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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理想?

  “過來吃飯了。”


  何夕端著麵出來時,就看到任西顧站在窗前發呆。


  “你這房子一個月多少錢啊?”


  任西顧走過來拿起麵條聞了聞,又說:“嗯~好香!”


  “一千八。”


  “這麽貴!”任西顧又嫌棄的環顧了一眼四周,“這破房子哪兒值一千八啊。”


  “這已經是附近最便宜的了。”何夕說著把筷子遞給他。


  “真坑。”任西顧撇撇嘴接過筷子,“你還不如直接去我那裏住呢。”


  “我租都租了啊。”何夕開始吃麵。


  任西顧想到如果讓何夕去和自己住,那就能天天見到他了。


  覺得這個提議簡直好極了,也不吃飯了,又趕緊補充道:“說真的。你搬去我那裏吧,我也不收你房租。平時我就一個人住,自己待著可無聊了,你去了還可以和我做個伴兒。最主要的是我那裏離你們醫院還近,路上可以省不少時間呢!”


  “不太好吧。”何夕皺皺眉。


  “有什麽不好的。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平時就幫我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飯什麽的。不然每個月請保潔也要花好多錢呢,你就當做個兼職交房租了~”


  “我考慮一下吧。”


  任西顧看何夕答應考慮,才端起麵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何夕本以為任西顧隻是說著玩玩。


  可第二天那家夥發信息來說下午在醫院門口等他,要帶他去看看房子。


  何夕走出門口時,就看任西顧站在一棵歪脖子樹下,旁邊放了量一看就比他那倆高級了不知道幾個檔次的山地車。


  任西顧看見何夕,拍拍自己的山地車說:“走,今天我載你~”


  “傻不傻啊你,有兩輛還用載來載去麽。”


  何夕笑笑跨上自行車,衝任西顧揚了揚下巴,“帶路。”


  任西顧房子的確離醫院很近,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裏,兩室一廳,又大又幹淨,小區的環境也很好。


  在任西顧苦口婆心地列舉了幾十條在這裏住的好處和以前房子的壞處後,何夕答應回去和房東商量一下。


  第三天,任西顧又來了,還是站在那顆歪脖子樹下。


  何夕走過去,看了看他旁邊,問:“你車呢?”


  任西顧摸摸鼻子:“壞了”


  “那麽好的車,才騎一天就壞了!你都幹什麽了?”


  “唉呀,壞了就是壞了。”任西顧自來熟地往何夕後座上一跨,“快走快走,餓死了。”


  何夕在任西顧的催促下,給房東打了電話問退租的事情,結果房東說合同簽了一年不能退。


  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但看任西顧一副哀怨的表情,隻好安慰說:“沒事兒,你想吃飯了可以經常來,我不會趕你的。”


  結果任西顧就用實際行動詮釋了“經常”二字。


  一整個周末都賴在這裏,周一開始又每天都醫院門口蹲點兒。


  幾天之後,何夕倒也熟悉了這樣的生活。


  又一個周五,是何夕在內科的最後一天,下周一開始他就要去外科實習了。


  下午的時候,何夕請潘東給自己填實習手冊。


  雖然這個人平時看著吊兒郎當,但何夕知道他是個很靠譜的人,並且這段時間都在有意無意的照顧自己。


  他向潘東表達了一下感謝,本以為潘冬會趁機損他兩句。


  可潘東沉默地給他填完實習手冊,然後一臉認真的問:“你是打算往臨床方向發展嗎?”


  “啊?是啊,我想當醫生。”


  何夕楞了一下,然後答道。他們熟了之後潘冬一直嘻嘻哈哈的,突然嚴肅起來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有多想?”潘冬起身去關醫辦室的門,他決定要跟何夕好好談談。


  “很想。”何夕說完怕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決心,又補充道,“非常想!特別想~”


  潘冬轉身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滿臉憧憬、眼神堅定,閃耀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仿佛透過他看到了多年前熟悉身影。


  他走過來坐到何夕麵前問:“為什麽這麽想啊?”


  何夕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高考那年南方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其實我老家也有過一次,小時候就老聽家裏人說起那時的事兒。故事和畫麵一結合,觸動就挺大的。希望如果再有這種情況發生時,我能保護身邊的人,有能力救他們。”


  “但天災隻是偶發的。如果當了醫生,你所治療的更多的是那些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人。”


  “也挺好的啊,治病救人總歸是好的。好人總會有好報嘛~”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給你好報。病人承擔不起高額的醫藥費時,還是會懷疑你坑他的錢;家屬承受不住失去親人的痛苦時,還是會怪你不盡全力。”


  “我自己問心無愧不就行了。他們不領情就不領情,我就當為下輩子積陰德了。”


  “那要是一個壞人倒在你麵前呢?”


