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距離越來越遠
遲疑了下，對上她柔軟清澈的瞳子，他終歸點頭，"嗯。"……
安排好人守在門外以防萬一後，兩人才並肩走出醫院。
刺骨的冷風撲麵而來，她裹著季懿的外套，仍舊微微顫抖。
"去裏麵等我，我把車開過來。"不忍看她凍成這樣，季懿比了比醫院大堂。
"好。"喬涵乖乖的點頭承應，順手將自己身上他的風衣脫下來，"這個你穿著，別感冒了。"
笨蛋！
一向身體差的是她！她應該擔心自己會不會感冒才對！
重重的看她一眼，她眼裏的溫柔讓他心頭微動，沒有推辭，默然的將風衣拿過來。
將車開到醫院大堂出口，遠遠的就見到她站在人潮中，不斷的搓手呼著熱氣，跺著兩腳，摸樣可愛得有幾分孩子氣。
季懿幾乎要像過去那樣，走過去將她深深摟進懷裏。可是，沒有……
他隻是徐徐降下車窗。
她已經見到他了，小臉上立刻綻出一抹嫣然的笑，揮揮手，朝他跑過來。
把暖氣開足，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她清新的氣息一下子沾滿了狹窄的車廂。
像過去無數次那樣，他側身，替她係上安全帶。又從後座上撈起風衣，蓋在她腿上。
她幾乎是貪戀的凝著他所有的動作，看著他依舊硬朗的臉頰。
今早，她以為，自己和他……真的要天各一方。
季懿抬頭，乍然撞見她泄露了所有情緒的神情。目光，有片刻的閃爍，但很快的恢複平靜，隻是側過身去，發動車子，邊淡淡的問："想吃什麽？"
"……吃什麽都好。"他平靜的樣子，讓她微微有些悵然，隻好失落的收回視線。
她這麽回答，季懿便沒有再多問，直接領著她進了一家法國餐廳。
餐廳裏，異常幽靜，有清幽的鋼琴曲流瀉出來。如水般的樂曲，似乎能將沉壓在心底的陰霾微微掃去一些。
沒有坐在一樓的大廳，季懿領著她直接上樓。
二樓的氛圍，異常寧靜，沒有客人，連鋼琴曲都聽不到了，隻偶爾有幾個服務生輕輕走動。
季懿垂首點單，其中並沒有過問她的意見，但，點出來的菜色卻全是她喜歡的。
對於這個，喬涵並不意外。她想，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沒有誰比季懿更了解自己了……
"就這些吧。"好一會，他合上菜單。
"好的，先生。"服務生點頭承允，將菜單收回去。
喬涵卻說："大蝦龍脷魚不用上了，謝謝。"
季懿看向她，她朝他嫣然一笑，"這道菜我已經戒了。"
自從知道他海鮮過敏以後，很奇怪的是，即使是她一個人出去吃飯，也不會再點海鮮類的東西。
沒有理由，仿佛就成了一種習慣。
不記得是誰說過，若是深愛一個人，漸漸的，便會將他的習慣變成自己的。這是有道理的！
"今晚我們喝點酒吧！"她突然提議。
季懿略略皺眉，"你不會喝酒。"
"紅酒不會怎麽樣的，隻喝一小口。"她眼巴巴的看著他，語氣裏透著撒嬌。今晚，有很多很多話想說，喝酒會讓她勇氣更足……
季懿終究是沒有拒絕她的能力。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最終，點頭，妥協。看著她綻開的笑容，突然覺得胸口騰起陣陣暖意。
餐點很快的端上來，喬涵卻隻是拿著刀叉，沒吃幾口。
他知道顧雲宵的事，她心裏難受，自然是沒有多少食欲，但什麽都不吃也不行。
他切了塊鬆露送到她碟子裏，"吃下去。"
她乖乖的咬了一口，又啜了口紅酒。
"季懿……"好一會，她低低的喚他，放下手裏的刀叉。
他沒有應，隻停下動作，靜等著她把話繼續講下去。
"我不想去奧地利，以後……也不打算去了……"她說，鎖住他的眸子，突然發紅。
這個決定，他並不意外。顧雲宵傷成這樣，她不可能會丟下他。
閉了閉眼，喬涵鼓起勇氣繼續："我想……一直呆在你身邊……"
她的話，讓他動作一僵，有瞬間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回神，一抬頭，她微濕的眼眶布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不等他開口，她涼涼的小手卻已經覆上了他的唇，"季懿，先別急著拒絕我，聽我把話說完。我怕你開口，我就再沒有勇氣……"
他那些冰冷的話，真的足以讓她打退堂鼓。她不要聽！也不想聽！
季懿緘默的抿著唇。
喬涵這才收回手，開口："雲宵哥哥的事，讓我突然間覺得好害怕，好惶恐……我以前從不知道，原來這就是你們的黑道的生活——隨時都會受傷，隨時都要準備流血，甚至還要遭受這樣的折磨……"
嗓音，漸漸的沙啞起來，她的指甲扣著桌子邊緣有些泛白，眼底有深深的恐懼，"隻要一想到，你和他一樣也活在這種讓人血淋淋的環境下，我就覺得心慌意亂，惶然不安。根本哪裏也去不了……"
她真的很怕，有一天，他也受傷了，而自己卻不在他身邊……
想到有可能真的會發生這一幕，她幾乎要崩潰。
"喬涵！"他眼神灼灼的盯著她。
"你聽我說完！"她不管不顧，徑自繼續，眼角已經濕潤，"我知道我以前很任姓，很自私，做什麽事都不曾考慮你的感受……還有，我也沒能保住我們的孩子……"
