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睡覺覺
許寧寧不是沒哭, 她哭了一下午，從天亮哭到天黑。
哭累了，哭好了, 也就不哭了。
“他打你了。”江逸蹲在她的身前, 抬起手臂用手指蹭了蹭許寧寧青腫的臉。
“疼。”許寧寧撅著嘴，低低咕噥了一聲。
江逸蜷起手指，停在空中, 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
“江逸…”許寧寧晃了晃身子, 往前一頭栽進他的懷裏, “現在已經不是很疼了。”
江逸攬住許寧寧的後背, 垂眸輕聲道：“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 ”許寧寧歪著腦袋，枕在江逸的肩上，“我願意的。”
江逸手指微微發抖：“願意…什麽？”
“願意變成你，願意挨這頓打, 願意被關在房間裏，等你過來。”
許寧寧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消失在這漆黑的夜裏。
“你什麽都不跟我說，”許寧寧把臉在江逸的肩上轉了個麵向, “如果我還是我，你還是你，你什麽都不會跟我說。”
江逸目光停在一處, 沉默著發呆。
“我永遠不知道你的事情，還以為你是很厲害的有錢人。”許寧寧抬起酸疼的手臂，把江逸抱住，“我想知道你的事情, 什麽都想知道。”
“我的事情很糟，”江逸聲音沙啞，“你不要知道。”
許寧寧不再說話，停了片刻後她把江逸推開：“那你不要來找我，我也不要你知道我的事。”
江逸屈起單膝蹲在床邊：“你本來就不應該卷進我的事裏。”
“可是卷進來了！”許寧寧大聲道，“你還是這樣！”
江逸呼吸加重，偏頭和許寧寧錯開目光。
“我要怎麽做！要怎麽辦？我不管怎麽做都是錯的，都不對。”許寧寧崩潰道，“為什麽啊？他是你爸爸啊！為什麽就不能，就不能好好說話呢？”
“為什麽要跟他好好說話？”江逸突然開口，眸子猩紅，“你為什麽要說話？”
許寧寧一愣，看著江逸的眸子瞬間蓄上了眼淚。
“你不要說話，不要出聲，每天吃飯睡覺，這樣活著不好嗎？”江逸咬著後槽牙，一字一頓，“就這樣活著，活一輩子。”
這就是他原本的生活。
沉默、平淡、死一樣寂靜。
“我不要！”許寧寧話裏帶著哭腔，“我不要過這種生活！”
“你是我！”江逸話中帶著濃濃戾氣，“你就該過這種生活。”
許寧寧的眸子裏滿是難以置信，她搖了搖頭，唇卻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江逸胸膛起伏劇烈，情緒卻逐漸平靜下來。
許寧寧是父母心尖上的寶貝，她最不該這樣。
原本是他該淌過的荊棘泥沼，現在全落在了許寧寧的身前。
對方不過是一個愛哭的小姑娘，憑什麽替他承受這些。
“好，我是江逸，我該過這種生活。”許寧寧睜大眼睛，硬是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她放慢了語速，盡量讓自己把話說清楚：“你是許寧寧，可你為什麽不會哭呢？”
江逸哭過，在記憶模糊的小時候。
“哭沒用。”江逸輕聲道。
“有用。”許寧寧反駁他。
“有人在意才會有用。”江逸說。
“所以你現在哭有用！”許寧寧道。
江逸沉默了許久，最後幹脆往地板上一坐，破罐子破摔道：“哭不出來。”
許寧寧吸了吸鼻子：“你最討厭了。”
兩個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互相堵著對方吵了一架，都痛快了不少。
大概是大年初二，梁欽這次下手沒那麽重。
許寧寧臉上青了一塊，身上擦傷不少，沒其他大毛病。
“疼疼疼…”許寧寧握著江逸的手腕，齜牙咧嘴。
“破了塊皮而已，”江逸把蘸了碘酒的棉簽扔進垃圾桶，“嬌氣什麽？”
這點小傷，換了他壓根不上藥的。
“大混蛋。”許寧寧小聲嘀咕道。
江逸合上醫藥箱的蓋子，抬手推了一把她的腦袋。
“你最近膽子越來越大了，”江逸說，“誰都敢罵。”
許寧寧自己也這麽覺得：“其實我一開始不太敢的，但是我想著我是江逸，江逸才不會這麽慫，我就又敢了！”
通俗點說，大概就是狗仗人勢。
“這時候倒知道自己是江逸了，”江逸道，“整天跟個知了似的，十個江逸加起來都沒你廢話多。”
“那是以前，”許寧寧不服，“你不覺得你現在話也很多嗎？”
江逸覺得了，但是他不說。
他決定從現在開始閉嘴，恢複自己的酷哥人設。
“你過來媽媽知道嗎？”許寧寧沒消停一會兒又開始說起話來。。
