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123

  趙羨詞過來的時候,藏書樓隻有頂樓還亮著燈。


  已經收拾到尾聲, 羅瑤愈發放肆地盯著她看。


  秦牧雲按捺著不滿, 覺得羅瑤的狐狸尾巴要藏不住了。


  趙羨詞敲敲門,進來發現房間裏隻有她們兩人,臉色就不是很好。尤其羅瑤的眼神, 有種赤|裸|裸不遮掩的熱切, 讓趙羨詞心裏一緊, 快步走到秦牧雲身邊,牽住她的手, 有點委屈的問, “娘子, 你怎麽還不回家?”


  又說,“你這陣子,總是回家很晚, 不想我麽?”


  秦牧雲動作一頓, 也不收拾了, “這就回。”於是向羅瑤告別, 牽著趙羨詞回府去了。


  因距離較近, 又有護衛跟在身側,兩人就選擇了步行。


  一路上, 趙羨詞都沒怎麽說話, 神態怏怏的,顯見的低落。


  秦牧雲看見,輕歎一聲, “怎麽了,趙姐姐?”


  “我不想做生意了。”趙羨詞扭過臉去,少見的冷淡下來,卻還是讓秦牧雲聽出她的賭氣來。


  秦牧雲動動唇,還沒等開口,趙羨詞又輕歎一聲,拉過她的手在唇邊輕吻了一下,“我整日忙,你也整日忙,都見不到人影,讓人好不痛快。”


  這陣子,學堂才剛開始,秦牧雲難免要忙許多。趙羨詞自不必說,每日少有閑暇。秦牧雲沉默片刻,才感慨道,“原來還道做個閨中小姐無趣的緊,現在看來,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日子無憂無慮倒也沒什麽不好。”


  趙羨詞心裏一緊,頓時覺得愧疚起來,“雲兒,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


  “傻話,”秦牧雲摸摸她的臉,“現在雖然要忙於生計,但好歹我們不必仰人鼻息,不受那些閑氣,比什麽都好。不然,隻怕你我現在,不知許給了什麽樣的人家,還在家相夫教子呢。”


  兩人一路閑聊,難得有如此獨處的光景,倒也別有情趣。


  次日一早,趙羨詞覺得天還沒怎麽亮,秦牧雲就要起床去習武。


  “難得今日沒什麽大事,你多睡一會兒嘛!”說著抱住她的腰,賴在身上不讓人起來。


  秦牧雲無奈,隻好親親她的額頭,“上次師父信中說要來,京中距南省最多也不過半年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到時我要是基本功不紮實,怕是要挨罰。”


  趙羨詞這才不情不願地鬆手。不過,她這兩日沒有多少要緊事,就叮囑福伯和守青,如果有什麽要事,就直接來家裏找,這才有了與秦牧雲卿卿我我的時間。


  好在這幾日倒也太平,趙羨詞美滋滋的看秦牧雲習武,又陪著去學堂幫忙,倒讓羅瑤沒有可趁之機。


  這日傍晚,學生們下了課,已經準備收拾東西回去溫習功課。晚晴匆匆忙忙跑過來,做賊一樣叫道,“公子,公子,不好啦!”


  趙羨詞還正在和秦牧雲一道整理書籍,怪道,“出什麽事了?”


  “大公子好像出事了!”晚晴說,“這會兒正在府上等著,說一定要見到你。我看臉都被人打青了。”


  趙羨詞聽罷,心道,可能是梁春要收網了。


  於是讓晚晴留下陪著秦牧雲,先不要回去,免得被趙麒年看見,又要一番折騰。她自己出了門,果然沒走幾步,就有一個穿短打的粗衣大漢過來,拿著梁春的信物說,“趙老板,我們老大說,事兒要成了,隻等您了。”


  趙羨詞應了一聲,“我知道了,這兩天自會前去求見梁老大。”


  待一路回到家,還沒進門,趙麒年就衝了過來,叫道,“兄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大哥何故如此?”趙羨詞拉住他,“有事慢慢說。”


  趙麒年自從去過鬥場,就一發不可收拾。


  這鬥場比賽,與鬥雞鬥蛐蛐異曲同工,但要燒錢得多。再加上梁春在背後有意操縱,於是趙麒年在連贏好幾天後愈發膨脹起來,每天點卯。可惜,不過一個月,他的好運氣就不見了,而且越輸越慘,越慘越輸。


  如今已經過了兩個多月,趙麒年幾乎把全部家當都填進去了。


  他是一點一點輸掉的,初時還沒意識到自己輸了多少,直到近幾日,才發現身上的地契鋪麵乃至仆役都全輸光了,這才開始發慌。


  本想如以往那樣賴賬,可是,梁春是什麽人?又豈能容他如此。


  趙麒年這才被狠狠揍了一頓。一開始,他去找了楊士顯,指望楊家讓衙役去砸了春和鬥場,可惜,梁春年年都會給楊知府送好禮,楊士顯也是知道的,況且,他向來與趙麒年不過是表麵兄弟,還不大看得上這麽沒腦子的人,於是敷衍一番,把人打發出去了。


