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靜言在李墨走後沒有睡。


  他走到樓下的二樓的小陽台上,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天邊,由暗到開始漸漸泛白,新的一天升起的太陽染紅了天邊。


  紅似血。


  才打開的一瓶琴酒,一晚上便被他喝的沒剩多少。


  他本就不勝酒力,往日一杯馬丁尼下去就已是有些迷迷糊糊,他整個人無力地靠著椅子的靠背,腦海中開始浮現十年前妻子去世時的情景。


  陳靜言的妻子姓梁,叫梁瑞凜,是一家財團的女兒,也是陳靜言的小姐。


  陳靜言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梁家的幫傭,包括陳靜言,從小就開始跟著梁瑞凜,不過長大了些後,是梁瑞凜跟著他。


  他自然是對梁瑞凜沒什麽想法的,畢竟是自己家的小姐,高攀不起,但是沒想到偏偏被人家瞧上了,陳靜言本想拒絕,但是誰知道梁家老爺過來給他說,隻要他和梁瑞凜結婚,他便出錢讓他出國讀書,不僅如此,回國之後也可以直接進公司。


  陳靜言骨子裏就是個不服輸的人,他不甘於自己的出身,更是把父母貧寒的一生引以為戒,這麽好的階級升級的機會,怎麽可能不要,何況隻是一個結婚的事情。


  於是他和梁瑞凜結了婚,第二年兩人便一起出國留學了。


  回國不久,梁家老爺把他提拔到了財團高位,而梁瑞凜便懷上了他的孩子,在家養胎,在孩子出生前一個月,他遇到了李墨。


  人和人之間有沒有火花,在視線相對的那一瞬間便決定了。


  那天周五,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去了那家酒吧,才進門就一眼看到了站在吧台後麵的李墨。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頭發可能才理的有些短,但是看上去很精神,一雙眼睛在黑暗裏特別亮,像是有星星掉進去了。


  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是什麽呢。


  他不知道,他還是像以前一樣點了杯馬丁尼,坐在靠窗的位置。


  遇見他不久後他便發現李墨有女朋友。


  那次他下班,開車經過紅綠燈的時候停了下來,人群熙熙攘攘地從麵前走過,李墨的身影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


  他穿著黑色運動服,一副剛剛打完球的樣子,旁邊則走著一個女生,他們笑著在說些什麽,氣氛很好。


  又是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是什麽呢。


  上次像是被擊中的感覺,這次則截然不同,像是著急吃了一大塊幹麵包,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車屏幕上寫著“梁”,是他備注妻子手機號的名字。


  “什麽事?”他接起電話來,不知為什麽手急躁地點在方向盤上。


  “下班了嗎?”梁瑞凜問道,聲音甜甜的,充滿了愛意。


  一句“下了”滑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對了,今天是周五。


  其實不去也行,他沒和什麽人做什麽約定必須去,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讓那雙眼睛看著自己。


  “還沒。”他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晚上回去。”


  “..好”梁瑞凜的聲音中充滿了失落感,讓陳靜言不禁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梁瑞凜說道,語氣中像是在隱瞞些什麽“你好好工作吧,工作重要。”


  “嗯。”


  電話掛斷了,但是那天陳靜言的預感沒有出錯,在他才進酒吧沒多久,他的電話就響了,梁瑞凜那天晚上羊水破了,已經送去了醫院。


  那天晚上,他雖然去了醫院,但是被梁家老爺在醫院當著所有人的麵罵了他一個小時,他就像隻狗一樣,一隻在大雨中淋了全身的狼狽的狗,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撐下了所有肮髒的詞匯。


  “要是凜凜死了,你也看著辦吧。”梁家老爺說完,幹咳了幾句,像是因為講不動了才停止似的。


  萬幸的是,梁瑞凜活了下來,孩子也活了下來,但是梁瑞凜經過那麽一遭,不僅身體大不如前,精神也出了些問題,陳靜言她身邊哪怕隻有一秒的時間,她都要發瘋,以至於最後陳靜言的精神也出了些問題,他吃什麽都沒有味道,情緒波動也比以前更加平穩,可以說他對任何一切事和人都失去了反應。


  有一天,那個在酒吧遇見的那個孩子約他出去吃飯。


  他看了看表,已經深夜一點了,估計梁瑞凜這個時候已經睡下來。


  他知道他不該答應,但是他還是去了。


  幹柴遇上烈火,最後兩人做了。


  這段關係就這麽維持著,將近兩年的時間,最後在梁瑞霖遇見李墨的那天晚上結束了。


  不過陳靜言並沒有發現梁遇霖知道他們兩人的事。


  直到最後,她死的時候,他握著她的手,那副畫麵哪怕過了十年二十年,陳靜言都記憶深刻。


  她問他,“你愛過我嗎。”


  陳靜言愣了一下,沉默許久。


  「愛。」


  梁瑞霖隻是笑了笑,一滴眼淚從她的右眼流了下來,流過鼻梁,流過另一隻眼的眼下,最後消失。


  “說謊。”她輕聲說道。


  陳靜言隻是看著她,沒有解釋,沒有回應,正確答案是什麽兩人都心知肚明。


  “你愛他嗎?”


  “誰?”陳靜言問道。


  “愛嗎?”


  陳靜言沒有說話,周圍的時間好像停了下來,安靜得連水滴滴在地上都聽得見。


  在呼吸機最後發出尖叫般得聲音前,梁瑞凜留下了最後兩個字。


  「說謊。」


  陳靜言當時不太懂她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在李墨離開的這段時間,他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塊一樣,他也就漸漸明白「說謊」到底是什麽意思。


  梁瑞凜好像在死之前,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便在遺產上做了手腳。


  梁家老爺在一年前早上散步的時候突發心髒病而死,給梁瑞霖留下了大量的財產,梁瑞霖一死,財產就歸陳靜言了。


  她擔心她死後陳靜言就此忘了她,於是規定陳靜言不能再和任何人結婚,甚至是情侶關係,而陳遇霖的教育及生活環境必須是最好的。


  每年梁瑞凜的律師都會來核實,而陳靜言每年也隻能得到5%的股份。


  模模糊糊之間,天變得大亮,太陽高深,照亮了一切,陳靜言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準備去洗漱一下後上班。


  但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上顯示著「梁瑞超」


  梁瑞凜玩物尚誌的哥哥,是梁家的吸血鬼,現在梁家沒了他爸,他妹,他便纏上了陳靜言。


  “喂?”


  “妹夫,聽說你又和李墨在一起了?”隔著電話線穿出來的語調,像是一隻老鼠在床底下發現了一個奶酪一樣,迫不及待地想把它偷走,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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