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廢舊迎新
白嬌從手機裏拔了卡片,回身不帶半分停頓和猶豫地扔進草坪後的水槽裏。擺脫一段利用過的感情,對她來說簡直跟家常便飯一樣平常。
這時,感覺被一道視線緊緊盯著,回身望去,果然有個身形高大的少年靠在她身後不及五米遠的樹邊,正衝著她這裏。少年的姿勢十分慵懶,一手斜插著褲袋,一手拿著籃球,有節奏地在指尖轉動,整個臉被樹蔭遮蔽著無法看到,一身茶色的運動服和周圍樹木的顏色很相襯,難怪方才她沒有發現。
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偏頭望去,是一個籃球場,在這裏能聽到球體接觸地麵的砰砰聲。
這個時候新生都在軍訓,低年級的學生上午都有課,能這麽悠閑的,恐怕也就隻有大三或是大四的學生。
接電話時白嬌不厭其煩,通話全程中也都開了免提,不過想想自己說話一向能“替他人著想”,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
她慢慢站起身,朝著少年抬步走去,低垂的帽簷在她腰身直起時戴偏了,光潔的額頭露了小半,細碎的陽光打過來,小臉瑩瑩如玉琢,色若春曉,尤其配上一雙顧盼生輝的墨眼,簡直可以說是千嬌百媚,陽光都成為了她身後的配色。
一個讓成熟男人都無法抗拒的少女無緣無故地走向一個陌生少年,說是存心撩撥也不為過。
對麵閑散站立的少年看到這副景象,手上轉球的動作沒有多大變化,隻是原本曲著的腿緩緩地繃直。
就在白嬌快要接近時,不遠處的籃球場上傳來一陣口哨聲,接著是三兩個男生的呼喊:“涼少,你休息夠了沒有,缺你不行啊,趕緊過來。”
聽著像是催促,可是語氣卻是討好的。
白嬌腳步一頓,斂了要將人吸附進去的眼神,薄豔的唇角抿了抿,腰身一側轉了原本的方向,朝著另一個相反方向走去。她猜測的沒錯,這個少年非富即貴,大學裏已經趨近社會,身份不低的被冠以“少”字,這少那少的,來頭都不簡單,何況是在帝都,這樣的男人,她一向是熱衷接近的。
她的眼光又毒又準,哪個男人好糊弄,哪個男人薄情寡義,哪個男人會死纏爛打,哪個男人不好接近,從沒有看錯過,除了……那個將她送入這座頂尖大學,有著如深潭一般眸光的男人。
看著她時溫柔和煦,垂眸時深不可測,不經意一瞥又露出狠捩的眼神,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絕對是她躲不掉又惹不起的……即便是抗拒,也要徐徐圖之。
想到這裏,白嬌透明的指甲輕輕刺了一下手心。
既然躲不掉也猜不透,她隻能做好一切應對。
籃球場上的呼喊還沒有停止,而靠在樹邊的少年無動於衷,直到女孩的身影離開再也看不到之後,他整個後背慢慢地從樹幹上直起來,繃得如同一根弦一般,半晌之後,他猛地回身把球拍在樹幹上,球應聲而落,隻聽他低吼出聲。
“賤!”
不知道是罵女孩還是惱恨自己方才一時的意亂神迷,他感受到平靜的身軀裏心髒蓬勃的跳動,比在球場上打球的時候竟還要激烈幾分。
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這種放浪的女人,但是當女孩走過來時輕撩慢撥的騷樣,他居然會隱有期待。
簡直是不可理喻。
剛小跑過來的男生看到他情緒失控的一麵倒是滯了一下才開口道:“涼少,是誰惹了你?”隨後左顧右盼,也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沒事。”少年轉過臉,矯健地撿起球,在雙手間拋了一個弧度。
何民饒有興趣地調侃道:“你來帝三年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露出方才的表情,伯父老說你情緒外露不知隱忍,可我知道這些年你做得很好,就是跟你稱兄道弟的那幫小子也不知道你究竟什麽來頭,剛才你分明是被什麽刺了一下的模樣,難道是大白天撞鬼了?”
少年回頭看著他,“我告訴你若真的遇到的是鬼你怕不怕,還是個專門勾引男人吸人血的女鬼。”他神色鄭重,還真像那麽回事。
換來何民一怔,隨後扶額大笑,向他擺手道:“你別唬我了,我長成這樣女鬼也看不上,我有什麽好怕的,倒是你,長得一副讓女人尖叫的樣子,好多女生都揚言做鬼都不放過你。”
少年聽言皺了皺眉,撇道:“不知所謂。現在沒人,你也不必一副狗腿的樣子。”說完拿著球向球場跑去。
“喂,我本來就是你的跟班啊。”何民嬉笑著追了上去,勾住他的肩拖慢他的速度,嬉皮笑臉道:“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不過能勾引得了你的一定不是一般的女鬼,而是個妖精吧,方才我過來時聞到一陣玉蘭香味奇特得很,說不定還是個花仙子……啊——”
話未說完胸口被少年用肘子一拱,頓時吃痛地閉嘴。
“有時候我真佩服老頭子的眼光,你這嗅覺比狗還要靈敏。”丟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少年朝著球場奔去。
“喂,你現在才知道啊。”何民說完,盯著少年離開的背影慢慢收起裝模作樣的表情。
少主這幾年已有了家主的風範,能讓他情緒波動的事物少之又少。
他往回又瞅了瞅方才少主待過的那片樹蔭,還真什麽都沒有發現,於是搖了搖頭也向著球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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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嬌來到醫務室,此時一個人都沒有,連值班醫生都不在,她熟練地拿出藥盒裏的風油精在手心裏點了幾滴然後抹在太陽穴上,那種混沌暈眩的感覺頓時輕了不少。
她的體質真的是應了名字裏的那個嬌字,讓她頭疼不已。她把帽子隨手放在休息床上,繩結一抽,一頭烏絲披散下來。
來到洗手池的鏡子邊,她撥開左側額頭的碎發,赫然是凹陷下去的淺淺紅印,那是前天因為暈倒在地上被幾粒石子給咯傷的,說來奇怪,她是那種不容易愈合的體質,可是嬌弱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白嬌輕歎一聲,端視鏡中的少女,花一樣的年紀,容顏已經完全長開,凝脂般的肌膚,柔嫩略薄的唇瓣,顧盼有神的雙眸,哪個部位都堪稱是鬼斧神工。她不敢大意,相貌七分靠天生,三分靠保養,她還沒有驕傲到能夠不在乎自己的長相。
她一向惜命,而容顏就是她最好的武器,高中認識的男人無非是些暴發戶和小買賣老板,她是看不上的,自然要趁著入學這個轉機來個廢舊迎新。
剛與飯票“一刀兩斷”,她要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麽走。吳啟明這個人對她好是好,但也存了後招,給她花的用的都是當場兌現,從不給她存現金,便是名牌包包和衣服都是毀了吊牌才給她,防的就是她轉眼賣了好存私房錢,所以白嬌手上是沒有多少存款的。不久前在二手市場上賣了一個萬把的白金項鏈,對方要鑒定書和發票,她拿不出來,最後也就掙了小兩千,是過不了幾天的。
“莫總!”一個名字從薄唇中溢出。
那個讓她叢生畏懼的男人到底是什麽時候撞見她的,她居然連一點印象也沒有,他曾說是在她放學路上對她“一見鍾情”。
嗬嗬,見鬼的“一見鍾情”,她上下學都是吳啟明親自開車接送,不認識的都以為是她親爹,車上按了遮陽簾,她半點都看不到外麵,哪裏有機會讓其他男人目睹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