  更絕的是,楊士顯還趁機踩了一腳。


  趙麒年作為牆頭草,有時能給楊士顯當槍使,有時又過分聽趙羨詞的話,尤其楊士顯聽說了趙麒年幫趙康那個福隆樓開張的事。楊士顯現在輕易不敢動趙康了,畢竟人家現在是禦史贅婿,萬一惹惱了秦禦史,搞不好一紙彈劾下來,他爹的烏紗帽就危險了。


  但被趙康壓過一頭的這口氣,楊士顯是萬萬咽不下的。如今見趙麒年沒了用處,趙家更是日益衰敗,索性親自寫了訴狀,輕易地就把趙麒年在戶部的掛職捋了下來。


  趙麒年得到正式文件時,這才慌了。


  “兄弟,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趙麒年抓住她的手,“外麵都傳得有鼻子有眼,都說你是我爹的私生子,我們就是嫡親的血親兄弟,康弟,你不能見哥哥遇難不管啊!”


  見趙康皺眉,趙麒年又忙說,“家產都好說,隻是我的官職——康弟,你看,你是秦禦史的女婿,你說話一定有份量,隻要你肯幫我說兩句好話,這事兒一準能成。而且,我也不白讓你幫忙,我娘已經給京城周家去了信,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等我東山再起,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還在這信誓旦旦,卻不知家裏季馥蘭為這事兒,幾乎愁白了頭哭瞎了眼,如今也不過剛四十出頭,就已經添了白發。趙麒年的官職,原就是她花錢買的,自然要打通各種關節,周家也是出了力的。如今被彈劾,自然還可以再找周家她姐姐幫忙,隻是上次沒能撮合成周雪津和趙羨詞的婚事,季馥蘭那會兒就覺察出,她姐姐不大看得起她。


  季馥蘭心裏有氣,不願受那委屈,這才急急忙忙回了家,也好久沒聯係。如今再去信,還是求人,她便又要白白吞下這委屈,更低人一等。


  但是,為了兒子,她幾乎咬碎了牙齒,還是忍耐著極卑微懇切地給姐姐去了信。


  一時間,又怨趙羨詞沒福氣,覺得倘若當初趙羨詞進宮選秀成了皇妃,這南省哪裏還有人敢給她們母子難堪!

  ***

  趙羨詞聽他說完,臉色就冷了下來,“你現在求我有什麽用,當初賭的時候毫不收斂,現在出了事,也毫無悔過之心,莫說我無能為力,就是有辦法,也不會幫你。”


  “你!”趙麒年沒想到,一向對他好言好語的趙康,竟然突然變了臉,態度如此冷淡,眼角餘光都是冷峻的漠視,讓趙麒年簡直嘔了一口老血。


  他本想立刻甩袖就走,但因實在別無他法,看母親的態度,那周家也不知可不可靠,說不定還不如禦史女婿有用,便平生頭一遭忍耐下來,賠笑道,“康弟教訓的是,確實是為兄沒有分寸,我以後一定改!你看,你能不能就幫幫忙?這樣,如果你肯幫我,我立刻讓人安排你認祖歸宗!”


  好似這是天大的恩賜一般。


  趙羨詞眉頭緊皺,平靜的望著他,眼裏卻是忍不住失望。


  她了解自己的哥哥,他根本沒有悔過之心,如今甚至還想以認祖歸宗這種事來威脅她,好似這是殺手鐧一樣。


  倘若她真是父親的私生子,或許會有用吧。


  可惜她不是。


  趙羨詞轉個身,冷漠道,“送客。”


  “趙康!你敢趕我走!”趙麒年咆哮道,“你算個什麽東西,爺給你臉叫你一聲弟弟,你一個賣貨的下賤商人,根本不配入我趙家門!”


  趙羨詞聽他如此叫囂,眼神越發冰冷,“等一下。”


  她叫住小廝,一步一步走到趙麒年麵前,“你說什麽?”


  那聲音異常冰冷,以至於趙麒年一下就啞了火。還想叫囂,卻被趙羨詞的下句話給堵回去了,她說,“你父親趙采辦是不是商人出身?趙家門楣,若非趙大人經商有道,又何以為立?”


  “那——那不一樣!我家是皇商!奉旨經商!豈是尋常商賈能比的!”


  “嗬,皇商,”趙羨詞揪住他的衣領,“沒錯,趙家是皇商,富甲一方,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那麽,請問,我的好哥哥,趙家又是如何淪落到如今這一步的?”


  字字詰問,讓趙麒年想狡辯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怒氣,以至於趙麒年都懷疑,如果自己下一句說了什麽不合適的話,這個趙康會一拳砸自己臉上。


  他於是咽了口水,明智的選擇閉嘴,任由趙康府上的人,把他扔了出去。


  趙羨詞氣的腦仁疼。


  都到這一步了,趙麒年依舊死鴨子嘴硬,半點悔改之心都沒有。趙羨詞可以想象,上輩子即時他們母子最後丟下自己逃跑了,想必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就憑趙麒年這好吃懶做渾身惡習的性子,最後靠母親做活養他都不是不可能。


  一定要讓他狠狠吃下苦頭。


  趙羨詞下定決心,深呼吸一口氣,決定去找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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