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露
想到這裏,青徽忍不住搖頭笑笑。
什麽時候自己竟然思索起了這些雲裏霧裏的問題?
可見自己是真的長大了。
門外的天空是天界的天空,雲來雲去波瀾不起,像是凝固一般,蘇東坡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可是真到了穹宇之上,就成了不知人間是哪年哪月了。
她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竟是落霞滿天了。睡得太久,冷不丁起來反而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她擁著被子又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徹底清醒過來。
就到了晚上。
她撓撓頭,把半掩著的窗戶打開,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渾身舒暢,連臨睡著之前心裏的那半點迷惘都散去了。
既來之則安之。
她在心裏默念了兩三遍,向之前的生活,徹底做了一個告別。
***
龍睡了一覺又一覺,醒來的時候也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在軟綿綿的地上打了個滾兒,順手折了一朵花下來,兩隻前爪興致勃勃地拽著花瓣,花朵是嬌豔的淺紫色,襯得龍身上愈發銀白照人。
一朵朵花瓣掉落在地上,和遠處連片的紫色雲煙連到了一起。
筷子龍隻覺得自己這一覺好像把這輩子所有的困倦都睡沒了,渾身輕鬆愉悅,讓他去空追著尾巴打幾個滾兒他都覺得興致盎然。
雖然他對這個動作一邊吐槽,一邊覺得,哇,真好玩兒。
他活力滿滿地跑了幾圈,然後順著一個緩坡的高度像是滑翔而起,一躍就上了半空,此時更多的風景被它收納眼下。
這是一片好大好遠的土地,哪怕他一個勁兒往上飛,也見不著邊際,作為底色的綠,墨綠蔥綠草綠都有,上麵點綴著一片片花,顏色各異風光灼人。
他像是玩瘋了一樣一會兒爬高一會兒下低,還時不時俯衝到地麵上,在花叢裏翻滾,裹了一身上的花瓣,沒一會兒就成了一隻多彩龍。
要是旁邊有人經過,大概也隻會吐槽一句,這怕不是個智障。
好在沒有人觸了這尊大爺的黴頭,他一路翻滾玩雜技,也沒有人來驚擾他,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然滾到了來時的那結界邊緣,眼見著就要撞上去,誰料到那看似堅不可摧的結界突然間就打開了,然後化作一道流光漸漸消弭在這空氣。
閉著眼睛,尾巴卷著頭的蠢龍還是一個勁兒往前滾,直到突然撞上了不知道什麽東西,突然停住。
他瞪大雙眼便要罵人,哪知道一抬頭,與一雙同樣水盈盈濕漉漉的黑眼珠子對上。
還有那熟悉的香味,就直衝著他的鼻孔裏鑽。
這下,他愣住了,連帶著青徽也愣住了。
好久之後,她像是使了吃奶的勁兒,將僵硬的脖子緩緩地,緩緩地,偏到一邊,看著身後曾經有過的那道黑幕,有些恍惚。
——就當那是一場夢,醒來之後還是很感動。
不,她不敢動,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青徽一臉震驚之餘,是對這種不明生物本能的恐懼,她心跳得好快,像是下一刻就要跳脫出來了。
比起她的茫然無措,龍反而淡定了很多,畢竟熟人熟人嘛,他特別友好地一躍而起,落在青徽的手腕上,尾巴尖還在她手心裏很是自來熟地拍了兩下,一副哥倆兒好的樣子。
青徽愕然地看著他蹲在自己的手上,爪子還在自己手腕上撓了幾下,隻覺得自己的右手從手肘以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僵硬得像是一截石頭一樣,其他地方也差不離了,最多就是石頭與木塊的區別。
忍了很久,像是一個世紀過去了,盤在青徽手上瞪著她看的龍突然被一陣聲波攻擊震住了。
他一下子被嚇得跳了起來,然後靈活一卷,撈著尾巴與青徽平視,一副“你幹嘛”的大爺樣子。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起來頗為滑稽。
青徽眼睛水汪汪的,閃過一絲驚懼,然後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壯著膽子問:“你是什麽東西?”
