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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命運之殤

  靈力紊亂衝擊經脈這種事,通常發生在自殺、走火入魔等狀況裏,風承琰既沒有要自殺也沒有走火入魔,他體內的火靈力卻紊亂了。


  這已經超出了禾雅能治療的範圍,一群人在那裏幹瞪眼。好在風承琰的意識還算清醒,不顧傷痛,努力的疏導壓製。


  羽安已經叫來了焰火,她將渾身滾燙的風承琰扶上靈鳥背脊,自己也坐了上去。風承琰的情況很危險,在這裏耽擱更危險,她得送他回去找霍老。


  沐梵塵要跟著,“你們倆傷的一個比一個重,飛到半截摔下來怎麽辦?我得跟著。”


  羽安沒理他,直接一個吆喝升空而去。


  不是羽安不通情理,風承琰渾身滾燙,身上似乎隨時都會噴火,隻有羽安的寒靈力能壓製一二,別人湊近了都會被誤傷。況且她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送風承琰回去是沒有問題的——隻要風承琰能意識清醒的堅持到學宮。


  但飛到中途風承琰就不清醒了,羽安為了讓他清醒不停對他說話,但她說十句風承琰才會模模糊糊應一句。


  “風承琰你今天是不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或者跟那老頭對戰的時候有沒有被下暗手?”


  “……”


  “風承琰你清醒一點啊!你得自己疏導,光靠我壓製是不行的。”


  “……”


  “風承琰你剛才對戰的時候很是悍不畏死,你怎麽想的?真不怕死嗎?”


  “……”


  “風承琰我昨天酒醉後有沒有親你?”


  “…親了。”


  “……”


  就這麽飛到了學宮裏,焰火被他們兩個冷熱交替折磨的一路直叫,剛一飛入朝聖峰範圍就吸引了狗蛋以及大批鳥子鳥孫,羽安恐怕鳥群急了把他們摔下去,就近停在了大橋上。


  他們剛一落地,雙目緊閉神誌不清的風承琰忽然發出一聲壓抑而痛苦的低吼,他胸前一大塊肌膚都紅到了不能承受的極致,變得幹裂而血跡淋漓。他似乎急於尋找能降溫的東西,把渾身冒涼氣的羽安緊緊摟在懷裏,無意識的亂摸亂蹭。


  羽安看到那塊皮膚便是心裏一抽,一抬頭看見不遠處走過的幾個弟子,顧不得丟人,厲聲大喝:“你們幾個站住!就是說你們呢,現在立刻馬上去找霍老或者任意一位閣主,讓他去水靈閣奉海殿的密室找我們,告訴他,遲了就是一條人命!”


  她橫眉豎目,吼得殺氣騰騰,將那幾個孩子嚇得頓在原地,然而她和風承琰摟在一起的造型又太過驚悚而引人遐思,一幫純潔的少年少女瞪著眼張著嘴,愣愣吃風。


  “愣著幹嘛?趕緊去!!”羽安再次怒吼,炸雷一般的聲音又將一群人嚇醒,撒腿狂奔。邊奔邊想,這是什麽情況?難道是風少主獸性大發對羽師姐那個那個,羽師姐無力抵抗又不堪受辱,於是叫他們去找閣主幫忙?嗯,一定是這樣!真是火爆的讓人振奮的消息啊!八卦群眾們狼血沸騰的奔向最近的靈閣,自動忽略了“去冰室”這個對於風承琰羽安極其重要,卻對於群眾腦補的情節毫無作用的消息。


  於是,一心希冀著諸位閣主能盡快趕來,救她和風承琰於水火的羽安,就這樣傻傻的,拖著風承琰去了冰室。


  之所以要來冰室,是因為風承琰的內火用外來寒氣壓製中和顯然有效,她的靈力快要耗盡了,她和風承琰都需要進冰室補充寒靈力。


  一走進四麵堅冰的冰室裏,被冷冽寒氣包圍,風承琰的狀況立刻有所好轉,羽安拖著他一直進到最裏層那間長著寒萱草的屋子。神草寒萱是長在極北冰原上的神物,其寒氣更是精純凜冽,一般活物根本受不住。羽安將風承琰平放到地上,為防寒萱草靈力太過霸道,冷熱劇烈交擊更加戕害風承琰身體,她盤膝坐在一旁,一邊奮力吸收來自寒萱草的純淨靈力,一邊將風承琰護在了自己的靈力範圍。


  這樣做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風承琰雖然還是眉宇沉沉,全身肌膚通紅,但那股子霸烈的火氣已經安生了不少。


