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回雲鸞
四五個晝夜兼程,孟泊和泅堰終於回到久違的雲都。
到雲都時,正是子夜,滿城燈火盡歇。
穿梭在被黑夜籠罩的雲都城中,二人飛快的尋找南侯府的位置。
這夜如同他們離開時的天氣一般,陰沉的,沒有一顆星子。
停在巨大的石獸上,孟泊和泅堰對視一眼,還是不要驚動別人,直接進去吧。
二人越過高牆踏著房頂直接來到後院。
沒有一處有光亮的地方,看來是都睡了。
孟泊停在以前常一個人坐著的房頂上,看著漆黑的南侯府。
院中凋了一地的白殘花瓣格外顯眼,走的時候還開的正豔呢。
在這院子裏,孟泊雖然沒住多久,可這裏的一花一木都值得留戀。
那是他有了肉身之後第一次適應的環境。
眼前垂著頭的人,看得泅堰不由的心疼。
“泅堰,我雖然嘴上說著幫他幫他,可我從來沒幫到他什麽,反而是他一直被我害得更慘。
孟泊耷拉著腦袋,眼裏都要泛出淚花了。
泅堰想了想,輕拍了幾下孟泊的後背,對他說:“誰說你沒幫到忙,衡世子不是死了嗎!”
“你不是說衡世子不是你殺的嗎?”孟泊偏過頭來看著泅堰。
泅堰趁機摸了摸孟泊的頭,對他說:“隻是不想讓你太感激我而已。”孟泊聽後苦笑兩聲:“可這並不是我的功勞。”
“你救了他的命,這就是幫他最大的忙了。”看孟泊沉浸在自責中不能自拔,泅堰實在不知道怎麽勸他。
其實這一切哪裏都算得上是他的錯,就算他不救千顏休,千顏休死去,千家已然卷入禍端,怎麽可能全身而退。
至於寒雀,那是她自己的情感,自己的選擇。
孟泊覺得錯在自己,自然任憑別人怎麽勸,他還是難以釋懷。
低著頭不再說話,寒雀是一個把情誼看的那麽重的女子,任他感情再淡泊,依舊被感動的要死,可她卻還是沒有一個好的結局。
二人默默在房頂上坐著等天明,終於雞叫過好幾遍了,天空開始泛白,南侯府的仆人也開始陸續起來了。
跳下房頂,二人來到千顏休的房門口,剛端著洗臉水來叫千顏休起床的蔚原一看到突如其來的二人,嚇得臉盆咣——的一聲掉到地上,盆裏的溫水也都灑了。
“孟公子,你們怎麽會在這?”迅速撿起臉盆,蔚原向他們二人問道。
“我們回來看看。”
“哦,那奴婢這就叫大人起床。”
孟泊來南侯府的第二天,蔚原就被蠻帶來伺候了,孟泊對這個氣質溫婉不卑不亢的丫鬟蠻有好感的。
“大人,大人,有客人找。”蔚原拍拍門,對裏麵的千顏休說到。
好一會兒,房間裏沒有動靜,蔚原尷尬的笑了笑:“大人這幾日夜裏都沒睡好,估計是沒醒呢。”
孟泊對蔚原擺擺手:“不用了,我進去叫他。”
蔚原點點頭,孟泊和千顏休的關係十分親近,連蠻都不能相比,他們這些伺候的人都看在眼裏。
蔚原端起空的臉盆,又回去重新打水了,孟泊抬起手,一把拍開千顏休的臥房門。
“匡——”的一聲,門應聲倒地,屋內的千顏休就是再看也該醒了。
拍開大門後,孟泊走進千顏休的臥房,泅堰不想進去,帶在門外等他。
臥房內,千顏休剛被門倒地的聲音嚇醒,還以為是刺客,再一看門口,進來一個十分熟悉的人。
“孟泊,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走了嗎?”千顏休看見孟泊時,驚訝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當初自己還因為孟泊離開沒跟自己告別生了好大一場呢,怎麽他突然就回來了。
揉了揉眼睛,千顏休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孟泊走上前去拍了千顏休一把“我回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本來想直接問寒雀的,但又怕千顏休太傷心,孟泊猛的一轉話鋒。
“看樣子,隻是……”原本因為看到孟泊的喜悅,瞬間就消失了。
“隻是寒雀不在了!”千顏休語氣難掩濃濃的悲傷。
自己賭上千家救她,她最後卻還是為自己而死。
孟泊拍拍千顏休的肩膀,對他說:“你先穿衣服洗漱的,我在外麵等你。”
“好。”孟泊轉身出了房門。
沒多久,蔚原帶著一盆新的洗臉水過來時,看著倒地的房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過她並沒有發出驚訝的聲音,徑直端著洗臉水進了千顏休房裏。
在門外等了沒多久,千顏休衣著光鮮的走出來,暗紅色的朝服,頭發仔細的綰在發冠裏。
如今千顏休位及尚書,又有侯爵身份,每日早朝必不可少。
“要去上朝嗎?”孟泊問他。
“還有一會兒,咱們先去正廳坐坐吧”看到和孟泊在一起的泅堰時,千顏休並沒有驚訝,倆人親近的關係他早看在眼裏。
領著孟泊兩人去了正廳,千顏休喚人上了些茶點。
三人就那麽坐著,誰也不知該怎麽開口。
過了一會兒,孟泊喝下一口茶鼓起勇氣對千顏休說:“寒雀曾經送我一個玉扣,我前幾日不經意間看到玉扣有異樣,所以回來看看。”說著掏出玉扣遞給千顏休。
千顏休接過玉扣仔細端詳了一番才對著孟泊說道:“她還從來沒送過東西給我呢!”
