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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裂痕

  早起的聞鈞鈺想起那天聞鈞語表哥的話,隻不過帶去見麵的可能不是弟妹,而是弟夫。想起無塵說在外人麵前喚他相公,也就間接首肯他對外的地位。所以聞鈞鈺毫無壓力對聞鈞語表哥一家介紹無塵‘弟妹’的身份,聞鈞語也是人精,早就從聞鈞鈺的神情裏看出無塵的身份。但無塵這個當事人不說,那他也不點破。


  幾人在大廳裏坐下,等量體裁衣的師傅過來。聞鈞語這次沒有坐在主座上,而是坐在無塵的對麵。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量著無塵。聞鈞語可不是聞鈞鈺那個笨蛋,會把無塵當做女人。雖然他承認無塵的容貌較之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那上位者的氣勢可不是簡簡單單隨便哪個女人就有的。即使被他奉若神明的娘親南遙,她給他的壓迫可不能跟無塵比擬。聞鈞語很好奇無塵的身份,更有些嫉妒那個笨蛋表弟的運氣。


  從小到大,聞鈞鈺的運氣就非比尋常。像小時候過年長輩給的紅包,明明每次都被他私下調換,但每次拿到的都是他最想要的。像讀書的時候,每當他搶過聞鈞鈺要交的作業時,夫子每每都會生病或者因為其他事情不來,給聞鈞鈺重新寫過時間。他以為聞鈞鈺的幸運都是巧合,事實卻告訴他,他想的太天真。記得聞鈞鈺偷偷瞞著所有人離開村莊去參加鄉試,名落孫山之後又偷偷回來。聞鈞鈺剛回來沒有一炷香的時間,就有人上門報喜。原來新進的秀才突然病發故去,但已經將人員上報朝廷,不能因一人折損一個縣的名聲,於是聞鈞鈺正好頂上。聞鈞鈺成年之後,三年未求到神果。聞鈞語以為聞鈞鈺好運用盡,原來求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回來。


  但表弟好運歸好運,不能擺脫他蠢笨。看著無塵便是七竅玲瓏之人,萬一傻表弟一個不小心怎麽死都不知道。


  聞鈞語抱著試探開口:“弟妹可是族裏的長老?”無塵知道聞鈞語想探聽什麽,淡然道:“不是。族裏的長老因南遙姑姑的事,哦,現在該改口了,該喚南遙姑姑為舅母。”聞鈞語回了無事,便等著聽無塵的下文。無塵也不賣關子,接著說:“族裏因為舅母一事,已經罷黜所有長老。我,隻是剛剛修成的妖精。”


  聞鈞語明顯不信無塵的話,但也不能直接質疑。隻打定主意晚上修書一封給在外遊玩的父母,向他們打聽一下聞鈞鈺求回來什麽大神。


  無塵也沒想用這些話打消聞鈞語的懷疑,隻是說給外人聽罷了。免得村子裏總有人閑言碎語編排他的身份,讓村裏一些老古董時不時借著各種理由找他旁敲側擊一些隱秘。


  師傅給量了尺寸,選了布匹。但無塵還想親自到集市上逛一逛,看看幾百年過去了集市有沒有不同。


  無塵回去的時候將想法告訴聞鈞鈺,聞鈞鈺沒有反對,隻是說讓聞鈞語帶無塵去。無塵不滿:“我要你帶我去。”聞鈞鈺搖頭,“我在我爹床前發誓,今生我不會再踏出村子一步。”無塵不解,“為什麽要發誓?”聞鈞鈺搖頭,其實他也不太明白他爹臨終前為什麽要他發誓。聞鈞鈺見無塵想知道緣由,他雖不明白但也將當日的情景描述給無塵聽。無塵聽完之後,深深看了聞鈞鈺一眼,腦海裏閃現幾百年前男人說,再也不踏出村子的誓言。難道,他注定要跟那個男人糾纏不清。


  “好吧,我相信你的說法。”聽了無塵此話,聞鈞鈺一臉感動看著無塵。無塵很是鬱悶,他有說讓他感動的話嗎?