  羽安舒了口氣,她坐倒在他身邊,心想這下好了,可以堅持到霍老或者某位閣主趕到。


  然而事實上,風承琰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多少,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關於這一次突然的靈力紊亂,他吸取地靈髓的靈力快速突破導致修為不穩並不是主因,主因是溫淮的那杯酒,確切的說,是酒裏的靈蟲。蠱毒蠱惑人心的力量原理是很簡單的,就是挖掘人內心的弱點,在這弱點上刺激他摧垮他,再催眠他。沒有靈血相合的靈蟲更加狂暴而無章法,它在人身體裏,會釋放精神毒素,對寄主的心靈狂轟濫炸。


  本來這小蟲子的潛伏期會更久的,畢竟距離風承琰吃下它才過了一天。但先前對戰風承琰采用狂戰的戰法,一度讓大腦處於憤怒狀態,情緒激烈而理智沉默,這大大的刺激了靈蟲,讓它提前蘇醒。而風承琰借助外力修煉,靈力根基本就不穩,再加上大量調動本源火靈力去對抗風誠,在靈蟲的攪動下,他對靈力的控製力減弱了,一直潛伏的危險趁機爆發,他的火靈力紊亂暴走。


  內火焚心可用寒靈力壓製中和,但是心靈上的危機如何用外力來解決?


  風承琰的意識裏,他站在風氏主殿的大門口。他周圍站著很多人,他們的麵目都是模糊的,他卻奇異的從那些模糊的臉上讀到喜悅。大家都是喜悅的,有什麽好事要發生了。


  於是他也微笑,微笑一綻開,殿門也轟然洞開,蝕刻繁複紋路的玄鐵大門洞開,十八根朱紅大柱引領者人們的視線往裏探去,大殿深處,猩紅色的地毯盡頭,有玄金的盤龍寶座,那座上坐了一個年輕的男人,這麽遠,風承琰卻一眼看清那男人的相貌,那是風承玦。


  人群鬧哄哄的向殿內走,他被裹挾著也向裏走,奇異的是,他一直走在大殿中間,走在猩紅色的地毯上。人群漸漸安靜沉肅了,他們在風承琰身後排成了整齊的隊伍,宛如臣子拱衛君王。風承琰走到了離主座不遠的地方,他站定,正要躬身行禮,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激憤的聲音:“少主,殺了他,他根本不配做家主,您才是真正的家主,我們都將擁護您,殺了他,您就是北境的主人!”


  滿殿都響起了“殺了他”的怒吼,吼聲如雷直要將屋頂都掀翻,滾滾的聲浪挑起人的熱血,風承琰心中也不禁一動。


  所有人都擁護他,直要他殺了座上那孤零零的人,他就是北境的王,從此以後生殺予奪。他心裏湧起一股熱流,那熱流越來越灼心,讓他不自覺的焦躁的向前走了幾步,然而他忽然頓住。一絲清涼竄進心裏,喚起他的理智。


  他要那位置嗎?生殺予奪他就會快樂嗎?他不是厭憎那椅子嗎?他不是發誓要自己取得力量和權力嗎?


  他忽然扔掉手中的刀,回頭便往外走。那些麵目模糊的人伸出鬼爪一樣的手試圖拉住她,滿殿都是不甘而怨憤的“少主留步、少主三思、北境之主”的勸阻,他卻走的決然而一身輕鬆。


  風承琰走出大殿,場景一換,變成了學宮大橋,橋下春水娟娟,橋上春光明媚。他站在橋頭,聽到路過的幾個夾著書卷的弟子竊竊私語。


  “你聽說了嗎?羽師姐和溫師兄定親了。”


  “何止聽說,我還見到了呢,溫師兄在年末考核上故意撤劍認輸,認輸後捧出親手打磨的簪子向羽師姐求親。羽師姐感動的落了淚,當場答應的。”


  “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好羨慕羽師姐啊…”


  對話聲漸漸遠去了,風承琰雕像一般僵在和暖的春風中,隻覺五內俱焚,心如刀絞。


  前麵響起漸行漸近的腳步聲,溫淮那特有的帶笑的嗓音響起:“早啊風少主,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羽安和我定親了,她就要嫁給我了。”


  風承琰抬頭看他,心中一瞬湧起強烈的殺機。


  溫淮自顧自的說:“我愛她她也愛我,我們兩情相悅,而你,隻是個笑話。”他的聲音忽然陰狠起來:“你恨我嗎?你想殺了我嗎?如果殺了我你也許就能得到她了,來殺我啊!”


