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曲解了意思, 沈河也沒有生氣,恰恰相反,望著沈稚, 不由得笑出聲來。
他非得抬手按住臉, 才能讓自己停止發笑。
沈河問:“你想做嗎?”
說這句話時,他已經換上平日裏的表情,隨意撥弄著後視鏡上的掛飾。
沈稚坐直身子, 原本很平靜, 可不知怎麽的, 忽然按捺不住細碎的笑意, 盛滿嘴角,一股腦地漫出來。
“還好。”她說, “沒有特別想。”
“那就不做吧。”他回答。
車子發動了。
離開停車場,登上公路,駛入隧道。沈河看向前方,側臉波瀾不驚。
他們已經一段時間沒有在公眾麵前營業過了。
先脫離大眾視野一段時間, 反正有作品支撐,影響不到事業,等消停了再回去。
沈河與沈稚是真的還是假的?有的人也開始持懷疑態度。但是,就算是假的又怎樣?隻要他們不主動跳上舞台, 管理好爆料,也沒那麽多人閑得無聊來追究。
沈河關注輿論全憑心情,有時候看, 有時候不看。
沈稚則任由經紀人打理,工作人員讓她看她就看,工作人員不讓看她就不看。
關係不到自己的人說什麽、做什麽,兩個人都不太上心。
沈稚忽然很想牽沈河的手。
這個念頭來得有些太過突兀了。沈稚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眠不足, 或者被傳染到間歇性精神失常。
萬幸是沈河正在開車,她再怎麽瘋狂,也不至於什麽都不顧就抓住他。
兩個人都平安無事地到家。
沈河接到習習的工作聯絡,換了輛車就離開。留下沈稚回到家,躺倒在地毯上,思來想去,百無聊賴,最後還是拿劇本蓋住臉。
解決娛樂新聞有很多種方式。
一種是錢。能用錢解決的新聞都還好說。畢竟,假如錢都無法擺平,那估計就是至少需要休業整改的黑料了。
另一種則是法律。
大部分明星都不會選擇得罪媒體。
畢竟需要曝光時還得麻煩人家。
所以沈河這一次也私下特意關照了其他幾家,表明了隻針對誹謗者的立場。
大部分平台當時也隻是跟風轉載了他和張清月的照片,但其中有膽子大、路子野的,為了點擊率太過冒頭,扣上出軌的推斷。
沈河直接起訴誹謗。
不是發完律師函就沒有後文的那種。
沒有嚇唬人的意思,沈河想和對方在法庭上見麵。
他也算是為業界清理危險人物,加上崇娛默許,倒是沒有得罪太多人。
對方找到公司來,聯係習習想要私了。習習傳達沈河一開始的意見——其實她的態度也是中立,畢竟圈子裏為人處事還是圓滑些的好。但沈河撤銷決定的可能性已經歸零,再怎麽說也無濟於事。反正不是什麽大事,強硬一點也好。
沒想到的是,對方態度還挺堅決。
直接過來靜坐了一天。
習習本來沒打算叫沈河,後來轉念一想,能索性死心也是好事,於是聯絡了他。
沈河來時給大家帶了宵夜。
“嗨。”他按住椅背,把人家譴來談判的負責人嚇了一跳,“你吃了飯嗎?”
對方年紀比沈河大,是男性。
雖說的確餓著肚子,但也不是過來吃飯的。更何況還是沈河買的飯。於是張口提起:“我們可以給和解金,麻煩你別……”
沈河壓根不看他:“我又不缺錢。”
他給同事帶了鹵味和燒烤,自己卻開始衝泡維C泡騰片,一邊甩著塑料包裝一邊朝對方微笑。
雖然這個微笑一點都不友好。
用稍微有些不近人情的方式送走不速之客,沈河吃完藥,又坐了一會兒,準備打道回府,卻突然被習習叫住。
“你挺厲害啊,”習習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拿刀子威脅人家了?”
沈河說:“什麽東西?”
“沈稚怎麽就答應陪你去那鬼地方拍戲了?”習習說。
可沈河卻流露出震驚:“她答應了嗎?”
“我聽良宜的朋友說的。”
沈河詫異到無以複加,助理送他回去,他上樓先去書房找沈稚。
“黃導找你了嗎?”他問。
“你怎麽知道?”
沈稚一邊回答一邊朝門外的助理點頭致意。
“你真的打算去越南?”沈河說。
其實沈稚當時隻不過隨口找了個理由。不過,如今想來,這個借口找得不算太好。為了假裝出國,她難道要有一段時間缺席各項日程嗎?
仔細思考過後,沈稚最終如實相告:“本來是沒打算的,但現在決定去了。你有什麽不方便的嗎?”
沈河滿不在乎:“我有什麽不方便?”
沈稚不由自主想到良宜那位喜愛集郵各色女性的高層:“比如你打算在那叫個美女作陪之類的?”
“……”沈河默默看了她一眼。
沈稚見好就收,心平氣和地結尾:“黃導這樣的國寶級人物,機會難得,我去學習一下。”
談起工作,沈河也說:“別說了。我本來就有夠激動的,你這麽說,我晚上又要睡不著覺。”
“激動”?沈稚笑:“你不緊張嗎?”
