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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風光炫技

  “高美人呢?怎麽還沒來?”鄭夫人轉了轉眼珠,在人群並沒能找到她口中說的高美人。


  “高美人不愛熱鬧,素來不睬咱們,沒想到連夫人的麵子也不給,當真恩寵大過天。”羅汀嗤笑一聲接話道。


  聽雲嬋說,自那位高美人進宮,羅汀的那幾分才藝姿色都再入不了皇帝的眼。前朝事忙,皇帝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來後宮的次數也少的可憐。多數都宿在高美人的披香殿,羅汀也逐漸失寵了。


  可到底人家巴結了鄭夫人,替她賣過命,鄭夫人見她聽話,又腦袋空空,便在身邊用著,“聽聞虞姬素有才德,既擅長丹青帛畫,又通曉築藝。可惜了高美人和趙家小姐不在,若能以築樂合之歌舞,實乃為這滿園春色錦上添花。”


  喲,看得出來是在宮裏摸爬滾打久了,長進不少。一麵把自己剛才冒昧的話圓回來,一麵套路我,我的手方才傷著,再奏樂的話豈不是雪上加霜。


  旁側的張氏輕輕道,“歌舞何時不能見,隻是這築樂稀奇,妾孤陋寡聞,就去年冬宴上有幸聽了一回,還鬧出……”這話看似是在幫羅汀落井下石,實則是在提點眾人築樂已成宮裏的禁器,巧妙地為我解困。


  羅汀卻沒能理解,還打算趁勝追擊,池公主反應極快地奪了說話的先機,“築樂不祥,還是罷了。不過我一向敬重能詩作畫者,虞姬弟妹,何不為大夥露一手?”


  露你妹啊露,沒看見老子的手都被燙掉皮了麽?公主殿下,我是哪裏招你惹你了,聯合這麽多人來玩死我。我會畫畫擊築,也是從扶蘇口中誆出來的吧?厲害了,我的姐。


  畫就畫,看在你是胡亥同父異母的姐姐,忍你便是,“妾蠢笨無才,怕是要在眾位夫人麵前丟醜了。”


  畫具一應端來,我正要拿筆,雲嬋卻暗中拉住我,“你的手再加磨損,就是大毛病了。”


  我搖頭暗示她放心,抄起剪刀在毛筆上就是一刀,初代毛筆的毛量不多,我修整一番就是支粗糙簡單的3號扇筆。反正這又不是考試,在座的又都是無知的深閨婦人,我不需要畫得多好,炫技就行。


  然後我就開始了走上炫技之路。扇筆帶水淺淺鋪色,毛筆調色暈染,一個時辰內一副眾美遊園圖就完成了。其間,有炫技失敗的地方,但還好沒人看出來。


  池公主眼中的疏離嫌棄有了鬆動,讚道,“虞姬果然是個妙人。”


  隨後眾人觀畫後的讚口不絕,狠狠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看到羅汀和鄭夫人寫在臉上的不甘心,我的心情一下子更好了。


  這時殿外滾進來個雪青色的小身影,繞來繞去,來到我身側扯我的袖子,“娘親,娘親,晗兒肚子餓了,阿爹肚子也餓了,等著娘親回去吃飯呢。”


  低頭一看,是我家乖初晗來了。高座上的鄭夫人見了親孫子就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站起來瞅著。周圍的婢女和妾室見狀,趕緊屈膝向他稱禮,“見過小公孫。”


  我起了壞心思,故作謙恭地拉著初晗朝鄭夫人問禮,“來,晗兒,見過你祖母。”


  鄭夫人雖還端著她的雍容姿態,眼睛裏卻閃著期待的光。初晗躲在我身後看了看她方行禮,嘴上卻道,“晗兒的祖母是已故的趙夫人。”


  胡亥不僅給自己撿了個便宜兒子,還給阿梳寧弄了個便宜孫子。她若泉下有知,必定十分寬慰。


  “晗兒,鄭夫人也是你的祖母。”我佯裝責備,對鄭夫人報以歉意地笑道,“孩子小不懂事,望夫人見諒,等他大些,識了規矩,自然會親近夫人的。天色不早了,妾還要帶小公孫去給陛下問安,先行告退。”


  說罷,我就讓雲嬋牽著初晗離開了華陽殿。


  午後進去,傍晚才出來,夕陽的餘光灑進永巷,隨我的衣裙逶迤一地,將我疲憊的身影在地磚上拉長。渾身酸疼,還有手指的腫痛,幾乎快將我全身骨骼折磨得散架。


  初晗是皇帝的嫡長孫,日日都要相見,隨口問問課業或是說上幾句閑話,就放我們回去。每當從宣室殿出來,看著那扇威嚴的大門轟然關閉,裏麵高不可攀的帝王蒼老孤獨,亙夜永長。


  我和初晗慢吞吞地走著,迎麵而來一個素白的身影。我抬眸一看,無雙眉眼,如鬆身姿,我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他站在我回光明台的必經之路上,擦肩時他來捉我袖中的手。


  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從這個人身邊冷漠地繞開了。


  “涼思!”


  他大聲地叫住了我,我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頭望著他。


  “見著我,你連禮數也不願盡麽?”


  我沒有應他。


  “你真的不肯原諒我麽?”