  風承琰的殺氣針尖一般刺了出去,靈力抑製不住的外放,溫淮的笑聲越發狂放得意,充滿挑釁。真想殺了他!真想殺了他!風承琰心中有聲音在叫囂。他幾乎就要出手了,但卻又停住。


  殺了他有用嗎?如果羽安真正愛的是他,如果他能給羽安安穩的生活,他何妨退出呢?他不甘心,他嫉妒,但他殺了溫淮豈不就是傷害了羽安?他怎麽忍心傷害羽安呢?

  刀尖再次垂下去,風承琰轉身,淡淡道:“如果她過得不好,我再來殺你。”


  場景再變,再變…各式各樣的故事走馬燈一般上演,風承琰在憤怒的邊緣掙紮卻總是能保持冷靜。就在他的意識即將清明起來時,忽然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什麽是你的弱點?什麽能讓你恐懼的燃燒?不是貪婪不是嫉妒不是仇恨,那麽,是不是孤獨呢?”


  場景又一次變幻,這次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沙漠裏荒無人煙,連一點活物都沒有。


  風承琰在沙漠中跋涉,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白天,他一路看見了很多人,都是死人。開始是一對男女,麵目模糊卻隱隱熟悉。然後是仆人打扮的人,然後是老人,然後是一個藍衣服戴麵紗的女子。他一路走一路遇見熟悉而陌生的屍體,像是在踏著白骨走向幽冥。


  他漸漸恐懼起來,他想不起那些人都是誰,但他覺得那是他認識的人。他一路前行,遇見的都是死亡,始終活著的隻有他自己。這就好像一個人的人生,不同的年齡裏遇見不同的人,不同的人全都走向同樣的死亡,最後隻剩自己。厄運如影隨形,沒有人能與他並行。


  多麽可怕的人生?


  孤獨就等於絕望,絕望就想毀滅,這麽可怕的人生,這麽悲涼的世界?為什麽不毀滅呢?為什麽不毀滅?

  沒有具體的刺激,沒有一瞬間蓬勃的憤怒,這個寓言一樣的場景終於戳中了風承琰內心的弱點,他絕望了,憤怒了,想要毀滅了,體內好像有一座火山等待爆發,火紅的岩漿已經在沸騰,卻仍有一絲清涼盤旋不去,似在輕柔撫慰他的怒火。他在毀滅欲望與求生的希望間掙紮。


  就在這時,正在一心二用同時吸收和釋放靈力的羽安身子忽然晃了晃,蒼白的唇角淌下一縷血絲。靈力吸收速度還是趕不上消耗,她的靈力即將耗盡了。


  她強撐著不撤手,她怕沒有她的過濾中和,寒萱草霸道的寒靈力會傷害風承琰。但風承琰的情況似乎已經在好轉了,她也許能試著減少輸送量。


  減少,減少,減少……


  涼意漸去,沸騰如魔鬼的岩漿終於衝破了束縛,全麵爆發。風承琰的眼睛倏地睜開,身上燃起了丈高的火!


  羽安猝不及防被燒出一大片傷痕,身體本能的要退要逃,理智卻又將她死死釘在原地,她咬牙,最後的靈力傾瀉出來,她試圖穩住風承琰。


  但那已經沒用了,風承琰幾乎在壓榨骨髓裏的靈力在燃燒,他一把握住羽安的手,將她狠狠甩了出去。


  刺啦一聲,羽安的手腕上發出生肉被烤焦一般的微響,她在半空差點疼暈過去。風承琰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神智,他撲過來,獅子搏兔一般的帶著巨量的熱流撲過來,在羽安摔落在地的同時一拳揮下。


  羽安覺得自己的肩胛骨都被砸碎了,從肩到胸到臉,大片的皮膚被重度燙傷。如果不死,她也要毀容了。她勉力睜開眼,對上風承琰深淵一般的,黑中帶赤的眸子,從裏麵看到漠然憤怒和一絲茫然。


  “咳,咳,風承琰,你要,殺了我嗎?停下,停下,你會毀了自己的……”


  她的眼神急切而哀憐,嘴角不斷的湧出血來,像一個美麗卻千瘡百孔的布娃娃。風承琰揚起的拳頭頓了一下,眼中一瞬間出現一絲猶疑和痛苦。但那點猶豫很快就被黑暗遮沒了,他的拳頭,帶著致命火焰的拳頭,狠狠地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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