  不能修煉,不能離開村子,沒有書籍戲曲打發時間,也沒有機靈的人逗樂,隻能吃完飯曬著太陽發呆。難道這樣的日子他要過幾十載?饒過他,他可沒有那份恬淡的心。


  見聞鈞鈺又捧著那本無趣的書誦讀,隻能感慨日子太無聊。聽著聞鈞鈺抑揚頓挫的讀書聲,無塵閉起眼睛入了夢。


  夢裏他回到了幾百年前的將軍府,那天是大軍班師回朝的一天。


  朝堂上,離國君主正在論功行賞。那個男人正單膝跪在他的君主麵前,聽著聖旨裏對他的封賞。當宣讀到封他為護國大將軍時,男人的背脊僵硬了下。聖旨宣讀完,男人遲遲不接聖旨。上位的年幼君主,麵色凝重,靜等著男人的動作。


  男人雙膝跪下,聲音渾厚,對他的君主道:“臣有負聖恩,不敢領旨。臣雖立誌要成為大將軍,但與一人有約。當臣成為大將軍之時,便是他離開臣之日。臣對他用情甚深,不願用這虛名讓他離開。”


  年幼的君主雖被他的真情所感,但江山社稷與百姓黎民不允許他因為這一絲感動而舍棄。年幼的君主思量一會,道:“朕容你思量幾日,三日後愛卿要給朕一個滿意答複。”隨後想起什麽,補充道:“朕對愛卿的事情有所耳聞,正好皇室有一秘寶,可賜給愛卿,解決愛卿的後顧之憂。”


  離國的君主給男人的正是月老的紅線,普通的紅線被皇室的血液浸泡之後,也沾染了一些靈氣。男人聽信了他君主的話,以為這紅線能夠拴住心上人。而這沾染龍血的紅線不過是能封住妖精的法力,讓妖精難以脫身罷了。


  男人拿著紅線回到將軍府,好言哄騙一無所知的無塵。無塵隻當男人心血來潮隨意在月老祠裏求來的絲線,在男人的哀求裏伸出了手。當係上的紅線消失不見,無塵才察覺紅線的蹊蹺。但為時已晚,無塵不能改變男人想將他拘禁的事實。


  無塵憐憫看著男人,笑的癲狂。無塵本想了結男人的塵緣之後,開恩準許男人再求一次仙果,以報答戰場上男人多次相救的恩情。而如今一介凡人也敢拘禁他的自由,也敢擅自決定他的去留。


  無塵將男人趕出房間,並不許男人再出現在他麵前。男人真的沒有在無塵醒著的時候出現,隻在夜晚無塵熟睡的時候悄悄地守在無塵的身側,直到黎明才離開。


  三日之後,男人接受了大將軍的稱謂。但下令讓將軍府裏的人三緘其口,不得告訴無塵。男人以為沒人告訴無塵,無塵便不會知道。男人不知他與無塵定的契約是天地認證,不是沒人說就可以瞞天過海。


  當無塵感受到法力可以運用時,便已經知曉他與男人之間的契約已經消失。隻是綁在手指上的紅線,讓無塵有些為難。如果當初下凡時所用的是仙果所化的身軀,此刻丟了便罷,紅線也奈何他不得。自負的他未曾認為凡塵能有讓他牽絆的事物,便用本體下凡結契。如今卻無端生了情劫,讓他走也不能留也不成。


  私下傳書給一母同胞的兄長,向他求得脫身的方法。然而在等待的日子裏,卻發生一件讓無塵不得不立刻離開的事情。


  日暮西斜,聞鈞鈺放下書準備晚飯,出門見無塵倚靠著門閉著眼睛坐那曬著太陽,走近才發現無塵睡著了。聞鈞鈺輕推無塵的肩膀,想讓他醒來到屋裏睡。初春的氣溫溫和,但天色漸晚,寒氣湧上氣溫還是較冷。聞鈞鈺本來想給無塵披衣一件,又怕無塵靠著門框睡得不舒服。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將無塵推醒。


  無塵在聞鈞鈺推的第一下時就醒了,睜開眼看見與夢裏相似的眉眼,佯裝無事的假象碎開狠毒裂痕,岌岌可危。聞鈞鈺被無塵眼中的冷意逼退一步,結巴解釋:“我……我隻是……想叫醒你……”無塵輕嗯一聲,又閉起眼,隨意問:“你想知道你的前世嗎?”聞鈞鈺興奮的點頭,隨即又搖頭。


