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她本就對自己假鳳虛凰這樁婚事充滿不安,又碰上這樣一個強勢的對手, 說不擔心是假的。但好在趙羨詞了解秦牧雲, 以秦小姐的性子, 這個程鐸幾乎可以說沒有勝算。
“都說程四公子儀表堂堂, 也不知道長什麽樣。”晚晴還念叨著要去程家盯梢看看,被趙羨詞駁回了。
現在形勢很明顯, 趙羨詞並不打算與程家硬碰硬,畢竟也碰不過。她既然是做生意的,首先還是講究個以和為貴,當然了, 這個“和”也要有限度。她不需要直接和程家碰麵, 隻要秦家對她滿意, 這些事也就不是個事兒了。
趙羨詞思量再三,想想秦家夫婦對獨女的婚事上到底在意什麽——門當戶對是對不上了, 但以秦大人過去的口風,也是想要趙羨詞求個功名, 大抵是為了秦牧雲的後半生著想,官家總比商家好。但這個功名,趙羨詞也不能求, 萬不能隱瞞身份去做官,否則早晚釀成大禍。
想來秦府這樣的人家,能要求的無非名利。隻不過現今這世道,有名有利的大多是官家,這才是人們爭相仕途的原因。
但也不完全如此。
民間有聲望鼎盛者, 雖不為官,卻能得眾人擁護,備受敬重。就如她父親趙自省一樣,雖說是個四品官,但其實沒什麽實權,反而是頂著南省富商的名頭,在南省掙得好名聲,旁人提起他時沒有不讚歎的,就連秦知寒不也對她父親讚不絕口。
趙羨詞覺得,這或許是條路。隻是,名聲這種事,一時半會隻怕也急不得。
最重要的是,這場婚事來得急,巧巧趕在福隆樓剛開張之後,隻能說勉強算步入正軌,沒有影響正常進度。但生意真要做起來,前期哪能不費心費力?她倒好,剛開張就當了甩手掌櫃。
雖說揚城距離南省不遠,但一來一回少說也要有一個月的時間,再加上她在揚城耽擱這麽久,現在還沒有個頭,趙羨詞哪能不掛心?
就是想書信往來,這一來一回也都需要時間。福隆樓要是真遇到些什麽事兒,等信兒傳到她這裏來,黃花菜都涼了。
要不是念著畢竟是和秦小姐成親這樣一輩子可能隻有一次的大事,趙羨詞恨不能立刻飛回南省去。偏偏現在婚事耽擱著,沒個準信兒,又冒出一個程家。
思前想後,趙羨詞覺得不能再幹等著了。
不管婚事能不能成,都要有個準信兒才好。
——不,一定要成。
趙羨詞轉念想,既然自己和秦牧雲兩情相悅,又豈能容下旁人橫插一腳?
她縱然不願惹事,不想硬碰硬,但不代表就隻能被動的等著。嶽父大人說得對,對待感情也像做生意一樣,有時候就是要主動主動再主動!
當初在南省,那麽難的商戶,她都一家一家談下來了,還能怕一個程大儒不成?
既已決意要與秦牧雲永結同好,又兩心相知,也該拿出點魄力來。
次日一大早,趙小姐對鏡梳妝,將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晚晴,你覺得我今日好看嗎?”
在晚晴眼裏,當然是自家小姐天下無雙。何況,趙羨詞本就生的端莊,此刻雖然扮做男兒相,也沒有失了風度。
她想,雖然上輩子也成過親,但顯然和現在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語。趙小姐向來是能穩得住的,不管心裏怎麽不安慌亂,至少麵上不落下風去,隻是秦牧雲三個字是例外,似乎但凡牽涉到秦牧雲的事,趙羨詞心裏就特別在意,風吹草動都能牽動她的神經。
此刻,早已知曉自己心意的趙羨詞,不由感慨——這不是喜歡是什麽呢!
晚晴就看到一向正經的自家小姐,抿著唇卻笑彎了眉眼,那神色簡直比三月的揚城春天還明媚,晚晴都看呆了一下,心裏想的話也脫口而出。
一定是又想到秦小姐了!
趙羨詞聞言,笑容中就帶了三分羞澀,卻道,“我們去拜訪一下嶽父大人。”
比讀書比家世,那是比不上程家的。但要是比做生意比相貌,趙羨詞倒覺得,自己未必會輸給那個程鐸。
豈料她二人剛出客棧,就遇到了秦知寒的轎子。
秦大人還未下轎,就瞥到了迎麵而來的趙康。
見他穿著淡青長衫,眉眼間盡是少年意氣,一時間竟讓秦大人晃了眼。
他原本就知道趙康皮相生得好,雖然頗顯柔弱,但揚城男子尚文,這份柔弱反而讓趙康平添了幾分書生意氣。許是趙羨詞心意已定,眸中光彩耀人,就生出幾許瀟灑來,再加上眉眼間的俊秀,秦大人恍惚間不由想,真不愧是趙自省的孩子!
