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帝師篇(二)
“皇弟可是大忙人,皇姐就不去打擾了你了。”還是無法接受那謫仙的青年變成這麽,嗯,怎麽形容呢——大概是身處高位的掌權者特有的一種特質吧?說實話,她形容不出具體來,但隱約感覺就是她所想的那樣。
“皇姐多慮了。”高高在上的帝君哪怕是到了自家親姐的前麵也依然帶著身為皇者的姿態,那姿態不知何時已經刻入他骨髓,亦無法改變。“母後怎麽今日還請了行蹤難以捉摸的國師來?莫不是想給皇姐找個駙馬?”話題一轉,卻是引到了鳳堯的身上。
“事實是如此沒錯,隻可以一個兩個的都不隨了哀家的願,真是讓哀家失望。”歎了口氣,太後又想起皇帝的子嗣問題來,又是一陣頭疼。
先帝遺詔所言,未立後前帝不得有子嗣,務必得保證皇後之子為長,這樣也就算了,先帝竟然還定下了皇後人選,且指明得蘇家長女滿了十六才可以,也不看她皇兒都快二十又一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連個嬪妃都沒有,哪家的孩子會跟她皇兒一樣?
立後了就好,嬪妃什麽的都會有,孫兒孫女什麽的也都會有。
“國師這身子大抵也是會耽誤皇姐,母後又何必為難國師,難不成母後認為我堂堂大殷竟是不能能配得上皇姐的好男兒?”清楚地知道長姐和國師之間並無感情瓜葛的帝君是如此言道。
就皇姐那愚蠢的女人,若不是他幫忙看著點,估計人被母後稀裏糊塗賣了都不知道。國師是什麽人?六根清淨的出家人,雖然比不得和尚和道士,但是也差不多了。更何況,鳳堯那個病秧子能活多久還真的不好說,別因此耽誤了皇姐一生才是。
身在局外的鳳堯有那麽一瞬間的愣神,他這是被嫌棄了?真是略稀奇的體驗,以前怎麽不知這個高傲的帝君竟然有這麽幼稚的一麵?是這個人太能偽裝了還是他眼拙?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話?”太後徉裝不悅,“看來還真的需要個妻子來管管你了。”
“嘖,母後知道朕的皇後是什麽樣的人?聽說以前是個沒用的廢材呢,也就是近兩年才變好的。”帝君嗤笑,蘇家長女是廢材這個傳言他當初是證實過的,如今卻截然變了個模樣,要說這裏麵沒有什麽貓膩,他還真的不信。
“也許是以前不懂事……”顏依依欲言又止,實在是想不出解釋的話語來,不過,“國師以為蘇家長女是怎麽的人?”
轉動著瓷杯,鳳堯輕聲問道,“長公主怎麽以為堯會知道未來帝後的為人?”他還不想跟女人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特別是這個女人還是未來的帝後。
“行了行了,哀家本來就是促進下國師和韶華的交流的,怎的皇帝一來話題都跟帶了刺一樣。”太後失望地放下茶杯,“哀家有些乏了,你們該怎樣聊就怎麽聊吧,哀家就不參與了。”
作為“刺頭兒”的帝君望了一眼太後遠去的背影,也跟著站了起來,經過顏依依身邊的,低聲嗤笑,“蠢女人,好好好管管你蠢蠢欲動的大腦。”
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這就是顏依依無法把她的皇帝跟前世那個謫仙的青年聯係在一起的原因,畢竟她皇弟性格的糟糕她並不是第一次體驗了,每一次都會讓她生出一種想將其暴打一頓的衝動來。
隻可惜——她打不過。
繼續轉著瓷杯,鳳堯並不出聲,那很明顯就是這對姐弟之間的“打情罵俏”,他這個外人就不好參與了。
“既然人都走光了,那國師也該打道回府了,本宮就不送了。”說著,顏依依姿態大方地起身,毫不猶豫的轉身便離去,徒留鳳堯還坐在原地。
哪裏看得出來傳說中她心悅鳳堯的模樣來。
原來,所謂賢淑的韶華長公主也是這麽直率。
原來,傳聞裏脾性高傲偶爾行為肆意的帝君也會有那麽孩子氣的時候……
果然是他少見多怪了麽?