  聞鈞鈺十分肯定前世的他一定認識無塵,很可能交情匪淺。但這些日子與無塵的相處,讓聞鈞鈺覺得前世的他一定得罪了無塵,又讓他不敢知道前世的舊事。而且無塵記得的回憶的一直是前世的他,即使今生他們再相遇,無塵心心念的都是他,那個他無法回憶起的他。


  無塵沒有看見聞鈞鈺眼裏的愛慕更沒有看見愛慕之後的悲傷以及嫉妒。無塵也沒等聞鈞鈺的回答,接著說:“即使你想知道前世,我也不告訴你。你隻要知道前世你我的確認識,你欠我一筆債就夠了。”無塵睜開眼見聞鈞鈺一臉凝重看著她,等他接下來的話。無塵被聞鈞鈺的神色逗笑,放柔聲音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現在就還債。隻是時隔一生,時間久遠一些,我隻要你給一點點補償。”


  聞鈞鈺聽此言,立刻問:“什麽補償?”無塵說出兩個字,讓聞鈞鈺的臉頰瞬間紅透。“肉……肉償?!”聞鈞鈺偏過頭不敢與無塵對視,無塵戲謔的目光讓他羞澀不已。聞鈞鈺緊盯著腳下,思緒翻滾。


  斜陽下兩個對立的影子拉長交織在一起,似極夜晚下燈火映襯下羅帳裏糾纏的身影。聞鈞鈺被腦海裏幻想的場景逼迫的氣血逆流,滿臉紅暈,呼吸粗重。無塵隻在一旁靜靜看著,未出聲催促聞鈞鈺回答。無塵心裏已知曉聞鈞鈺的答案,隻是故意讓聞鈞鈺局促不安。宛如前世那人一般,紅著臉羞澀的向他求歡。


  聞鈞鈺捏緊衣角,“我……天色將晚,我去做晚飯。”說完立即邁步向廚房走去。無塵看著聞鈞鈺飛快的步伐,心想是不是他不看著聞鈞鈺,聞鈞鈺可能小跑起來。這一世做教條的書生,也不是那麽無趣。


  聞鈞鈺做完晚飯,又將爐火點著,燒了滿滿一大鍋水。吃飯的時候,還分神想著火熄滅沒有,水燒開沒有。無塵早就看出聞鈞鈺的心不在焉,但他故作不知。隻看著聞鈞鈺的目光不時朝門外望去,收回的時候偷瞄一下他,隨即又扒一口白飯。一碗白飯就這樣被聞鈞鈺佐著門外漸黑的天空和無塵越來越深笑容一點點變少,直到無塵放下碗筷,聞鈞鈺才回過神來。“你吃完了,我去看看水熱了沒?”不等無塵點頭,立即放下碗筷出了門。


  聞鈞鈺到廚房看灶膛裏火已經熄了,水也滾燙,這時心才安定下來。聞鈞鈺安下心來,剛想放下鍋蓋,就聽背後傳來一道聲音:“水熱了?”嚇得手一抖,幾乎將鍋蓋扔下。


  聞鈞鈺轉身看著站在廚房門外陰影的無塵,“水熱了,你現在要洗麽?”“一起?”無塵發出邀請,聞鈞鈺直搖頭。無塵也料想到這個結果,但依舊有一絲淡淡的遺憾,“那把水放到大廳。”聞鈞鈺剛應下,無塵便轉身。


  聞鈞鈺站在浴桶邊將水兌好,剛一轉身撞進冷香的懷抱裏。一絲溫熱的觸感隔著一層薄衫熨帖聞鈞鈺的臉頰,聞鈞鈺不敢抬頭,隻保持著這個埋首的姿勢。鼻翼間的冷香攪亂原本就不清晰的大腦,臉頰觸碰的那一塊肌膚像是被炙陽灼傷一般火辣。


  無塵將僵硬懷中的聞鈞鈺拉起,隨後緊緊抱住。垂目盯著聞鈞鈺烏黑的頭發,順著青絲的發尾打量這清瘦纖細的身軀。這具身體不再是幾百年前那具遒勁精壯身軀,而是現在這樣,要手臂緊緊環著才能摟緊的單薄無力。原來這就是將軍與書生的差別,原來這就是前世與今生的區別?