“知道，”江逸站起身，把藥箱放回原處，“今晚我在這睡。”
許寧寧瞪大了眼睛：“你睡哪兒？”
江逸轉身看向她：“睡床上。”
許寧寧踢了鞋子，先他一步占領大床：“不行！”
雖然她一時半會兒沒想好兩人睡覺到底是自己虧還是江逸虧，但是覺還是不能一起睡的。
“你不行個屁，”江逸從床尾走過，“我家就這一張床？”
江逸睡在了許寧寧房間隔壁的客房裏，畢竟整個二樓都是客房，江逸閉著眼隨便挑，都不至於跟許寧寧擠一張床。
隱約的期待破滅了。
許寧寧在自己床上翻騰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抱著枕頭敲開了江逸的房門。
“幹什…”江逸的話還沒說完，許寧寧就跟泥鰍似的竄進了他的房間。
江逸看著許寧寧爬上他的床，重複道：“你幹什麽？”
“睡覺。”許寧寧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蓋，開始裝死。
“大半夜你跑到我的房間睡我的床？”江逸走到床邊，抬手就去拉許寧寧的被子。
隻可惜許寧寧暗中較著勁，他拉也沒拉開。
“我又不對你幹什麽！”許寧寧蒙著被子，聲音悶悶的，“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
江逸覺得許寧寧說得挺對，幹脆不管她去浴室洗漱。
“江逸，”許寧寧喊了一聲，“今年新年第二天哎！”
江逸叼著牙刷：“嗯。”
“明天我還能回家嗎？”許寧寧哭喪著臉，“我想回家。”
江逸手上一頓，吐出泡沫：“能回去。”
雖然江逸也不知道江銘城放不放人，但是許寧寧不想在這，他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帶走。
“江逸，”許寧寧又開始和尚念經，“以後我都不想回這裏了，行不行？”
江逸洗了把臉：“隨便。”
“我不喜歡你爸爸，”許寧寧問，“我能罵他嗎？”
江逸走出浴室：“你要怎麽罵？”
“大變態。”許寧寧說。
“不能罵。”江逸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下。
許寧寧嚇了一跳：“你怎麽突然就上床睡覺了？”
江逸閉上眼睛：“不然我還要睡前禱告一會兒嗎？”
許寧寧安靜幾秒，翻了個身，往江逸身邊湊了湊：“你知道我為什麽過來嗎？”
江逸：“……”
這個問題他在許寧寧進門前就提出來了。
“我和媽媽吵架之後，媽媽半夜就會跑過來跟我睡。”許寧寧看著身邊模糊的人影，輕聲道，“還有我遇著難過的事的時候，她也會過來跟我睡。”
江逸睜開眼睛，看著渡了層月光的天花板。
“然後我發現，有人陪你睡覺的話，人的話就會特別多。”許寧寧興衝衝道，“你有沒有覺得你想說的話變多了？”
“……”
江逸：“這隻適用於你。”
說完他又覺得不太恰當：“你不管睡不睡覺，話都多。”
許寧寧“哼”了一聲，把腿在床上一踢：“你就知道說我，你說我的時候話最多！”
“我不僅會說你，我還會揍你。”江逸轉了個身，背對著許寧寧，“快睡。”
“不睡了！”許寧寧從床上爬起來，“我要回自己的房間睡！”
於是她卷著鋪蓋，跟一陣風似的，怎麽來的怎麽走了。
江逸依舊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了。
他仰躺著，抬手伸直胳膊。
姑娘纖瘦的手臂和小巧的手掌映入他的眼簾。
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給本來就白的許寧寧又加了一層濾鏡。
他覺得自己像個強盜，不由分說的拿走了原本屬於許寧寧的生活和身體。而對方似乎還不太在意，每天樂滋滋地還在想著去了解他。
他有什麽好了解的。
江逸閉上眼睛，垂下手臂。
午夜，江逸起床，推開了隔壁臥室的門。
屋子裏很暗，許寧寧已經睡著了。
江逸憑著記憶走到床邊，垂眸去看睡得四仰八叉的許寧寧。
他看了一會兒，抬手把她踢開的被子蓋好。
晚上本來就是個容易矯情的時間段。如果在溫暖的被褥中，有人暖烘烘的人貼過來，傾訴欲的確是會大幅度的提高。
就像現在的江逸，有滿肚子的話想對這個睡得像豬一樣的小丫頭說。
說月亮很圓，說心情不好。
說謝謝你的勇敢，說我不太敢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許寧寧x江逸就是典型的沒腦子x想太多。
總感覺他們兩個人的男女主劇本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