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為什麽沒有辦公開的婚禮?”
沈河說:“我們有私下和親戚朋友一起吃個飯。”
沈稚說:“大家都很忙,不太好意思麻煩人。”
“有沒有要孩子的計劃?”
沈河說:“不是沒有這個想法,但是嘛——”
沈稚說:“我可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沈河說:“其實我也是。而且她的身體這兩年不太好,可能太累了。我們想再兩個人一起過些日子。”
“真的嗎?我不信。”
聽到主持人的這句話,倏忽間,沈河笑了,沈稚也笑了。
沈河說:“你信不信都無所謂啊。”
“沈河沈稚夫妻現身機場,親密無間聊天大秀恩愛”。
微博熱搜,新聞娛樂版,媒體推送,全都以上述內容安排上了。
差不多從兩年前起,沈河和沈稚至少每半年會放棄VIP通道一起走一次機場。目的自然不是別的,工作需要而已。
在記者們的相機裏,他們兩人正說說笑笑,但實際上在談論的內容卻是——
“是你接的活?”沈稚表麵在笑,眼睛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這個節目?”沈河從容不迫地反問,“是你經紀人拿過來的。”
沈稚看著仙得不行,和沈河說話卻還保留著原先讀書時的口吻:“別想騙我,你打算做個人脫口秀節目不是嗎。”
沈河也沒好到哪裏去:“誰騙你了?不然打一架啊。”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都這把年紀了,在娛樂圈也沉浮了十多年,卻還跟以前剛滿十八歲時似的。
“孩子們!”
“乖乖。”
兩邊經紀人同時發話,“聲音太大了!”
剛剛還劍拔弩張的沈河與沈稚不約而同老實收聲:“對不起。”
又回頭,看到跟隨而來的媒體和粉絲朋友,沈河和沈稚立即切換工作狀態。
大家來一趟也不容易,為的就是看他們的新鮮事。
沈河不知不覺伸出手臂,繞過沈稚後背摟住她。沈稚則專心致誌確認航班,低著頭的樣子好像享受沈河的庇護。
親昵這一點,兩個人不會表現得過分,卻絕對不會有疏漏。
進航站台,日程不同去向也不同。無需眼神交流,立刻一拍兩散。
他們是搜索百科詞條上和對方關聯的人。
從沈河的界麵能通過“妻子”一欄直達沈稚,在沈稚的界麵也能通過“丈夫”一欄找到沈河。
六年前《當你老了》的收視率創下紀錄,斬獲一幹獎項,甚至翻譯到了日本、韓國、泰國等多個國家播出。
沈河與沈稚在播出期間被曝結婚,原本就高的關注度節節升高,這兩位演員的人氣也上了遠遠不止一個台階。
從那以後,兩個人身為演員打拚事業的道路就此開始。
沈河開始專心致誌出演電影,沈稚則打造電視劇演員的口碑。
他們的生活一切是參照普通夫妻來打造的。
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順利的。
正常人結婚會煩惱的事情,他們逃過了大多數,但還是有數不清的困難。
比如他們要在哪裏一起生活,比如如何向大家解釋他們做這個決定的前因後果,比如他們該如何與對方相處。
家裏房間是分開的,私下從來沒有什麽近距離接觸,說話也都冷言冷語,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沈稚為起居室的牆紙顏色和沈河大吵一架。
沈河為是否要買一套價格媲美小轎車的刀具和沈稚爭執不休。
兩個人誰都不肯退讓,就像讀書時一樣,沈稚穿鞋踩在沈河的床墊上,沈河手持沈稚的藍牙音箱,相互威脅,抵抗到底。
最後誰都沒法上床睡覺,總覺得誰先睡著誰就輸了。掏出工作的精力熬夜數日,最終迫不得已握手言和,放過對方,也放過自己。
他們並排坐在髒兮兮的床墊上抽煙。
沈稚說:“我們本來就不用管對方的。”
沈河說:“是的。”
沈河說:“反正我們也就這種關係。”
沈稚說:“沒錯。”
與其說是結婚,倒不如說是沒有離婚。而在沒有離婚的這六年裏,他們基本都是公事公辦。
等上車聽經紀人將接下來一段時間接到的工作邀約分門別類,沈稚墨鏡下滑眯起眼:“綜藝?”
“就是類似於韓國《同床異夢》這一類的真人秀節目,不過創新性地加入了一些競技元素。”
隨著互聯網發展,廣播電視產業漸漸走下坡路。為了換取收視率,電視台策劃層出不新,購買版權翻拍國外綜藝的例子比比皆是。真人秀首當其衝。
不過千金難買的是觀眾喜歡。
如今的丁堯彩已經隻需要負責沈稚一個人,眼下正耐心地等待沈稚回複。放在從前,她自己拿主意是絕不可能的,一切都隻聽從公司安排。
關於真人秀,沈稚沒有興趣,但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沈稚說:“先問問他的意思吧。”
她不說他的名字,可周圍人都知道“他”是誰。
另一邊,沈河將口罩拉至下頜,一本薩特的《惡心》隨著手指鬆開而嘩啦啦翻頁。他的表情像在做夢。
想了想,沈河問:“她怎麽說?”