鳳堯無奈地勾了勾唇角,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
帝都,天子腳下,國師府,後花園。
“遠來即是客,不知閣下拜訪府上有何指教?”白子放下,陽光下顯得越發的病弱美人左手執起了黑子,長得有些過分的眼睫遮住了眸子裏的莫名神色。
“啪嗒”一聲,黑子落下,不偏不倚地使棋盤上唯一缺漏的地方變得完整了,白子被一一拾起,過了一會後才發現棋盤上的白子皆已經被收斂幹淨。
“沒想到病弱如國師竟然有如此凶狠的棋風,真是叫人大開眼界。”從牆頭一躍而下,蘇穎大大方方的姿態看上去很容易獲得他人好感,隻可惜鳳堯並不在意。
“在下的棋風如何與蘇小姐有何幹係?”輕咳了一聲,白色的絲帕捂住嘴,臉色有些泛白,不難看出他身體確實是不怎麽好。“蘇小姐若是沒事,還是盡快離去的好,在陌生男子的府上待久了總歸對姑娘家的聲譽有所影響。”
“國師神通廣大,不會猜不到小女子上門拜訪的用意。”並不驚訝麵前的男人知道她的身份,早在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男人的本事。
什麽體弱多病,不過是因為法則對那逆天力量的禁錮罷了,若是待這男人完完全全掌控了那種力量,日月星辰的更換也許就在舉手投足之間。
如果……如果她能與這個男人交合的話,那麽她豈不是能夠擁有化龍的機會?
“有的時候,太過於貪心隻會給自己帶來毀滅性的後果。”鳳堯自然是知道蘇穎的想法的,然而他說話的語氣卻是不緩不慢的,好似被肖想的人不是他一般。
蘇穎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她也不過是想想而已,招惹了凡人就已經落得如今下場,更別說是這個男人了,“想必國師應該知道,不久以後我便要與這大殷的帝君成親了。”不再多說廢話,她直接拐進正題。
“知道又如何?”
“請求國師出手幫小女子隱瞞身份,小女子必有重謝。”的確是重謝,說巧不巧,她正好就知道那麽一個法子能夠緩解一下這個男人身上的那種痛楚。
“重謝?”鳳堯明顯是好奇了。
“小女子正好知道一種方法能夠緩和國師您身上的痛楚,大抵能緩掉五六成,不知國師意下如何?”蘇穎很自信這個男人一定會同意和她的交易,雖然不知道被法則壓製有多痛,但古書上有過記載——
天意難違,若違則天亦懲之,經九九八十一載靈魂淩遲而不死者可成人之天。
淩遲,即所謂的“千刀萬剮”,指處死人時將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是一種肢解的懲罰,並包含身體四肢的切割、分離。
清清楚楚感受那種“千刀萬剮”而且意識還清醒地很,這樣的人蘇穎不得不佩服,所以她隻是小小要求而交給對方一個緩解痛苦的方法,本質上她已經很吃虧了。
“不得不說你的條件讓我很心動,那麽,我答應幫你掩飾身份。”鳳堯並不擔心蘇穎不實現她的承諾,違背又如何,他有的是手段懲治不守承諾的人。
“為了以表誠意,我可以先說方法。”
“可以。”不用說,鳳堯自然是應允了。
“方法就是……”
————我是欠扁的分割線,不服你來打我啊,你打得到我再說(╯▽╰)————
幾日以後,帝都,天子腳下,郊外。
循著本能,蘇穎來到了郊外,說不清楚有什麽氣息在吸引她,但是她能感覺到這氣息對她的恢複似乎有很大的作用,想到能恢複妖力,蘇穎心裏滿滿的煩躁感終於是散去。
不管怎麽說,隻要她能恢複幾分實力那麽她也就擁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也就不用再這麽受人壓製了。
然而,氣息的盡頭卻讓她頗為失望,那是一個身穿著黑衣的男子,看不清的麵容藏在黑色的麵巾後,從周身濃鬱的血腥味來看,這人要麽就是受傷太重導致昏迷,要麽就是殺人太多染了一身血,前者是失血過多昏迷,後者則是用盡力氣昏迷,但不管是哪樣都證明了這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那個,你還好嗎?”伸手戳了戳盤膝倚坐在樹底下的男子,蘇穎小心翼翼地開口問,戳完就後退了幾步,她生怕一個不小心被那人手裏的匕首戳了個透心涼。這可是有前科的,想當初她在二十一世紀,也是同樣的情況救了那個殺人機器一般的男人,隻是沒想到……唉,說多了都是淚,希望這個男人別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就是了。
是的,蘇穎決定救這個死活不明的男人,為了她實力的恢複。她想她需要的應該是這個男人身上的某些東西,具體是什麽東西得等這個男人醒了以後她接觸過後再說,目前最重要是就是救下這個男人,免得他不小心死了,那她實力恢複的契機要猴年馬月才會再有。