  但,無塵,你何時變得如此躊躇如此多情?你與此人不過是一場交易。他要陪伴一生之人,你要徹底斬斷紅線的機會。怎麽能因為這個男人滿足你的所有願望,就因此心軟,打算過幾十載枯燥的生活。種田垂釣,如果你想,當初那個男人挽留的時候你就應該心動。怎麽男人換了個身軀,換個身份,忘了往事,就將你收買,讓你情願過這種生活?


  聞鈞鈺一直保持被無塵擁抱的姿勢,直到他感覺到無塵的懷抱漸漸鬆開。他抬頭仰望,發現無塵的目光沒有與他交匯,反而透著他看向虛無。更讓他擔憂與不安的,是無塵眸中漸漸隱退的迷惘取而代之的是下了某種決心的堅定。那堅定剛聚集在無塵的瞳孔之中,下一刻他就被無塵推出懷抱。聞鈞鈺看著無塵臉上掛起微笑,聽見那清冷的聲音說著曖昧的話語:“一起洗個鴛鴦浴。”“不!”拒絕。堅定而絕望的拒絕。


  每當無塵露出那平靜的笑容,用那清冷的語調對他說話,他就知道無塵想起前世那個人。所以他要拒絕,隻是這拒絕裏摻雜著多少絕望與悲傷,他不敢一一計量。


  雖然見你的第一眼突然愛上你,還隱隱覺得我們相識很久;雖然對你的喜好很熟知,更知曉你一個眼神一個舉動背後的深意。但我不是他,不是他的替代品。我答應為他還債,隻是因為你要求我還。你要求我給你補償,我隻是因為你要求。即使是同一個靈魂,相似的容貌,但我隻是我,絕非他。


  我不是他,所以你的提議我會拒絕,而不是全盤接受。然而我的拒絕,能讓你分清我和他的區別嗎?


  “無塵,我不是他,不是。”聞鈞鈺低聲說了這句,側身離開了屋子。


  門被關起,漸遠的腳步聲,大門被打開再合上。院子外傳來幾聲犬吠,接著傳來人的聲音。那淺淺的腳步聲被這些聲音淹沒,直到所有聲音消寂。這片天地才恢複無聲,空留孤寂在遊蕩。


  無塵坐在嫋嫋升起熱氣的熱水裏,眼前浮現聞鈞鈺離去時悲痛的樣子。那一句陳述,徹底揭開所有遮掩。“這樣就好。”無塵這樣總結。


  聞鈞語府上,客房。丫鬟正幫聞鈞鈺鋪床,聞鈞鈺與聞鈞語坐在桌前喝著茶。丫鬟鋪好床,退了下去。


  聞鈞語開口:“發生什麽事了?”聞鈞鈺搖頭,不想多談。聞鈞語看聞鈞鈺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前幾日塞在衣服裏一起遞去的信聞鈞鈺已經閱過。今夜兩人已經攤牌,各自表明。但單看聞鈞鈺的模樣,不像兩人已經說清,倒像是聞鈞鈺一人把話點透,無塵沒有任何表示。


  聞鈞語抬手拍拍聞鈞鈺的肩膀,頗為感慨:“我一直以為你運氣絕佳,沒曾想你是運氣最差。”幼時讀書,夫子總在你功課寫好出現,如今看來隻為讓你做個書生;出村趕考,意外獲得秀才之名,隻為堅守永不出村的誓言;三年未求得仙果,如今想來隻是想與無塵糾纏。你這一生,像是說書人說些的話本,結局已定,故事情節大差不離。


  聞鈞鈺放下茶杯,轉身走向床鋪,對聞鈞語下了逐客令:“我要睡了,表哥回吧。”聞鈞語見他不想交談,隻好關門離去。


  三更,浩月當空。四周靜悄悄一片,人畜皆睡。聞鈞語府裏一處廂房裏傳來幾聲嗚咽,不禁讓人聯想起鬼怪迷離的事,一時毛骨悚然。


  作者有話要說:

  事件就是那麽突然,轉變就是那麽快。不要問我文風和人設,那是什麽?不可以吃的,不要問我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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