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朱雀
流水擊石,嘈嘈切切,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亭台水榭錯落有致,林木掩映更顯清幽。
白愷沉吟許久,還是走了進來。隻是離那亭子還有幾步之遙呢,一隻白瓷杯就被扔了出來,在半空劃了一道弧線,白愷麵色不變,手一伸一轉,便牢牢接住了那杯子,信步跨進了那亭子。
“你來幹什麽?”悠閑躺在躺椅上的俊美男子很是不耐煩地問他,手裏晃悠著一個和剛剛扔出去的一樣的白瓷杯,略掀眼簾,瞥了他一眼又收了回去,扯出一道虛偽的笑。
盡管他的語氣像是吃了□□一樣,但是白愷也習慣了左耳朵出右耳朵進,絲毫不慣著這人這麽多年的臭毛病。
他自顧自坐下,斟了一盞茶捧在手裏,慢慢用茶杯蓋刮去上麵漂浮著的茶沫,一派風輕雲淡。
二人之,到底還是那人和往常一樣先投了降,他沒好氣地開口問:“您可是沒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今天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白愷像是瞅準了他先退一步,立馬接著道:“今日我是來和你取經的。”
朱雀一族族長葉呈昭一臉驚悚,起身繞著白愷轉了一圈又一圈:“嘿,是我今日耳朵聾了還是你今天腦子壞了,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滿是揶揄打趣。
白愷任由他取笑,等葉呈昭再開口時,就要嚴肅許多了:“說吧,你要取什麽經?”
縱然那個詞在心裏百轉千回,可是白愷還是愣了好一會兒才把壓在舌尖下的話給說了出來:“我想和你學學,怎麽當一個父親。”
“什麽?”葉呈昭先是一驚,然後放聲大笑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也有不會的時候。”
“隻是你家的崽子今年都幾百歲了,你還和我問怎麽當爹?你是來搞笑的嗎?”
白愷有些羞愧,畢竟自己的崽子幾百歲了,自己對於當爹這一門學問的門道竟然還隻是入門級,他便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挑挑揀揀講給了葉呈昭聽。
葉呈昭一會兒搖頭晃腦,一會兒撫掌歎息,感情是把這個當成說書故事聽了?
“這麽一說,果真都是你的錯,罷了罷了,我這邊讓人把我家幾個崽子帶過來,和你好好說一說怎麽教孩子。”
***
沒一會兒,一溜排三個孩子便在亭子前麵排排站,長得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和葉呈昭也有七八分相似,看著乖乖巧巧的,一個接一個喊人:
“爹爹。”
“白叔叔。”
葉呈昭先是點頭,然後沒一會兒眉頭又擰緊了,問領著三個孩子過來的人道:“老四呢?”
那人躬身回道:“長安公子在夫人那裏,夫人沒讓奴帶他出來。”
白愷見這幾人的臉色神情,敏銳地感覺到其有鬼,但是和葉呈昭對視的時候,還是一副冰塊臉的樣子。
葉呈昭好不容易壓了這個從小到大都要比自己出色那麽幾分的同輩,心就是對自己的小兒子再不滿,也被這種喜悅蓋過去了,拉著白愷就要徹談怎麽父慈子孝相處融洽。
他這邊絮絮地談論,眉飛色舞指天畫地,一邊三個孩子漸漸也放鬆下來,一唱一和笑著交談,時不時說些彼此之間的趣事,逗得父子四人哈哈大笑,極是熱鬧。
誰也沒有注意到,亭子背後的假山裏躲著一道小小的身影。
他身上帶著法寶可以隱藏身形,連白愷葉呈昭二人也沒辦法察覺到他的氣息,不然也不會任由人偷偷摸摸躲著。
葉長安屏著呼吸,手裏拿著一把輕巧的□□,上麵架著一支竹箭,他努力沉著呼吸,聚精會神地把那箭瞄準坐在最邊上的兄弟之一。
他半眯著眼,牢牢盯著目標,眼裏隻剩下他的半側腦袋,頭發漆黑,耳朵很大,然後勾唇一笑,竹箭像是破空一樣,直衝目標而去。
葉呈昭正好一側頭,便看見不過他手掌長度的竹箭飛來,他大吃一驚,當即便揮袖擋住了。
竹箭被他的法力托浮著,最後落在亭小幾上。
他擋箭的功夫,白愷已經一閃出去,不費吹灰之力就趁著竹箭來的方向,拎著那小家夥的衣領走了過來。
也是一個一身紅衣的孩子,比白遂看起來略大幾歲,眼尾帶著朱雀一族標誌性的紅色羽毛印記,卻讓他顯得更加桀驁不馴。
看起來是一個刺兒頭。
白愷心想,怪不得自己覺得葉呈昭那幾個孩子太乖了,都不像他的兒子,感情最像他的這一個,一來就直接玩狠的。
他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卻不知剩下幾人都是各有一番心思。
葉呈昭氣得肝疼,頭也突突跳,直接幻化出鞭子在地上狠狠一抽:“葉長安,你什麽時候才能幹點人事?”