龍盤旋在半空,聽到青徽的問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隻是筷子長的小家夥,眼睛也就指甲尖大小,青徽僅僅隻看到他尾巴在空轉了轉。
隻是,本來還有點怕的青徽目光轉移到他的尾巴上時,就覺得好像沒那麽可怕,還有一絲滑稽。
隻見他前爪一隻撈著尾巴一隻往前伸出,然後又因為一隻爪子固定不住尾巴,那節尾巴忍不住往地下落,他就一邊瞪著自己一邊又把尾巴撈起來。
這幅手忙腳亂的囧樣,惹得青徽忍俊不禁。
害怕時的青徽兩眼瞪大,看起來有些猙獰,倒是此時笑起來的青徽和龍記得的那個女子重合,他忍不住在半空歎了口氣,把尾巴鬆下來自然地垂著,還是忍不住抱怨:“你剛剛的樣子好醜啊。”
直男*龍覺得自己真是個好孩子,從來不撒謊騙人隻說大實話。
卻不知道剛剛被嚇死的青徽,這會兒是要被氣死了。
這是哪來的物種,怎麽這麽讓人討厭,就沒人和它說過不能隨便說女子的容貌醜陋嗎?放在平常是會被打一頓的。
好在小龍還是有三分看臉色的本領,很快就閉上了嘴,直挺挺浮在半空,裝死人,啊不,裝死龍。
她此時放鬆緊惕下來,隻覺得剛剛那一陣嚇得她直冒冷汗,後背現在涼颼颼的,從膝蓋往下都麻了,稍微一動隻覺得像是有針在戳著自己的樣子。
小龍見她好像沒那麽緊張,也懶得躺屍,落在青徽麵前的石頭上,好奇地打量著她。
除了身上讓人舒服的味道,好像也沒有別的可稱讚之處,不高不低不胖不瘦,沒有多好看也並沒有醜到哪裏去,就是個普通的散仙而已。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青徽癱在地上,仰頭看著他,不太情願道:“青徽。”
說罷,她便身形一閃,從這空間裏跑出去,隻是後麵還巴巴跟著一隻龍,像是跟屁蟲一樣追出去,圍著青徽左右飛,還是哥倆好的樣子,就差沒拉著青徽道一聲兄弟了。
青徽任由他禍害,隻是越想越不對勁,陰測測地盯著他:“我突然想起來,前幾日我有一盤甜瓜被人吃了,是你吃的嗎?”
“是啊是啊,那瓜味道可真不錯,甜滋滋的,水還多,下次還有嗎?”龍絲毫不知道青徽心裏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仍上躥下跳靈動極了,連討一口免費晚餐都是那麽理直氣壯地樣子。
青徽心裏氣得一梗,隨手抄起一邊放著當擺設的掃帚,便往他身上撲去。
龍嚇得一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那竹枝條勾得身上癢兮兮的,他直往上麵飛,到了青徽拿著掃帚夠不到的地方才歇下來喘氣,“你幹嘛?要殺人謀命嗎?”
“你又不是人,”青徽掐腰站在地上,一手扶著掃帚,“而且你偷吃了我的東西,哪裏來的道理還在我家猖狂?還要吃甜瓜,我看你吃吃吃,吃個屁!”
青徽氣狠了,把小時候頑皮被媽媽賣的話來過來現學現用,又繼續追問道:“說吧,你在我家待了幾天了?”
龍翻了個白眼:“我不記得了!”比青徽還要理直氣壯。
——可不嘛,他爪子不夠多,而且也不會數。
青徽臉上都被氣得漲紅了:“你給我滾,滾出去!”
哪裏來的東西,竟然在她家裏待了這麽多天才被發現,青徽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自己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自己在家裏沒人的時候並沒有那麽拘謹,要是被他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青徽殺了龍的心都有。
好在那條龍沒有傻到極致,看著青徽的臉色也知道不對勁,稍微一想也發現是自己理虧了,不明不白就偷偷藏在人家家裏,還不打聲招呼,是個人都會被嚇死,何況自己是條公龍。
“那要不,我娶你?”
蠢龍垂頭喪氣,尾巴也耷拉著,小聲求情道。
他心裏倒是打著算盤,自己是條公龍嘛,就得有男子漢的氣度,就應該承擔其責任來!
——盡管自己每天都睡過去了,啥也不知道!
——盡管自己還是饞她的身子……上的香味。
他不知道自己心裏一邊想,自己的嘴卻很誠實一骨碌全說了出來,青徽聽到了也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大半,隻是還是很氣憤。
“你,娶我?大哥你是個什麽物種啊?”青徽嗤笑,“還有你今年貴庚?智商多少?有沒有發燒燒壞了cpu?”
“哦,你不懂cpu,我和你還有什麽好說的?您嘞,慢走不送。”說著,就舉起掃帚把一派沮喪的家夥給打出了窗戶,也不管他趴在窗戶上手舞足蹈,就差沒有表演一個跪地求饒,一把關上了窗戶,落下栓才徹底放心下來。
回神再一想,自己拿著cpu去逗一個,啊不,一條龍,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自己也忍不住樂了起來。
她隨便找本書打發著時間,一邊還看著窗外,見沒有動靜了,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這邊剛安心呢,窗戶又傳來拍打聲,還是那條死皮不要臉的龍,聲音越來越大,青徽擔心他要把窗戶敲碎了,隻好不情願地開了窗戶:“你還要幹嘛?”
“我想好了,不能娶你,那我能當你的坐騎嗎?免費的,隻要你收留我就好了,我還會學掃地做飯,你不是說想回來就能吃水果嗎?我也可以學的!”
言辭愈發懇切,簡直不像是剛剛犯蠢的那個樣子,估計被冷風吹著智商稍微回來了?
青徽冷著臉,一把又將窗戶合上了。
天上的窗戶,哪裏那麽容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