提到孩子，季懿眼底閃過一縷沉痛。
卻聽到她破碎的幾個字。
"對不起……季懿……"遲到的道歉，讓他微怔。
似乎是被那無緣的孩子刺激到了，喬涵的嗓音一下子哽咽起來，她將小臉痛苦的埋進手心，"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要孩子……我也和你一樣期待著那個孩子，愛著那個孩子……如果可以，我也想將他留下……"
她語音破碎，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眉宇擰緊，有隱忍的痛和很明顯的疑惑。
那個孩子，明明是她自己親手拿掉的，現在，這樣的說辭又算什麽？
"我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
"喬涵，你把話說清楚！"季懿冷冷的眸子瞪著她。心卻在發顫。
"那一晚你來找我，我說孩子已經拿掉了……其實是騙你的……我隻是在和你賭氣……"她抽噎著，痛心疾首的話說得斷斷續續。
那一晚……
季懿胸口一突。
那殘酷的一夜，不隻她記著，他也記著……
事後清醒過來，他甚至恨過自己……
怎麽能對她那麽殘酷，竟然無法控製的像個野獸一般，狠狠強－暴了她？！
可是，現在……
情況，似乎遠遠比那個要糟糕，糟糕得他有些不敢想象，不敢相信……
"所以說，那時候，孩子……其實還在……"他的嗓音竟然在顫抖，手用力捏著刀叉，那鈍鈍的金屬，幾乎要嵌進他肉裏，他卻毫無所察，隻死死的盯著眼前哭得稀裏嘩啦的喬涵。
"嗯……"喬涵點頭，輕輕的說："醒來的時候，孩子就沒了……"
仿若五雷轟頂，季懿整個人僵在那。她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把打磨得鋒利的利劍，一寸一寸鑽進他胸口。
巨大的痛苦和衝擊是他過去從未曾經曆過的。
久久的，都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呆坐在那，瞪著眼盯著喬涵，瞳仁裏漫天的死灰，讓喬涵心慌又恐懼。
她驚得低聲喚他，"季懿……"
"所以說，這孩子是我殺掉的！"開口，他幾乎咬牙切齒，語氣裏除了灰暗，便是憎恨。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像現在這樣恨過自己，恨不能殺了自己！
"孩子……是我親手殺掉的！"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他突然一拳狠狠砸在牆上，往日永遠冷靜的眸底，此時竟然泛起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他手上沾染了太多血。可是，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沾上自己孩子的血……
"季懿！"喬涵被他自殘的動作嚇到。他用力很重，手背瞬時被砸得鮮血淋漓。
"你別這樣！"她走過去，生怕他再自殘，她奮力的握住他受傷的手掌，心疼的安慰他，"別傷害自己……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她沒有怪他！從來都沒有！
可是，他恨自己！很恨！
他沒有再繼續有動作，卻隻是突然奮力將喬涵推開，往外走。
"季懿……"喬涵叫他。
他卻置若罔聞，用力甩上門，步伐踉蹌走出包間，決然得連頭都不曾回。
喬涵從沒見過這樣狼狽的背影……
心，好疼……
他還是走了，頭也不回的將她扔在這……
告訴他這樣的事實，又怎麽樣？依然什麽問題都解決不了。不過，是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推越遠……
看著牆上印下的鮮血，她終於崩潰，無法自控的哭起來。
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她一個人，她就坐在那，仿佛一個被人徹底拋棄的孩子……
"嘩啦……"一聲，被用力甩上的門，又被重新推開。
她一驚。
抬頭。
隻見季懿紅著眼眶，自責又受傷的立在那，深深的凝著她。
心一顫，她用力扶住餐桌，勉強撐起身子。
他已經沉步朝她走來……
一步一步，沉穩、鄭重……
下一秒……
她輕顫的身子，被一雙手臂用力納進懷裏。他成熟穩重的氣息，衝進她的鼻息中，讓她失落不安的心，頓時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更因為這份來自於他的溫暖，而突然無法自控的大哭起來。
攤開雙臂，用力的回抱住他高大的身軀。
孤苦無依的心，在那一瞬，仿佛終於回到了它一直想要去的港灣……即使，這其中經曆了太多傷，太多痛，太多推拒……她也覺得很值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