寒雀亡故,孟泊理解千顏休的心情,當初寒雀重傷的時候,千顏休難過的樣子他都看在眼裏。
“她是怎麽死的?”孟泊終於還是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
千顏休沉默良久之後緩緩說道:“為我擋下一劍死了。”
“是誰?以如今南侯府的地位,究竟是誰敢刺殺你”
“是王上。王上身體每況愈下,他已經開始懷疑冰輪血玉,可又礙於我千家如今的勢力隻能派人暗下殺手。”
這個結果倒是沒有讓孟泊很驚訝,沛賢發現他服用的是假的冰輪血玉是早晚的事,怪隻怪千家的動作還是不夠快。
“節哀”孟泊向來不會安慰人,特別是這種沒法安慰的人。
“嗬——”千顏休突然笑了一聲“我去上早朝了,你們就在府中隨意玩玩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來了。”
看著千顏休突然換上的笑容,孟泊更加難過,事到如今,千顏休已經沒法收手了。
還有千家在等著他呢。
千顏休走後,孟泊和泅堰回到後院,蔚原已經把他們二人以前住的房間收拾出來了,孟泊走進去時,一切還和他離開時一樣。
短短一個多月,物是人非。
孟泊換下衣服叫人送來一桶水,洗過澡就躺在了床上,四個晝夜沒閉眼,他現在有些乏了。
睡夢中,孟泊感覺有人撫自己的額頭,但意識昏沉又不想醒來,就任他去了。
原本隻是想過來開導開導孟泊的,但泅堰一進門時發現孟泊已經睡得死死的了。
看他連睡覺時,都滿麵難過,泅堰忍不住動手撫了撫他的額頭,想把他的額頭撫平。
其實這趟來雲都毫無意義,他們倆明明都知道寒雀已死,這時候回來隻會在千顏休的傷上加傷嗎。
可是不回來,孟泊又無法釋懷。
一下早朝,千顏休直奔府裏去,王懷疑他,朝堂上怎麽會叫他好過。
而今之計隻有忍,必要時,隻能自己送他一程了。
要是自己早點這麽做,寒雀也不會死了。
“大人”一進院裏蔚原就迎了上來。
“孟泊呢?”千顏休快步想自己臥房走去,早上被孟泊拍壞的門已經修好了。
“孟公子在房間。”聽完蔚原的回答,千顏休快速換好衣服,直奔孟泊的房間去了。
這幾天蠻回了千府,千顏休連個訴苦的人都沒了。
一進入房門,千顏休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泅堰坐在孟泊的床邊溫柔的看著他,雖然帶著麵具,他依然看到了泅堰臉上的笑意。
這倆人是怎麽回事,泅堰看孟泊的樣子,自己也曾那麽看過寒雀。
可他對寒雀……再看一眼,千顏休突然發現了什麽似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你還沒看夠?”
“啊?哦,我來找孟泊”明明自己又沒有偷窺,被泅堰這麽一說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泅堰看了看床上的孟泊,離開了床邊。
這下千顏休更不好意思了,自己是叫他起來還是不叫他起來呢。
猶豫再三,千顏休還是叫了,畢竟來都來了。
晃晃孟泊,千顏休感覺身後的泅堰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看得他頭皮發麻,真不該弄醒他。
孟泊醒來時,第一眼就看到千顏休坐在自己床邊,並且表情怪異。
“你怎麽了?”還以為千顏休遇到什麽麻煩事,孟泊關心的問著他。
“沒什麽事,隻是過來想找你喝酒來著。”
喝酒!孟泊一聽喝酒腦袋都疼,可是現在千顏休這麽難過,自己不陪他喝又不好。
他隻能勉強對千顏休說:“好啊,隻不過我酒量不好。”
反而是泅堰一聽千顏休找孟泊喝酒,看千顏休的目光都溫柔起來,千顏休一回頭恰好對上泅堰的目光,這一冷一熱的,千顏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吩咐人準備了酒菜,千顏休拉著孟泊的手就往偏廳去了,泅堰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身後。
若是千顏休這會兒回頭,一定又會看到泅堰眼裏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