沈河伸手攬住她肩膀,推搡著她出去:“有什麽好緊張的。別影響我發揮。”
《黑狗》改編自一則短篇小說。
篇幅所限,小說中所展現的內容很少。據製片人本人所說,他偶然讀到這本小說,當時便產生了拍攝的想法。根據自己設想出的風格與背景,很順理成章地聯想到了自己的朋友、合作過幾次的導演黃正飛。
黃正飛起初是拒絕的。然而當天夜裏淩晨兩點,他又毫無預兆地打電話過來,說著自己構想的劇本應該怎麽寫、場景怎麽設置、人物是誰。
總而言之,這個項目就這麽確定下來了。
編劇們經過討論,分工,創作,不斷刪改,最終定稿。
場景也耗費了許多人力物力。
因為導演的要求,製片助理為了取景在東南亞取材了很長一段時間。其中的一部分場景選定在越南拍攝。
沒有警匪槍戰,沒有綁架人質,沒有恐怖襲擊。沒有諸如此類刺激的橋段。
但暴力是少不了的。
隻會展現得更加殘酷,更加血腥,也更加巧妙。
並且還要求細膩的人物情感表現。
所以選角一度給製作度很大的壓力。
對這個角色有意向的演員很多,通過了製作組試鏡的也很多。但到了導演那一關又無一例外全都被刷下。
其實一開始有人提到沈河。
年齡很適合,演技也靠譜,附加近幾年來清一色的票房成功。
但黃正飛和製片人都否定了。
倒不是什麽個人喜好,理由很正當——“外形有點……太帥了,可能會比較違和。你們說呢?”
所以不了了之。
然而,在屢屢選角碰壁的情況下,黃正飛還是給了沈河機會。
他發來的試戲錄像,黃正飛看了不下一百遍。
最後敲定,就是他了。
被製作組詢問改變想法的契機時,黃正飛說:“他沒眨眼。”
《黑狗》的男主人公是一個在長期臥底過程中逐漸喪失自己的角色。他在黑暗中漫長地浸潤,又因臥底的身份始終佝僂,他時時刻刻背負著巨大的痛苦,從來沒有逃跑的選擇,也從來無處發泄。應對的方法唯有變得麻木。
這個角色執行任務時能維持運轉,一旦獨處就會變得僵硬、遲鈍。在試鏡的片段裏,沈河一次都沒有眨眼。
妝容並不精細,但他仍然化身為了《黑狗》的男主人公。
黃正飛的決定總是正確的。
所以,也沒有人質疑關於沈稚也會到場的這件事。
沈河同樣無暇去為此感到不安。
收拾行李的前一天,他就已經逐漸沉浸到之前所說的“激動”情緒中去。沈河開始來回在房間裏踱步,冥想,自言自語。
沈稚覺得很滑稽,甚至考慮要不要偷拍下來。恰好丁堯彩過來他們家,卻對此泰然處之,反應平平。
沈稚疑惑:“你怎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丁堯彩見她自取其辱,忍不住潑涼水道:“你拍戲時是什麽樣子,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跟他也沒差!”
他們去越南。
丁堯彩和習習也同行。
首先到河內。
然後轉航班到胡誌明市。
在酒店和預定好的梯田都有拍攝的工作。
長達數小時的飛行當中,乘務員為他們拉下窗戶。沈稚和沈河都是倒頭就睡,兩人身旁的經紀人各自閉目養神或處理公務。
越南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熱。
那是與國內相比有著天差地別的一種熱。
沈稚不太喜歡熱。
所以在機場也就匆匆朝為他們而來的鏡頭微笑。
到了酒店以後,他們非常自然地沒有住到一起。沈河去參加劇組的工作,沈稚也完全沒露麵。
兩個人甚至沒聚餐。第一天碰麵就為了工作聊到深夜,回來時隻聽習習抱怨說:“怎麽有那麽多可吵的!”
沈稚和她的工作人員自行活動。
他們去吃米粉。
來之前在國內,沈稚也去過越南餐廳,也嚐過米粉。但歐陽笙聽說她要去越南,就勸告她無論如何要吃一次當地的。
清爽的米粉和鮮嫩的豬肉,外加清澈見底的湯汁。沈稚吃了一口,抬頭就看到助理在拍照。
“幹嘛呀?”她又好氣又好笑。
助理說:“省得你以後缺素材嘛。好吃嗎?”
“嗯。”沈稚也催促她,“你也快吃。”
等到要拍攝外景那一天。
丁堯彩立刻就安排沈稚過去了。
前段時間整個劇組都忙得團團轉,她也不方便去打擾。這次準備問候一下黃正飛導演,卻最先看到坐在折疊椅上拿著劇本走神的沈河。沈稚看到他,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掉頭就走。
剛好黃正飛看向這。
“黃導,這次真是多謝您——”沈稚說。
“你好,”黃正飛很好奇地問,“不去跟你先生打個招呼嗎?”
隨即,他看到沈稚搖頭。
她微笑著說:“不互相幹擾工作是夫妻的美德。”
假如說之前黃正飛隻不過稍微聽說過沈稚,並沒有多大興趣,那麽現在,他就是認真打量起這個女演員來了。
黃正飛說:“其實我挺好奇的。聽說你和沈河是大學同學是吧?”
沈稚說:“是的。”
黃正飛說:“那那一年他來演我那片的時候,你們已經處對象了嗎?”
沈稚說:“沒呢。”
他們那時候還在書寫戲劇學院表演係班長內鬥的傳說。有一次作業女生偏多,所以演的是桐野夏生的《OUT》。沈稚演的雅子,沈河演被雅子坑害的佐竹。
那一場的票分發得格外迅速,後來一問才知道,全都是為了佐竹和雅子互毆的最後一幕來的——大家都想親眼見證沈河和沈稚在台上大打出手。
他們也的確打了。
還進了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p.s.沒去過越南,都是看錄像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