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一動不動
"秋秋,這麽長讓你一直照顧我這個麻煩精一定很苦惱吧?現在大麻煩精決定最後任姓一次。別為我擔心,我隻是出去散散心。即使在地球的另外一個角落,我也會時時刻刻都想你。再見,秋秋——大麻煩精,小涵。"
陸千秋的淚,將紙條暈染得有些模糊了。
她蹲在醫院的長廊上,好久好久。
她能理解喬涵。
這座城市裏,已經聚集了太多悲傷,她勇敢的走出去,對於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決定。可是,她怎麽能自己一個人就這樣走掉?沒有誰照顧她,她能活得下去嗎?
…………………………
五年後。
又是一個黃昏。
女子端著一疊精致的菜,推著輪椅,放上餐桌。
看向一旁剛回家的男人,她笑起來,"先去洗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凝著那艱難的背影,男人的眼神,複雜深邃。
又一次,想到那個曾經為了學會做菜,成天沮喪的窩在廚房的傻女孩……
將外套放進屬於自己的臥室,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小縫。
"爹地!"漂亮的小男孩,怯怯的站在門口。他才四歲多一點,就已經有了很立體的五官,但神色間卻是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憂鬱。
季懿原本緊繃的神情,一下子舒緩下來,他坐在床上,朝男孩招手,"子軒,過來。"
孩子笑起來,高興的撲進那堅實的懷抱裏。
在這個家裏,子軒過得很壓抑。他從小就知道,他的母親,那個雖然殘缺卻很漂亮的女子,很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總是厲聲嗬斥他,讓他滾。
舅舅——那個和母親一樣美的男人,對他沒有母親那樣凶,但每回見到自己時,都用一種很複雜很複雜的神情看他,似乎在掙紮著什麽。從來不會刻意親近自己,偶爾,他鼓起勇氣和舅舅說話時,他才會回應他的話。
這個家裏,隻有爹地……
像其他每一個孩子的爹地一樣。
"是光霽叔叔接你回來的嗎?"季懿將孩子抱在自己腿上,問他。
"嗯,光霽叔叔還給子軒買了棒棒糖。"因為得到一個小禮物,孩子小小的心也得到很大的滿足。
"記得上次你和爹地提過明天有場兒童表演,是嗎?"季懿撫摸著孩子的小腦袋。
"嗯。爹地明天會去參加吧?"所有的小朋友,都會有家長陪同……
"當然。"季懿的答應,讓小家夥眸子晶亮晶亮。
"那爹地一言而定哦!"
"嗯。"他從不食言。頓了頓,又沉聲開口:"不打算邀請你媽咪?"
提到這個,子軒剛剛揚起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他沮喪的垂著小腦袋,有些受傷的開口:"其實……已經邀請過媽咪了……可是,她說她不要參加。"
而且,還尖叫著,讓他從她房間裏滾出去。
子軒幼小的心靈很受傷很受傷。
他是鼓起了12分的勇氣,才終於開口,因為實在太羨慕那些可以被媽咪牽著手的孩子。
可是,結果……還是很糟糕……
"別傷心,這件事交給爹地。明天你媽咪一定會準時到場。"季懿安撫孩子的情緒。
"真的會幫子軒勸媽咪嗎?"子軒期待的看著爹地,"爹地是超人,什麽事隻要交給爹地,就一定能搞定。爹地一定能說服媽咪。"
"小鬼頭,明天等爹地的好消息。"季懿拍拍孩子的頭頂。
"先生,該吃飯了。"上來叫他們的,是柳嫂。
吳媽還留在那座宅子裏,偶爾,季懿會回去吃一頓飯。
"知道了,馬上就下來。"季懿抱起子軒,"好了,咱們去吃飯了!今晚嚐嚐你媽咪的手藝。"
孩子細細的手臂,緊環著季懿的脖子,越往樓下走,越能感受到孩子的緊張。
季懿將他放在椅子上,心疼的替孩子將勺子拿過來,他細細的手,不安的捏著勺子,一雙黑亮的眸子始終緊緊盯著廚房。
直到,那抹身影又推著輪椅出來了,孩子連忙從椅子上滑下來,站得筆直。
藍穎從廚房裏出來,坐到餐桌邊,視線一眼都不曾落向子軒,仿佛,孩子不過是個透明人。
"你嚐嚐我剛學會的粉蒸排骨,味道應該不錯。"她看著季懿,五年為人妻的生活,讓她曾經在黑幫裏那份冷厲收斂了許多,現在的她,反而有點居家主婦的味道。
季懿沒有率先吃,隻是夾了塊排骨放進孩子碗裏。孩子捏著筷子不敢動,隻是怯生生看著對麵的媽咪,似乎在等待她一個眼神。
"吃吧。"季懿命令孩子,語氣平淡。
子軒看一眼季懿,又看一眼還是不曾看他一眼的藍穎,終於有些失望的低垂著小腦袋,乖乖的咬了一口排骨。
晚餐的氛圍,沒來由的,變得很低落。
總是如此。
這麽多年來,這個家,從來沒有哪一天真正充滿陽光過。
又或者,這其實不算一個家。沒有溫情,沒有幸福的婚姻,怎麽能算家?……
夜,深下去。
孩子躺在兒童房裏,安靜的睡著了。
季懿替他關上燈,出來。回自己房間時,經過藍穎的臥室。那裏,還亮著燈。
"季懿。"藍穎的聲音,突然從房間裏傳出來。
季懿頓住腳步,推開門進去,隻見她正坐在輪椅上,發絲淩亂的散開,慵懶的搭在肩頭。上衣的扣子已經解開了一半,豐-盈的前胸別有目的的散落在空氣裏。
眉心,不動聲色的凜起。季懿自若的將視線挪開,淡聲問:"有事需要幫忙?"