不過,和趙大人不同,秦知寒覺得,這位趙康身上少了趙自省身上撲麵而來的老辣,有些少年人未經俗世的清秀靈動,再加上趙康為人沉穩,如此風貌被秦牧雲看上,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大人自己年輕的時候就長得好,相貌堂堂風度翩翩,再加上他的出身和家世,因此身邊朋友幾乎沒有醜的,眼光可謂極高。此刻他能對趙羨詞有如此評價,已經不枉趙小姐今日特地一番打扮。
大概是好看的人總能讓人沒脾氣,秦大人來的時候還有心給趙康一個下馬威,好好談談他和秦牧雲的婚事,但此刻看少年如此昂揚,又生的如此俊俏,那故意擺弄人的心思竟淡去了,好聲好氣問道,“趙老板,你要去哪兒?”
趙羨詞已經看見了他,正要去拜見,誰想人就到了自己眼前,便忙道,“嶽父大人!小婿正要去給您請安。”
聽他一聲響亮的“嶽父大人”,秦大人眼皮一跳,果然見周圍不少人都在豎起耳朵聽這裏的動靜,不禁歎氣,“你隨我來。”
趙羨詞給晚晴使了個眼色,晚晴心領神會,眼見著小姐給秦大人去了,自己忙去給秦大人的親衛跟前,不動聲色塞了銀子,口中還道,“諸位辛苦了。”
又與這些人閑聊,打聽秦大人對程鐸要娶秦牧雲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秦知寒特地選了一間角落裏的房間,又讓人在門外守著。
他今日看趙康順眼,也就沒太為難人,開門見山的說,“程家的事,你可有耳聞?”
“聽過一些。”
秦知寒看著他,“你有什麽想法?”
“不瞞嶽父大人,想法確實有一些。”趙羨詞就笑起來,“就算沒有秦家這個靠山,單憑牧雲的才貌,不被人喜歡才令人意外呢。但,不管是誰中意牧雲,也要和牧雲兩情相悅才好。小婿不才,正是那個和令愛惺惺相惜之人。小婿相信,嶽父大人愛惜牧雲的心,與小婿不相上下,以嶽父您對程鐸的欣賞,若是這門婚事能成,也就不會等到今日。”
說著,她特意看了一眼秦知寒。老實說,趙羨詞心裏也是沒底的,可正因為心裏太急,所以她想了很多。這些話雖有試探之意,但也是趙羨詞的真心話。秦氏夫婦疼愛獨女,那是出了名的,就憑秦大人在南省那些日子的表現,趙羨詞相信,唯有真心疼愛秦牧雲,才能有自己和秦牧雲的婚事,不然以秦家這樣的門庭,不止秦牧雲要遭大罪,自己也隻怕早已小命不保了。
趙羨詞換位想了下,如果自己像秦牧雲這番作為,恐怕趙麒年和母親會讓她浸豬籠。
而秦牧雲之所以敢這麽放肆,就在於知道自己父母的底線在哪裏,像趙羨詞,也因為深知自己家裏的情況,所以絕不敢如此作為。
秦知寒出身高門,一向意氣風發慣了,早先就很不喜歡趙康有時畏畏縮縮的模樣,隻是念及他的出身,知道這少年貧困慣了,沒有底氣也情有可原。此刻聽趙康如此勝券在握,反而很對秦大人的口味。秦知寒覺得,少年人就該有少年人的朝氣,不管未來結果如何,少年人都要有奮進的心,要有百折不撓勇往直前的必勝信念,要對自己有信心。
“你倒是很有把握,”秦知寒笑歸笑,卻故意道,“如果我說,我有意撮合程鐸和雲兒呢?”
趙羨詞一愣,麵上就露出一絲慌亂。但也隻是一閃而過,她沉聲問,“當真?”
“程鐸是我看著長大的,品貌端莊,出身也好,而且才十六歲就奪了鄉試頭名,前途不可限量,我很看好。”秦知寒打量著趙羨詞,“相比之下,你就遜色多了。除了樣貌過得去,你沒一樣比得過四兒。”
四兒——趙羨詞聽到這個稱呼,就知道揚城的傳言是真的,秦知寒真的與程鐸感情深厚。這番話一出口,趙羨詞心裏就越發發慌,但她知道,現在不是慌的時候,她本就處處比不過那程鐸,若連做人都落了下風,那就是當真沒有半點希望了。
暗自深呼吸一口氣,趙羨詞躬了躬身,行禮道,“秦大人所言不假,但晚輩鬥膽,私以為,雖然前朝以為商人卑賤,但家父也能以商人身份造福一方,並憑此位列朝堂,備受南省百姓尊敬,是多少讀書人和朝廷命官也難有的成就。也因此我朝並未對商人有過多限製,隻是不準農戶經商,防止大家棄本逐末荒廢農事。晚輩以此為誌,現已拿下南潤糧莊百畝田地,假日時日未必不能取得如家父一般的成就。而且,晚輩今年也才滿十六,俗話說術業有專攻,若以此而論,晚輩未必比程鐸差。還望嶽父看在我和雲兒兩情相悅的份兒上,也給晚輩一個機會。”
秦知寒麵色沉靜,心裏卻暗自吃了一驚。他雖然看得出來這趙康心不小,但如今真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由衷的感到驚歎。十六歲的年紀,卻能有如此遠誌,還能真正身體力行,更重要的是,趙康可沒有那麽多好老師在身後悉心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