  我還是沒有應他,良久才跟初晗一同問禮。


  “見過扶蘇叔父。”


  “賤妾虞氏見過長公子。”


  說一輩子就愛過我一個人的人,在我生病時不在身邊,在我流淚時卻在天邊,他的手不能為我擦拭淚花不能帶我脫離苦海,反而把我推進萬丈深淵,那裏有我享用不盡的冰冷。我離開鹹陽為了什麽,我顛沛流離為了什麽,我重回秦宮又為了什麽?

  有句話不是說,原諒你是老天爺的事,而我的任務就是送你去見老天爺。


  我不再同他囉嗦,快速往光明台走。胡亥正站在門口將那兩顆大紅的燈籠點亮,夜色蔓延過來,將他的眉目朦朧勾畫。


  “阿爹!”初晗鬆開雲嬋的手,朝胡亥跑過去。


  “讓你去接你娘親,怎麽這麽久才回來?”他和他就相差五六歲,卻是一個甘願當兒子一個甘願喜當爹。


  初晗很老實地回答,“去見了祖父,路上還遇到了扶蘇叔父,耽擱了會兒。”


  結果胡亥眉頭一皺,找我興師問罪,“你跟扶蘇見麵了?”


  我下意識地舉起雙手以證清白,“他自己要當攔路虎觸我黴頭,怪我咯?”


  這一舉倒叫眼尖的他把我手上的傷看得清清楚楚,“你手怎麽回事?”說著就把我的手一雙地拽過去,順便問雲嬋,“鄭夫人為難她了?”


  雲嬋聳了聳肩,比初晗還老實,“何止,整個院子裏誰不在難為她,等著看她笑話。”


  我麵子上過不去,“哪有,公子將閭的那位夫人有幫我說上句話的。”


  胡亥仔細看了看我手上的傷,一言不發就把我扯進屋子裏,找來藥酒和清水,十個指頭挨個處理。我吃痛縮手,“嘶,輕點兒。”


  他沒好氣地重新捉回去,“她們怎麽欺負你的?”


  我正是滿肚子的委屈沒地方哭訴,癟癟嘴巴,把下午的事情聲淚俱下地說了出來。


  然後就被教訓了,“你啊你,就沒個長進,鄭氏並非我生母,我阿娘的死跟她可是有極大關係的。明明你可以推脫不去趟這渾水,幹嘛過去逞能?她叫你奉茶也大可不必,作畫純粹就是你自找。”


  “啊喲,疼疼疼疼!咳咳咳咳咳!”他手上的力道跟著口氣加重,我眼淚珠子都疼出來了,甚至還咳了起來。


  “不疼你不長記性!記好了,這宮裏從今往後除了父皇傳召,誰找你都可以不去,就說頑疾在身,不便出行!”他把我手指都用紗布裹好,“人本來就不好看,手怎麽能再弄醜呢?”


  難得我對我的臉找回自信,誰敢質疑,“誰不好看了,兔崽子你把話說清楚,我哪裏不好看了,眼睛鼻子嘴巴,哪裏礙你眼了!還是你就覺得趙欣好看?”


  “你最美,她化了妝都沒有你化成灰美。”


  “你是不是不會說人話!”


  “吃不吃飯的,我從雍城快馬加鞭趕了三天的路,什麽好的都沒吃著,都快餓死了。”


  “餓死你算了,誰讓你說都不跟我不說一聲就出去,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麽?吃飯。”


  “氣飽了,氣飽了,你自己滾去吃吧。”


  他再次賣老梗地伸出三根指頭,我鼓著腮幫子瞪著他一根一根收回,終是哼了一聲,跟上去。嫌不解氣,再哼一聲。


  光明台的飯桌素來熱鬧,不像別的貴族家中一人一席,而是一張尋常百姓家的大木桌搬出來擱在院子裏,足夠雲嬋,霍天信和靜說與我們同座。


  胡亥對此從來都是默許,邊嫌棄我的吃相邊給我夾了個雞腿,給初晗夾塊醃魚。飯後甜點更是趁我不注意,偷偷給初晗塞豆沙卷和桃酥,讓他晚上躲著自己吃。


  等把初晗送進夢鄉後,我決定跟他好好研討下初晗的教育問題,他卻佯裝困倦,連帶雲嬋,靜說和我一塊轟了出來。


  “雲嬋,你看他。”我在門外氣得跺腳。


  “雍城前不久出了樁大案無人裁決,主上隨趙高多年最擅斷案,陛下就命他前往。解決後主上擔心你和小公孫在宮裏受欺負,又日夜兼程地回來,兩日未闔眼了。”雲嬋又給胡亥做辯護。


  “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你也不告訴我。”我驚道。


  她淡淡言說,“朝野上的事,主上不愛他人過問,且事急從權,消息又被全麵封鎖,後宮沒幾個人曉得。”


  “是何等大案,很糟糕的事麽?”我好奇地問。


  雲嬋搖搖頭,不叫我再問,“該喝藥了,你今日是不是又犯毛病了?”


  “嗯,有日子沒犯今天還不是被氣的。”我撫了撫胸口。


  “那我去給你端藥來吧。”靜說是個不帶耳朵的,聽到了什麽都當聽不到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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