雙方態度都挺被動,看樣子是要推了。
沈河的經紀人用apple pencil在屬於這項叫《結婚的男女》的綜藝上做了標注。
五年前他更換了經紀人。
以前的經紀人對他擅自作主結婚頗有微詞,兩個人協商過後一拍兩散。至於沈河是如何與對方和平結束、溝通到下家的尚且無人知曉。如今的經紀人叫習習,是一名打扮有些中性的已婚女性。
預備要打會兒盹,沈河卻倏然想起什麽,緩了一步問:“為什麽談戀愛也能做綜藝?”
習習說:“人都有情感需求。生活已經很難了,愛情太難得。借看你們的得到一些慰藉。”
聽完回答,沈河思索片刻,隨即笑笑。
他低聲說:“其實我們也很難。”
沈稚回到家。窗戶全都是保護隱私的透氣窗,房主不在期間,私人家政將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條。非常值得曾經令她和沈河產生分歧的酬勞價位。
沈河最近都在腳不沾地地工作。
她先洗了個澡,然後睡覺。
醒過來後又試用了一下新買的發膜。
她擦著頭發,邊走邊清理手機裏來不及處理的消息,結果一不小心踢到起居室裏沈河的杠鈴。罵了一句“臭傻逼”,她回到自己臥室去。
下午做常規項目,丁堯彩打電話來,說:沈河會去熱海的開幕式你知道嗎?”
“是嗎?”沈稚不怎麽關心。
“我隻是來多問一句你會不會陪同,我好安排你。”
“他是他,我是我,除非共同利益。”沈稚繼續不以為然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
“分得這麽清?”
沈稚的嗓音沒有起伏:“就隻是徹頭徹尾的表麵夫妻。”
沉默片刻,丁堯彩回答:“我隻是想起你前段時間抱怨腰酸背痛。日本那邊的招待是在高級溫泉旅館,海蟹也很好吃。反正你在休假。”
掛斷電話,室內安靜下來。
沈稚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
手機忽然震動,她點開微信。備注連名帶姓為“沈河”的人發來消息,問她說:“我的護照在家嗎?”
溫泉一定很舒服。
海蟹也很久沒有吃過了。
有關沈稚同行去熱海這件事,沈河沒有忘記按照傳統擠兌兩句。
“你要記得是沾我的光。”他說。
她草草敷衍了事:“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過了一會兒,他從微信上發來兩秒鍾不到的語音。沈稚在美容院點開,猝不及防聽到一句“叫爸爸”。
沈河聲音有點沙啞,大約是拍戲累得夠嗆。沈稚知道他純粹是口嗨,他們倆平時就這樣占對方便宜。
然而,回頭就對上工作人員嬌羞中帶著點羨慕的表情。
並且得到恭維:“您和您先生感情真好。”
他們不是同一個航班,直接在國際機場碰麵,海外跟拍的媒體不多,應付起來也輕鬆些。
還沒到工作日程,見麵時,沈河穿一件沒有logo的套頭衫和運動褲,跟居家數十年找不到工作啃老的宅男沒什麽區別;沈稚則渾身黑色的寬鬆款,配上XL的遮陽帽,有點像個下山的道姑。
假如忽視那兩張漂亮到惹眼的臉,這兩個人真是樸素到不能再樸素了。
他們看到對方,也不打招呼。
“走吧。”沈河直接說。
沈稚接下去:“車在哪?”
丁堯彩沒去,習習調侃他們:“孩子們,見麵好歹也問候一下啊。”
於是沈河說:“Aloha.”
沒有一丁點認真的意思。
沈稚也滿不在乎地回答:“Aloha.”
留下習習又笑:“為什麽是夏威夷話啊?”
路途遙遠,本該費神費力。但好在他們都在交通工具上補足了睡眠,等到旅館時已經徹底恢複精神。
進入酒店的房間,沈稚第一個去看獨院裏的溫泉。
沈河放下東西,穿過外邊的房間和走廊,站到落地窗邊直接開始脫衣服。萬幸在最後關頭被經紀人以“等會兒還有工作”勸阻。
一直到沈河走,沈稚也沒有絲毫理會他的意思。沈河走也沒跟她打招呼。
去打過招呼,又被提議留下吃飯,沈河也答應了。
助理搭話說:“要不要和沈稚老師報備一聲呢?”
第一次沈河沒聽清。
俯下身確認對方說了什麽後,他隻保持著剛才應對別人時的笑容擺手,迅速地解決這個問題。
這麽多年了,他們的關係可能好了一點。
但還是不怎麽樣。
剛接手沈河時,習習理所當然地知道他們結婚的性質,但保險起見,還是問過一次:“你們還是有點感情的吧?”
結果沈河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沒有?”
他很爽快地否認:“那當然。”
“那就好,”經紀人說,“你記得你們結婚的期限是七年吧。”
作者有話要說:
基本上這是個同一條船上的蚱蜢變成真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