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前塵往事二，突破
離開夏都的趙池，不再是那曾經的武道高手，也不再是那文采飛揚的太子師，不是權傾朝野的朝中新貴，不是讓天下人羨慕的地位尊崇的公主駙馬，也不是帝師。
經曆了無數的人生磨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他現在成了一個平凡無奇上了歲數的人，五十多歲的他真的如老人般踟躕獨行在路上，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路無盡，腳步遲緩，卻不停。沒有方向，卻從不回頭。
天下數不清的神奇未知之地，都留下了他的腳印，趙池佝僂的背脊越挺越直，步幅越來越大，腳步越來越穩。
無盡路，腦中思緒萬千，卻又恍如一念不興，一種超越前人，從未有過的修煉方式，從模糊到清晰，從無到有，頓悟而出。他的腳步踏著一種特別的韻律，與這個世界產生了共振，思緒中的一切，琴弦般與萬物發生著共鳴。
他被廢的經脈在無盡的路途上，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在改變著，似乎這種改變才是本來的他。
他不管不顧，依然在路途中。
一年年過去，趙池腳步越來越矯健。行進，也是修煉。久久停留不進的武學修為，竟然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肌膚在重生，身體在重新構造，容顏也有了驚人的變化，變得年輕起來。
終於有一天，在一個既沒有如畫風景，又無趣平淡的小鎮子上，趙池停下了二十年未停的腳步。
鎮上不多的居民很無趣地活著，也很歡快地過著每一天。
趙池也跟這鎮子般，變得無趣而又歡快。
隨心所欲，或酣睡，或讀書，或垂釣，或打坐，或教鎮上的小子們練拳行氣，或與老人小酌談笑，或發呆癡坐，似乎這一切就是為了浪費掉生命裏所剩不多的時間，等待著每人無法避免的死亡，又像是在苦苦修煉，期待著再次突破。
趙池幾乎與鎮中每個人相熟，大部分人也都喜歡這個性情溫和，長帶笑容的青年。
十年一晃而過，青年變成中年，中年漸老，鎮子中有老人故去，有新的生命誕生。
有人猛然注意到，趙池妖異地變得更年輕了。
近秋的夜晚，卻炎熱無風。
小院中，古樹下，趙池仰趟在竹床上。透過古樹的枝葉，仰望著漫天的星鬥，天地似有韻律，帶動了他的神魂，在不知不覺間，神魂出竅，融入了那漫天的星鬥。
一切都靜止下來，他的神魂帶著帶著迷茫和不甘，飄飄蕩蕩地不知道去向了哪裏，冷和孤獨包圍著他。就在這時，有了無盡的溫暖和歡喜，這溫暖和歡喜就在那裏，在無可抗拒地召喚他，隱隱有熟悉的聲音。不能去！他的意念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卻被那溫暖和歡喜拉扯著，無法掙脫，他卻執著地廝掙，一絲神魂中的疼痛，他被拉扯開來，一絲意念化成流光，向著不知道的方向衝去。
猛然又看到了漫天的星鬥，刹那間，星鬥從靜到動，化作了一圈圈、一層層的光影，層裏有層，圈又套圈，繁複無比，卻又簡單整齊，在這無窮無盡的光影中，他同時看到了無數個自己，想起了無數遺忘掉的人和事。
他看到了自己躺在一棵古樹下；他看到了自己踏空而行；他看到自己紅帳軟床，擁美而臥；他看到自己孤獨地行走在一片寂寥的土地上；他看到自己遲疑在一個古老的山洞前；他看到了無數個自己，瞬間疊印而來。
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切，這一切也在一直等待著他想起，他化成了無數，撲向了等在那裏的一切。
一切消失不見，卻並沒有結束，還有些微弱的意識在，似乎在墜落又似在上升，這裏沒有了上下和前後、左右，時間似乎在飛速流逝，又似永恒不動。
記憶在流失，意識在喪失，一片永恒之雲早已在那裏。
星天下，平平躺在竹床之上的趙池，呼吸停頓下來，陷入了死亡。
靜！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時間和空間，萬物皆不存在。
永恒的黑暗中，有一絲意念動了，這就是終點？
念動，宇宙生！
動念間，無盡無極，無始無終，永恒不動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點光亮，永恒被打破，時間出現了。那點光亮爆炸開來，難以描繪的燦爛和輝煌無比的絢麗，瞬間成就了一個新宇宙。