"嗯。今天你幫我洗澡,好不好?"
他的唇,冷冷的抿著。
似乎擔心他拒絕,藍穎已經搶先說:"柳媽今天下廚時切傷了手,不能幫我。"
她頓了頓,悄然看了眼季懿的神色,他的神情依舊很深,讓人完全摸不清楚他此刻的想法。
"算了,如果你覺得為難,我就自己來吧。"藍穎退一步,手支撐著輪椅扶手要勉強站起來,哪知輪椅卻猛然往後滑了出去,"砰"的一聲,她像個破布麻袋一般,狠狠跌在地上。
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僵硬著,把她從地上抱起來。
"我幫你。"他,淡淡的說。她風情萬種,酥-胸半露的樣子,不可避免的落在他眼底,但……那裏,卻見不到半絲半毫屬於男人該有的浮動……
現實,很殘酷。
他,對自己的妻子,沒有興趣。一點,也沒有。
現在會將她抱起來,不過是因為她的要求真的無可厚非。無論如何,他現在是藍穎的丈夫,丈夫便意味著一份無法逃避的責任。
他有義務照顧自己的妻子。
隻是,直到現在這一刻,他腦海裏,也隻能容得下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很想她,發了瘋的想。
可是,現在,他已經沒了資格。連想她的資格,都沒有……
他和藍穎結婚的那天,陸千秋哭著找過來,告訴他喬涵離開的訊息,他隻覺得心底苦苦壓抑了很久的情緒一下子崩潰。
他無法冷靜下來,發了瘋一樣要追出去。可,步子還來不及跨開,一雙大手就將他死死拉住。
"放開我!"那時的他,已經歇斯底裏,奮力要甩開對方的手。
他不能讓她走!不能讓喬涵就這樣退出他的生命!
"季懿,你不準你走!今天是你的婚禮,穎穎和孩子都在等你!難道你想讓我妹妹淪為笑柄嗎?是你答應娶她的!有沒有想過,你這麽走了,穎穎她就是一屍兩命!"
藍邈也激動得大叫起來,顧不得虧欠,顧不得愧疚,現在,他隻希望他唯一的親人,能留下一條命。
他的話,就仿佛一盆寒冬裏的冷水,從季懿的頭頂直直灌下來,讓他一直涼到腳底。
現實,殘酷得讓他一步也邁不動。
這一走,他背負的便是兩條生命……
如果是別人,他或許會選擇不管不顧,可是,偏偏是藍穎……
他欠她的!
頹敗,空茫的轉身時,藍穎綴滿淚的眸子委屈的凝著他。他空洞的朝她走過去,司儀的話,響徹在耳際,他……一個字也不曾聽進去……
那一天,心空了。
從此,他的生活,也空了……
空蕩蕩的一片,讓他痛不欲生……
"季懿,你在想什麽?"藍穎的話,將他的思緒喚醒。
她坐在浴缸裏,身上一絲不掛,泡沫遮住了她殘缺的腿,現在的她,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熱乎乎的水,將她的臉暈染得一片動人的潮紅,眸子裏也蒙著一層氤氳的霧氣。
她特意理了理遮住了酥-胸的長發,在季懿麵前露出姓感的樣子。
他怎麽會看不懂,她給自己的暗示?作為夫妻,這應該再正常不過,可是……
季懿卻仍舊平淡無波,隻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深瞳看她一眼,"洗完了嗎?我抱你出去。"
拿了條毛巾,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包住。
下一秒,已經動手將她從浴缸裏抱了出來。
藍穎沒有說話,隻是靠在他懷裏,垂著被熱氣氤氳得嫵媚的眸子緊緊看著他。
由下往上看,依舊能看到他臉部線條繃得很緊。
將裹著浴巾的她穩穩安置在床上,季懿拉過一旁的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
她卻倏然探出手來,將被子扯開,探臂一下子摟住了季懿的脖子。季懿整個人微微僵住,黑眸沉下來,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藍穎也不閉上眼,而是大膽的將臉朝他的迎上去,唇奮力的吻住他的。
季懿的手,垂在身側,越握越緊。
他,不想讓她難堪。
所以,沒有立刻拉離她,卻也絲毫不曾回應。隻是置身事外的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