說到底她隻不過是為了自己,但是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唔,還好沒有人在附近,不然要是被人看到自己一個女孩子跟一個男人孤男寡女的那麽接近估計她清譽要不保。
“原來是中毒了,看樣子還是劇毒?”喃喃自語著,蘇穎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個男人身上會有吸引她的東西了,她是蛇妖,還是毒蛇,隻不過她本體是很漂亮的竹葉青罷了,然而美麗的東西有毒是不假,但她卻沒毒,這是離族的必修課——隱藏蛇毒。
她想恢複實力,靠的是契機,並不是說隨便什麽蛇毒都可以讓她恢複實力的,要很毒很毒的那種,也罷,看來這個人真是福大命大,在這麽要緊關頭遇到了她。
微微低下頭,扯去了男人臉上的麵巾,星眸劍眉,五官棱角分明卻顯得木然了些,長得不錯,不虧。沉思間,雙唇相觸,唇微啟,縈繞於氣息中的毒體就通過這種方式送達到她的體內。感覺差不多了再分開,卻沒有看到男人睜開以後又閉上的雙眸,總歸女孩子被看到了會難為情。
想當做沒看到,但葉淩心裏清清楚楚知道自己這是占了人家女孩子的便宜,如果不負責的話,似乎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古板思想,不過……直接說出來的話,真的可以麽?
蘇穎卻是沒有想那麽多,從裙擺處撕下幾塊布料,將就著傷口包紮好,然後輕舒了口氣。
“我會負責的。”
“啊!”蘇穎下意識驚呼出聲。任誰好好地突然聽到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聲音也是會被嚇到的,特別是在這荒郊野外沒什麽人的地方更是嚇人。
“我說,我會對你負責的。”誤以為是自己說的不夠清楚,葉淩再度重複了一遍。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拒絕……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談過一次戀愛的殺手大人第一次心情波動起伏地過分。
愣了愣,蘇穎無語地道,“我救你隻是順勢而為,再多不過是救人方法罕見了些,並不需要你的負責。”
“噢。”應聲,隨後又是一陣沉默。葉淩不太明白姑娘家的心思,他卻知道他是有點不滿意她的回答,莫名的,心裏隱約有失落劃過。
無言又不禁蔓延了開。
“對了,你知道有什麽地方很熱鬧嘛?”蘇穎不得不提出話題來,沒辦法,太過安靜有的時候也會莫名尷尬。
想了想,葉淩猶豫地道,“大殷以南,似乎不久以後會有打著以武會友的名號舉報的武林大會。”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的話,大概有半個月大殷以南的那個地方,會變得很熱鬧……畢竟是武林大會。
“一直往南走就可以了嗎?”
“嗯。”應聲,葉淩難得好奇,“你要去看?”
“我快要嫁作他人婦了,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看,估計以後就在也沒有機會出京看看了。”這話才說完,蘇穎更是惆悵起來,也不知道進宮以後還有沒有出宮玩耍的時候。
“嫁作他人婦……”遲疑了一瞬,默默將未說出的話語吞下,葉淩有點恍然,也是,這個年紀的女子也該是到了出嫁時候。
隻是……心裏有些不舒服,卻不知這不舒服的感覺因何而起。
“怎麽了?”疑惑地問著,蘇穎正好也處理好了傷口。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話題瞬間拐了個彎,卻也是葉淩想問的問題。若是說是去看看所謂的武林大會,他似乎依然是還有機會接近這個女子的吧。
“啊?你要跟我一起去?”蘇穎驚訝道。
“不可以嗎?”葉淩反問道,然而心裏卻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大不了他私自尾隨而去就是了。
“當然可以。”蘇穎想著,有個人陪伴總歸比她孤身一人的好,畢竟她隻是個弱女子,不是麽?
“在下葉淩,不知姑娘名諱?”並不知道蘇穎的想法,葉淩好奇著對方的名字,既然已經決定讓他跟著,那麽互通名字什麽的也是應該的吧?
“郢蘇。”
“郢蘇……”低聲地呢喃著,葉淩望了眼蘇穎,心底有失望閃過。想來這並不是真名罷了,虧得他還情不自禁了。
隨著那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暗中隱約傳出嗤笑聲,而後伴隨的卻是宛若情人間的深情之語。
“那麽,你的命……我就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風吹拂過,隻徒留一地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