接受他，就不讓她工作。
耽誤了整個劇組大半天的進度，一茬一茬的工作人員跑來勸她接受梁衡，甚至還有人私底下埋怨她假清高、拿架子，浪費所有人的時間。
可沒有一個人，去勸梁衡放棄。
因為在他們眼裏，她這個一百二十八線小女星，能被燈影娛樂集團太子爺看上，是她榮幸之至的事。
如果不接受，要麽就是她在拿喬、在欲拒還迎，要麽就是不識好歹。
顧湄想當著劇組眾人的麵，跟梁衡說清楚講明白，自己一點都不喜歡他，請他不要繼續糾纏。
可他還是嬉皮笑臉不當一回事，依舊妨礙劇組進程，甚至還動手動腳說著浪蕩話。
顧湄當年也是太年少輕狂，忍無可忍，當眾揍了梁衡一頓，
他早就被縱欲掏空了身子，她很輕鬆地就將他踹倒在地，狠狠地打了太子爺的麵子。
梁衡勃然大怒，果然沒有再糾纏她。
不過她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被燈影娛樂封殺，所有的資源都被推掉。
為了生活，她做了兩年不需要簽合同的替身演員。
顧湄沒理馮姵，迅速將眉毛畫好，又淡淡擦了一層口紅。
她抓起化妝包就要從衛生間出去，卻被馮姵擋在麵前。
馮姵得意洋洋：“顧湄，你現在一定很後悔拒絕梁衡吧？我早就勸你了，欲拒還迎的招數不要使用太多次，男人會膩的。大老遠的跑來試鏡，一定很辛苦吧？”
她捂嘴笑著：“不過這一次，也一定是白跑了一趟，真可憐。”
後悔拒絕梁衡嗎？
相似的問題顧湄聽過無數次，答案其實是後悔的。
為什麽她當時不揍得再狠一點。
顧湄頓住腳步，眸光在馮姵臉上兜轉了一圈。
她輕輕一笑：“還是你神通廣大，還沒試鏡就知道結果了。”
為什麽知道結果，當然是因為潛規則內定好了。
顧湄輕描淡寫一句話，瞬間就踩到馮姵痛點，她一下子尖叫起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顧湄不理她，準備繞路出去，但馮姵擋在門口。
她耐著性子道：“讓開。”
馮姵冷笑：“我從不給賤人讓路。”
“哦，我剛好相反。”
看著顧湄往旁邊挪了一步，馮姵反應過來，氣得揚起手來想要扇她巴掌。
顧湄正好腰一彎，從她胳膊底下鑽了出去，重新回到了走廊。
陳橘走了過來，“咦”了一聲：“怎麽畫這麽淡？”
顧湄不願提馮姵找茬的事，隻說：“淡妝就夠了。”
她想起剛剛馮姵的話，估摸著這次可能又是內定了，心裏不由有點沮喪。
不過心情很快又好了起來，這次評審團隊十分強大，就算她隻是陪跑，也一定能學到什麽。
如果能有幸得到導演的幾句指點，那她就賺翻了！
顧湄拿起劇本翻看，沒過多久終於叫到她的名字。
“781號，顧湄！”
***
會議廳的構造是個小型舞台，最前方是留給藝人試鏡的舞台，後麵是階梯座位。
導演團隊的評審們坐在第一排，最中間位置的總導演吳導接了個電話，嚴肅開口：“讓781號在門口等一下。”
他掛了電話，跟旁邊的工作人員說：“都把手上工作停下，易總來了。”
易家這位，是盛意集團老總的獨子，兩年前剛從英國回來。
就在眾人都以為他要接手盛意集團時，他卻以雷霆手段開了藝星娛樂公司，進軍娛樂圈。
他慧眼獨居，不光是培育藝人、投資影視綜藝，還與各家電視台合作，以重資購買國內外影視的獨家版權，建造屬於藝星娛樂的視頻平台。
不過短短兩年，藝星娛樂公司已經在內娛稱得上名號，更別說他身後還有個，光名字就能讓投資界震三下的盛意集團。
這部劇就是他授意開拍，為其配置了國內最精良的團隊，這才引來了大半個娛樂圈女星的試鏡。
工作人員剛將今天的試鏡資料整理好，便聽見另一側的門開了。
易縉身形修長挺拔，會議廳內明亮的光線灑在他冷白膚上，更顯得他眉眼出眾、矜貴遲重。
眾人們內心第無數次感歎，這副麵孔不進娛樂圈，真是可惜了。
下一秒看見圈內以高冷嚴肅出名的吳導，滿臉笑容地朝易縉迎上去。
兩人寒暄了幾句，吳導準備將最中間的位置讓他。
易縉拒絕：“我隻是來看看，試鏡繼續，不要耽誤進度。”
吳導看見他在最後座落座，倒也沒堅持，重新入座後，便讓人叫781號進來。
易縉長腿交疊，慵懶地坐在皮沙發上，手上是一疊試鏡資料。
他半闔著眼，想起剛才做的夢，骨節修長的手，青筋微顯。
門口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781號，你可以進來了。”
女孩輕輕鞠了個躬，聲音軟而朝氣：“導演好，工作人員好！我是781號。”
易縉一頓，眼簾掀起，漆黑冷寂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女孩。
台上的光打得很足，足到他可以看清她的每一個表情。
女孩姿態輕盈，笑容明媚。
臉頰滿滿元氣的膠原蛋白，幾乎能掐出水一般。
無論是容貌、還是神情，一如兩年前夢境裏一般，絲毫沒改變過。
易縉唇線繃緊，指節用力到泛白，幾乎要將手中的資料揉碎。
看著她紅潤的唇微張。
“大家好，我是顧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