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125
杜翰林猛地頓住腳步,遠遠望著魏青梅, 本就沒有底氣, 現在更是卻直發虛。
可他一想到自己心愛的女子要給楊士顯那樣的人做妾,便什麽也顧不了了,於是咬牙道, “我有手有腳, 隻要肯吃苦, 一定能養活阿梅!”
有如此決斷也不枉是個好兒郎,隻是……
趙羨詞輕歎一聲, “魏家小姐許的是知府之子, 你們若是沒有辦法離開, 南省隻怕沒有你們的藏身之所。到時候,你是個男子,自然無礙, 那魏小姐尚未出閣, 卻與你私相授受, 便是吐沫星子都要淹死她了。何況, 屆時, 楊、魏兩家還能容她?”
可要是想離開,身上沒錢, 怕是寸步難行。
杜翰林嘴裏發苦, 忽然轉頭噗通一聲跪在趙羨詞麵前,“這老板,求你大發慈悲, 借我點錢,來日我一定加倍奉還。”
趙羨詞被他嚇了一跳。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杜翰林也是對魏青梅一片癡心了。
魏青梅看見這邊情景,本來急的團團轉不敢過來,這會兒也咬咬牙,著急忙慌地奔過來,眼含淚花扶住杜翰林,“翰林哥!”她鼓足勇氣,才做出和杜翰林私奔的事來。魏青梅知道,隻要自己肯,杜翰林就是拚了命也會帶她走,可眼下見杜翰林跪在人麵前,魏青梅一下就受不住了。
趙羨詞嚇得跳了兩步,躲開他,忙道,“你快起來。
杜翰林卻似下了決心,“求求您!”
“翰林哥!”魏青梅眼淚掉下來,實在拉不動,隻好眼淚汪汪地望著趙羨詞。
趙羨詞嘴角一抽,她來之前是有意幫杜翰林的,畢竟作為杜家獨子,隻有杜翰林安生了,杜三酉才能專心做生意。不然,家裏頭唯一的指望沒了,杜三酉隻怕也不好。
但是現在,這個愣頭青跪在她跟前,讓她動容的同時,也感到頭疼。
“你先起來,我不是不可以借錢給你們,但這並不能解決你們的問題。”趙羨詞不得不俯身去扶,“你們就這麽走了,杜伯伯豈不得一病不起?再說,你們是走了,杜伯伯無權無勢,一個人留在這裏,魏楊兩家沆瀣一氣,豈能容他?”
杜翰林滿心愧疚,和魏青梅相視一望,問道,“趙老板這麽說,可是有辦法?”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趙羨詞無奈,“你們先起來。”
這兩人也是別無他法,才出此下策。如今見有人似乎能幫忙,頓時望著趙羨詞的目光充滿了期待和感激。
趙羨詞被他們看得頭皮發麻,想了想,決定先安置好魏青梅,於是叫來一頂小轎子,把人悄悄送到了秦牧雲的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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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三酉正在病床上長籲短歎,就聽到下人驚惶來報,一個說大公子又跑了,還沒來得及聽第二個人說,就氣的心頭一梗,腦袋發昏,“快去找!”
小廝慌慌忙忙要去,另一個就說,“老爺老爺,不用去找了,趙老板帶著公子過來了!”
杜三酉一聽,急忙迎出去,“賢侄,賢侄!”
就看到趙羨詞旁邊站著的杜翰林。
杜三酉氣的隨手抄起掃帚就往杜翰林身上打,險些打到趙羨詞。
杜翰林忙躲在趙羨詞背後,叫道,“趙老板救我!”
趙羨詞:……
趙老板表示並不想管。然而看在自己是來找盟友不是看熱鬧的份兒上,趙羨詞還是非常盡職地拉了杜三酉一把,“杜伯伯,您先消消氣!”
杜三酉恨鐵不成鋼,“賢侄你別攔我,今日我一定要打死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
鬧了一場,還是以杜翰林被關回房間宣告結束。
趙羨詞本想好好勸一勸,但剛剛福隆樓去了衙役,她心裏還牽掛著。
隻是依然坐得穩,端等著看有沒有衙門的人來叫。
杜三酉敷著頭,額上青筋未消,歎道,“混小子真是沒出息!為了個女人什麽都不顧了。”
以前覺得,雖然杜翰林讀書不好,但好歹也是個正經青年,為人還過得去,可自從認識了魏青梅,這小子就好像腦子裏少了個筋,淨做些不靠譜的事。
“杜公子當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一時衝動也是難免。再說,男子漢大丈夫,為了自己的女人拚搏,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趙羨詞安慰道,“杜伯伯還是保重身體要緊,我看杜公子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杜三酉連連歎氣,還一邊搖頭,“原指望他能中個功名,可誰想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功名沒考上,對象也沒有,就吊死在一棵樹上。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兒子都出生了!”這才頓了頓,道,“賢侄,家裏出了這檔子事,確實耽誤了我們釀酒的進度,還望賢侄見諒。”
“杜伯伯哪裏話,釀新酒本就不急於一時,小侄兒不過是擔心杜伯伯您的身體,特來探望。”來之前已經托人將補品送上了。
杜三酉看看他,“要是我兒子能有你十分之一,我也知足了。”
趙羨詞斂眉,“杜伯伯謬讚,杜公子有情有義,不失為一個好男兒。”
她卻想,要是真貪上自己這麽個“兒子”,杜伯伯隻怕頭都要愁掉了。
在杜府稍坐片刻,一直沒等到衙門的人來。趙羨詞略作思忖,又道,“那魏青梅我見過,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姑娘,如果杜公子娶了她,說不定還能約束下性子。杜伯伯何不再去求親試試?”