  何夕一時噎住了。


  他知道醫學日內瓦宣言的內容,但沒往這方麵深入地想過。


  他從小在家鄉長大,那裏是在廢墟中重生的城市,鄰裏之間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小時候就常聽奶奶講他們是如何被救起,又怎樣去救的別人;在餓的不行的時候,是誰給了她一口吃的,她的奶水又喂了誰家的小孩。


  從那個隻有互相攙扶才能生存下去的年代留下的傳統,那裏沒有誰對誰有著真正的惡意,所以他總認為治病救人就是好的、對的。


  但如果像潘冬問的,如果倒在他麵前的是壞人呢,他還會救嗎?


  潘冬看何夕糾結的樣子,歎了口氣,將實習手冊遞給他:“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何夕結果實習手冊,看著潘東。


  潘冬站起身,走到窗前,“以前有個人像你一樣,正直、聰明,充滿理想和包袱,當年以全國第一的成績考進醫科大,說起來還是你的學長。”


  “嘿嘿,你也是我的學長。”


  何夕知道潘東也是他們學校畢業的,隻不過之前潘東不說,他也就沒提。


  潘東笑笑,接著說:“他比我大兩屆,這個人也是從小就想當醫生。


  說實話,我一開始特別討厭他。


  因為我喜歡的人喜歡他,周圍的人越說這個人好,我就越討厭他。


  後來他考上了醫科大,我喜歡的人上了和他在同一所城市的大學。


  我就覺得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能考上。”


  何夕看潘東望向窗外,仿佛陷入了回憶,聽他平靜地敘述著:


  “後來我玩兒命學了兩年,做了他的學弟,天天想著怎麽能讓我喜歡的人看清那個人的真麵目。


  可是越近距離接觸,我他媽越發現這個人真是個純傻逼,越來越討厭不起來他。


  後來我慢慢想通了,決定祝福他們。


  看著他們畢業、一個從商、一個如願以償的當了醫生。


  然後有一天,那個人成功拿到執業醫師資格證,請我們去遊樂場玩慶祝一下。


  在那裏,我們碰到了一個把筆帽吸進氣管的小孩。


  那小孩被人群圍著,等我們擠進去時,他的臉已經憋得發紫了;


  家長說已經打了120,但需要等一會兒才能到。


  又過了一會兒,孩子已經開始翻白眼、瞳孔也開始擴大,我們都知道這個孩子可能等不到120來了。


  那個傻逼看不下去了,跟旁邊的小販借了一把刀,割開孩子的氣管把筆帽取了出來。


  後來120來了,孩子得救了,各種電視、報紙都開始報道、表揚。”


  潘東轉過頭問何夕:“你一定覺得故事停在這裏皆大歡喜,是不是?”


  何夕點點頭,但他發現潘東的眼睛已經泛紅,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他媽也這麽覺得!但是後來那個孩子聲帶感染,不能說話了。”


  潘東冷笑了一下,又抬起頭望向窗外,接著說:


  “孩子的父母把那個人告上法庭要求賠償。


  說是因為他在遊樂場割氣管時使用了不符合衛生要求的手術器具,才導致孩子聲帶感染、不能說話的。


  結果孩子的父母勝訴了,那個人剛剛拿到沒多久的執業醫師資格證被吊銷了。那麽想當醫生的一個人……”


  何夕感到有點難受,剛想開口安慰潘東,就又聽他說:

  “父母沒良心,但孩子心理還是知道是誰救了自己的。


  那個人離開醫院的那天,孩子跑出去想送他,但聲帶沒辦法出聲,就隻能一直追,過馬路時也不知道看著。


  那傻逼也是,孩子追了他一路都沒發現,結果車按喇叭時他聽見了。


  把孩子推走,自己被撞死了。這個大、傻、逼。”


  何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濕潤了。


  潘東閉了下眼睛,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何夕說:

  “其實如果你像別的實習生一樣,因為家裏的安排、因為生計、或者哪怕像我一樣隻是為了追人來學醫的話,我都不會跟你說這些。


  但我能看出你對這個職業有很高的熱情,甚至高到有點把它理想化了。我不希望看著你有一天像那個傻逼一樣。”


  “這種氣氛太不適我,我要去透透氣。”


  潘東說著向門口走去,打開門後,他又頓了下,問:“你說,他後悔麽?”


  問完又像根本沒有等何夕回答一下,關上門出去了。


  何夕很震撼,緩步走到潘東剛才待的位置。


  望著外麵湛藍的天空,也問自己:是啊,他後悔嗎?


  作者有話要說: 潘東學長的故事,是根據上學時老師給我們講的一個真實事件改編的,但為了情節需要,做了一些潤色。在這裏,我沒有要討論孩子父母做法的對錯,因為國家確實是對實施手術的環境做了嚴格的要求,法院判的沒有錯。隻是開一個腦洞,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學長這樣的人身上,對於他和他周圍的朋友,將會有什麽影響?

  PS:那裏那個年代的房子還真是便宜啊……


  再PS:潘東、潘東的學長以及下一章要出場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基本給每個有戲份的角色都設定了一下他們的成長過程。等這個文完結,會再慢慢把他們的故事也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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