仿若一刹那，又恍似億萬萬年，光如煙花，又如燃燒的火焰，以超越了所有的速度，攜帶著無盡的時間和強大的能量和，擴散開來。當時間流淌而過時，一次次新的爆炸，又引起億萬次爆炸，永無窮盡，在無盡無極的黑暗空間裏，劃出一道道清晰而又複雜繁複的軌跡，無數絢爛的光點在宇宙間流淌，形成一片片美麗的雲彩，山峰，河流，湖泊。每片雲彩中，每座山峰上，每條河流裏，每個湖泊中，都蘊含了無窮無盡的星辰，無窮無盡的世界。
那絲意念快過了一切，時間，光，全部的變化被意念超越和捕捉，將這絢麗、輝煌、宏大、震撼細細描繪入微，最終，凝成一道道簡單至極，又玄奧無比的規則，成為了一道趙池清晰的意識。
又過去了億萬萬年，最初出現光亮的地方，趙池意識所在之地，成了一個奇異，存在又不存在，似光芒萬丈，又似漆黑到目光沉淪，永恒不動又似時間瘋狂流淌。似乎在噴發著無盡的規則、物質、能量，又似乎在吸收、消化、毀滅著所有。
趙池身在其中，又身在創世之外，萬千世界之間。就像在不同的空間，不同的時間同時在相互觀看。
小鎮中，古樹下，竹床上。趙池僵臥如屍，卻生機勃發。
夜空，星鬥漫天，在無盡的空間裏，循著一種美妙的軌跡極速地運轉著，而在無盡的空間裏，那些極速的軌跡，又恍若在宇宙洪荒中，鐫刻的太古奧秘，長久永存，亙古不變。
可在這裏看去，星空，似古樹下的趙池，動也不動。
沒有人看到，也沒人可以看到，趙池橫臥的身體上空，空空如也的夜空中，突兀地裂開無數道縫隙，無數散發著各異氣息的光華，似乎穿越無盡的空間，曆經無盡的時間，從太初初開之地，從宇宙毀滅之時，從任何不可想象的空間和時間而來，匯聚成一絲誰也無法看到的光，從趙池額頭透入。
在光進入趙池額頭的一瞬間，趙池衣服頓時消失，全身似被點亮了一般，從裏到位散發著光芒，每一絲毛發，每一絲血肉，每一條經絡，都清晰無比顯現出來。
細致入微地看去，這光芒，由一個個微小到極致的符文構成，符文旋轉扭結成一條條，一行行，就像一篇恢弘玄奧的古文，透著一股莊嚴肅穆和古樸滄桑。
光芒環繞趙池全身，順著趙池渾身每一個毛孔進進出出，清洗著趙池的體內體外，趙池的身體像水晶般通透起來，每一絲
血肉，經脈，骨骼，毛發，都散發出金色光芒。
這金色光芒顯得無比高貴，有滄桑古樸，有新意盎然，似是這天地間所有的本初源來和變化更新。
在這光芒中，趙池顯得更加年輕，體格也粗壯長大了幾分。
這一切沒人看到，也沒人能看到。
趙池仰趟古樹下，呼吸悠長。
夜愈深，炎熱退去，漫天的星光也似乎慢慢遠去，一輪清月斜斜映照。
正是鋪床涼滿梧桐月，月在梧桐缺處明
墜落，不停地墜落，終於跌落到底，卻輕飄飄地，沒有高空墜落後的衝擊震蕩，又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這是哪裏？怎麽又沒有了光亮？
念頭一動，頓時出現了光。
光芒來自於天空中一輪太陽，卻似夢境中一般，顯得有些不真實。
似乎有霧，迷迷蒙蒙。
向前走，發現這裏空空蕩蕩，不知身在何處。
這是哪裏？怎麽沒有山，沒有水，沒有路？沒有花沒有草。
念動，山現，水出，路在腳下，路邊有花有草。
水繞山，路順水，順著路走，輕飄飄，腳不沾地疾行，繞過一山又一山，跨過一水又一水，路似無盡頭。哪裏是盡頭？
念生，路盡，一層水紋出現，橫在了路前，其後漆黑。
探出手摸向那水紋，毫無阻隔地，手臂整個伸人了水紋內，沒有水的濕涼，有一點點阻力，並非是水。身子隨著手臂，擠入了那層水般的波紋。
身子一輕，進入了一個新的空間，又是黑暗。
“光！”趙池喊道。
天空應聲出現一輪太陽，光亮撒播滿空間。
空間迷蒙，似夢境。
“霧散！”又喊
頓時迷霧一空，陽光明亮，照耀著這片空無一物的平整空曠。
“有山，有水，有路！有花，有草，有林，有木，有鳥，有獸。”
山現，水出，路在腳下。花草，林木俱都出現，鳥獸卻沒有依言而出。
思索了下，“盡頭！”趙池口中輕喝。
沒有經過任何的位移，直接出現在一道水紋前。
趙池回頭。
他看到一個自己，站立在另外一個空間裏，也向後看去。
再向前看，發現自己赤條條地躺在古樹下，竹床上。
天外，月如勾。
心中一動，回過頭，又探出手，摸向波紋，似乎還是沒什麽阻力。
很順利地又擠進了一個新的空間。
“光！”隨著念動，光芒出現。
“海！”趙池沒有呼喝，隻是念動。
頓時一片無際的海洋出現，將趙池淹沒在海底。
“枯！”趙池忙叫。
海頓時消失，露出一片凹凸不平，海枯石爛的滄桑大地。
“邊界！”趙池似有所悟，直接喊道。
一道水紋隨之出現，回頭，看到兩個趙池也在回頭，念動，兩個趙池回過頭來，三個趙池麵帶微笑，點頭同聲開口：“原來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