“這南省,人人都知道,三年前,我就親自向魏家上門提親過,但是魏家看不上我們這樣的商賈出身,怎麽也不願意。”杜三酉歎道,“魏小姐我也見過,說實話,挺滿意的,奈何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兩樣都占不到,也是個可憐孩子。”
“杜伯伯,如今南省局勢明顯,趙家是衰敗了。”於是把趙麒年輸光家產的事告知,惹得杜三酉青筋直跳,仿佛恨不能立刻提刀去趙家。趙羨詞一邊安撫一邊說,“早先南省,三足鼎立,倒還太平。如今趙家一倒,魏楊兩家又日益親密,隻剩下杜伯伯一家,怕是要被排擠的。”她道,“更休說,我這個新來的出頭鳥。所以我此次前來,有兩件事想求杜伯伯幫忙。”
杜三酉又如何不知這些事?早也有所準備,隻是因為杜翰林一事,遲遲沒有來得及動作。這會兒聽趙羨詞一說,忙道,“賢侄盡管直言。”
“一則,趙麒年走投無路,怕是要來找父親的舊人幫忙。但這南省,有能力幫他的也不多,杜伯伯就是其中之一,我希望您不要插手此事。”
杜三酉聽罷皺眉,“他畢竟是趙大人的獨子——”說著,想起趙康的身份,又歎道,“賢侄,就算你看不慣他們母子,也不要趕盡殺絕才好呀!”
趙羨詞哭笑不得,“杜伯伯誤會了,我與趙麒年相交以來,愈發覺得不讓他吃些苦頭,他是難以成事的。因此,想借此機遇好好調|教一番,絕無害他之心呀。”
她好一番解釋,杜三酉才半信半疑地勉強答應,“既如此,我依賢侄就是。”
“第二件,關於杜公子和魏小姐的事,若能玉成二人,一則可讓魏、楊兩家多少有些嫌隙,二則,也全了二人一片心意,不知杜伯伯意下如何?”
杜三酉愣了下,苦笑道,“賢侄想法雖好,但他二人婚事,隻怕沒有指望。”
“那也未必。”趙羨詞想,這魏青梅一看就知在魏家也並未多受寵,好在有主見,倘若她打定主意配合,這樁婚事,說不得還有轉機。
杜三酉認真看了他一會兒,想到趙康以白丁之身娶了禦史之女,一時間又覺得有希望。便道,“若是賢侄能玉成此事,便不止是對我兒有恩,杜某也感激不盡!日後,定為賢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畢竟,就這麽一個獨子,又陷得如此深。若不能及時讓他回頭,杜三酉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杜伯伯客氣,這本就是兩全其美之事,不過辦法我還沒有想到……”
正說著話,外麵下人著急來報,“趙老板,不好啦,衙門來人,說從福隆樓抓走一個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要傳您去問話呢!”
趙羨詞眼波一轉,氣勢便弱了下來,無奈道,“杜伯伯,您看,看不慣我和福隆樓的人多的是呢!也不知道因何得罪了江洋大盜,竟勞動這樣的惡賊來,沒取我性命已是萬幸!”
杜三酉急的站起來,“賢侄,你可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趙羨詞搖搖頭,“我自問來到這裏後,從沒有得罪過什麽人,更別提什麽江洋大盜了。也不知為何盯上我,若說富有,現在南省最富的應該是魏家,怎麽偏偏對我下手呢?”
“這——”杜三酉臉色一白,嘴唇翕動半天,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道,“賢侄,你現在算是繼承了你父親的產業,以後可要多加小心,趙大人雖然生意做的廣,但得罪人也不少,那些亡命江湖之徒如今未必不會卷土重來。”
趙羨詞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我父親,還得罪了江湖中人?”
“嗐,做生意嘛,雖說和為貴,但走南闖北的,難免遇到一些談不來的。趙大人又是個硬脾氣,也沒少得罪人。賢侄你——你多加小心才是。”
趙羨詞作出一臉著急相,“這可讓我怎麽小心!連誰要害我都不知道呢!”
杜三酉眼睛又暗了暗,還是不肯多說。
趙羨詞掃一眼,也不急。就道,“我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她向杜三酉告辭,杜三酉卻道,“我同你一起去!”
另一邊。
送魏青梅的轎子剛進藏書樓,就發現門口守著兩個腰杆筆直配著大刀的護衛。
秦牧雲讓人把她接進來,魏青梅一進去,就驚訝地發現,秦小姐竟然正在教姑娘們習武!
前陣子去鬥場打了一架後,秦牧雲覺得,普通女子若是有這樣的身手,對付尋常流氓是足夠了。因而生出教姑娘們習武的念頭,她又有十來個學徒,就順手教了一次,結果姑娘們非常激動,每日上完課就要習武,秦牧雲就順其自然地教了起來。
見魏青梅過來,她朝人點頭示意,就讓福莘把人迎來。
福莘一邊把人往樓裏接,一邊說,“魏小姐,我家小姐教人習武的事,可千萬不要告訴趙公子!”
因為,秦小姐有意訓練一批可信的護衛,既能讓姑娘們自保,又能保護趙羨詞。
但她對自己的武藝也不是很有信心,所以便悄悄做,想等著師父來了之後,請教一下功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