葉長安梗著脖子不說話,隻把下頷給他老子看,一副小爺天下第一的樣子。
而另外三兄弟對視一眼,都是明晃晃的嫌棄與厭煩不喜,三人眼波交流了一會兒,坐在最邊上的那個老小突然跑過去抱住了葉呈昭的大腿部,哭道:“爹爹,他剛剛的箭是朝著我來的!要不是您給我擋住了,我就要……嗚嗚嗚。”
葉長安此時才偏頭看了他一眼,嗤笑:“沒想到你還有點聰明,竟然知道小爺的箭是瞄著你去的!我還以為你們三個都是一樣的豬腦子呢。”
葉呈昭被他氣得更是火大:“你殘害兄弟還有禮了是不是?給我跪下!”
葉長安理都不理他,“我沒有兄弟,有也早死了,不是這幾個血脈不純的家夥?”
“還真當什麽貓貓狗狗就能當小爺的兄弟了!”
這一出大戲可比自己家裏還要熱鬧,白愷置身事外還分出一縷看戲的心思,同時不由得慶幸自己家的孩子還是乖巧的。
——唉,和他之間有隔閡好像比有仇還要好一點……吧?
葉呈昭還是很氣,尤其被他一通“小爺”“我的兄弟早死了”氣得就快要吐血,怒火燃燒了理智,他直接甩出鞭子來,像是破開空氣,滿是呼嘯聲,可見他真是被氣狠了,都使出的力度都是毫不放水的。
白愷大吃一驚,這樣的力度,落到孩子身上搞不好打不死就是個半殘,他急忙揮袖,卷起一道風,順勢把葉長安帶著偏出了那鞭子掃過來的地方。
鞭子落地,亭子裏的石磚四分五裂,地基搖搖晃晃,亭子的地麵竟是陷了下去。
別說白愷了,就是那兄弟三個也是倒抽一口涼氣,接著便是後悔不已。
要是這一鞭落在他身上該有多好。
這一鞭勉強壓住了葉呈昭一小半的怒火,他卷著三個孩子一起跳了出來,站在白愷和葉長安對麵,手隨意把鞭子卷起來,指著葉長安說不出話來。
他是怎麽養了這麽一個孽畜來的?
白愷一言難盡地看著麵前的鬧劇,隻覺得自己可能也許好像……比葉呈昭適合當爹?
他捏捏眉心,把依舊仰著頭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葉長安護在身後,對葉呈昭說:“你要幹什麽呢?動輒便要打打殺殺,是還把當年的那些習性記著嗎?”
葉呈昭聞言,恨恨放下舉起的長鞭,還是不滿:“你說說,這樣的兒子都狠心到殘害兄弟了,我還不該收拾他一頓嗎?”
“我都說了,小爺沒有兄弟!”葉長安在白愷身後探出頭,很是不滿道。
眼見著父子二人眼風流轉,都像是帶著火星一般,在空氣裏交鋒,白愷罕見地覺得,心好累。
好在這時,女子輕盈敏捷的走路聲傳來,接著是一陣香風,白愷便感到身後的孩子被攬著退後了幾步。
他一回頭,便看見朱雀一族甚少露麵的夫人絹翕一手扶著葉長安的肩膀,眼神淡淡,隻衝白愷點頭示意,仿佛就見不到其餘三人一般,自顧自牽著葉長安的手,走了。
葉呈昭神情不虞,眼的情緒卻一閃而過,倒是圍在他身邊的幾個孩子,臉上滿是嘲諷與不滿。
白愷歎息一聲,便同葉呈昭告別。
葉呈昭卷在這一堆家事裏,心情不爽快,自然巴不得他早走,揮手時都帶著風,端的是一派趕人出門的氣度。
他正惱火呢,誰想到竟然會有這麽一遭,都是家宅不寧,攪得這叫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