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第二死不了
他沉步過去靠近顧雲宵,顯然,床上的他已經痛苦到了極致,終於忍不住哼吟起來,捆住的身子甚至開始奮力掙紮。
"情況可能會失控!"南宮警惕的要上前一步將他摁住。
季懿卻探出一臂,將他攔住,"我對他有信心,他承受得了!"
顧雲宵的意誌力有多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徑自上前一步,季懿動作利落的撥開顧雲宵渙散的瞳孔,此刻,他眼底已經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血絲。
季懿緊著眉宇仔細查看了一番,眸底聚攏的陰沉愈演愈烈,最終讓人敬畏得有些不敢靠近。
"情況怎麽樣?"南宮問。
從季懿酷寒的神色間也能窺出一二來。
沉默了半晌,季懿沉重的視線在辜明逸身上停頓了許久,才沉聲開口:"這是金三角的Demon-king。"
Demon-king?
辜明逸此刻的意識已經全然模糊了,隱隱聽到季懿的話,蒼白的唇顫抖著,低聲模糊不清的咒罵了一句。
不用仔細聽,季懿也知道他一定在爆粗口。
"Demon-king?我從來沒有聽父親提起過。"南宮輕皺眉。
季懿簡單的解釋:"這是金三角用來對付雇傭兵的,以防他們叛變。吸食過程和普通冰-毒沒有兩樣,但藥姓殘酷,發作起來的痛苦不亞於被成千上萬的毒蟲啃噬。最惡毒的是……發作時間會連著持續幾天,而且以後會不斷遞增。所以,到現在為止,幾乎沒有人能戒掉它。"
現在這還隻是毒癮發作的初期,就已經殘酷如斯。之後的情況,隻會比這更嚴重……
到時候,辜明逸是不是還能承受,季懿不敢保證……
南宮被久久震在當場,而後,背身僵直的立在窗邊,視線沉沉的落在戶外某一點。
早知道南擎軒做事一向不擇手段,可是,沒料到竟然殘忍至此。
可,那個殘忍男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是他最愛的母親費盡了一輩子在用力愛著的男人…………
季懿沉吟的掃了眼南宮落寞的背影,沒有開口,隻是默然的低頭將辜明逸身上的傷徹底查看了一遍。
雖然早聽莫光霽說過,但仍舊有幾分心驚。
以他的驕傲,被折磨至此,他還甘願這樣屈辱的活下去嗎?
"先生,宋醫生到了!"莫光霽輕輕推門進門,低聲耳語。
見到床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辜明逸時,眼底閃過一絲震驚,有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誰能想象得出來,這個男人曾經和季懿還有藍邈在道上齊名……
這真是……世事無常……
"請他進來。"季懿淡聲吩咐,才讓莫光霽回過神來。
連忙收回憐憫的目光,低頭默然出去。
一會,宋醫生推門進來,他還是那身裝扮,手裏拎著簡單的藥箱。
再血腥的場麵他都見過,所以見到床上開始抽搐的辜明逸時,他的表情也沒有多少起伏。
"先生。"恭敬的和季懿打招呼。
季懿略微頷首。
聽到動靜,南宮才折回身來,那雙深瞳又恢複到了最初的清澈。
"這位是山也的名醫,這是和田的太子。"季懿簡單的給兩人作介紹。
兩人寒暄的點頭後,宋醫生立刻開始查看辜明逸的傷勢和毒癮情況。
"確實是Demon-king。"很快的下決定。
"有戒掉的可能嗎?"南宮問。
宋醫生沉吟了下,才慎重的開口:"除卻顧先生以外,我一共結識過八個被注射Demon-king的患者,他們都是雇傭兵,有著常人無法匹敵的意誌力和忍耐力,但很遺憾的是,至今也沒人能戒掉這種毒。到最後,家人不得不花重金用Demon-king養著他們。"
"真有這麽嚴重?"南宮眉頭鎖緊。
"一點也不誇張。"
季懿立在一旁開口,"你這有特殊的藥物讓他減輕點痛苦嗎?"
"千萬不能用藥!即使當下緩和了他的痛苦,但很快會再發作,那樣痛苦隻會更甚!"宋醫生回答。
南宮微驚,"剛剛醫生給他打過鎮定劑,但不出十分鍾就又發作,情況很糟糕。"
宋醫生點點頭,"現在這種情況,我也是束手無策,隻有兩條出路供他選擇。"
"你說。"季懿淡淡的示意他。
"第一,花重金用Demon-king養著他,隻要不過度,10年內不會有生命危險。"
季懿沉重的看一眼床上正遭受著非人折磨的昔日兄弟。
若是讓他後半生靠服食毒品來支撐,這對於驕傲的他來說,是種何種屈辱和難堪?
"接著說。"他抿了抿唇,讓醫生繼續。
"第二自然就隻能是不顧一切的戒掉。但這其中遭受的折磨,是我們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現在這種痛苦和以後要遭受的折磨比起來,完全隻能算小兒科。雇傭兵裏因為承受不了這種痛,而吞槍自殺的例子不在少數。"
南宮站在一旁保持默然。
季懿也是一陣沉默,薄唇緊緊抿著。
最後,他暗啞著嗓音開口:"我會好好替他考慮。"
發現辜明逸被捆著的手正顫抖著比著什麽,他沉步過去,挪開他嘴裏的紗布,將耳朵貼在他唇邊。
"第二……死不了……"喘息著,唇角都在抽搐,卻費盡力氣要清晰的吐出這幾個字。
季懿沉目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開口:"我養得起你!"
"去……你的……"辜明逸低聲咒罵。
養個屁!他寧願去死,也不要做個被毒品控製的窩囊廢物!
"等你傷好以後再做討論。"季懿不再多說,擔心他咬斷舌頭,重新將紗布塞在他唇齒間。
又吩咐宋醫生盡快準備一套戒毒方案,宋醫生應著退了出去。
病房裏一下子隻剩下南宮、季懿和辜明逸。
彼此都無話,隻有辜明逸或急促或拉長的呼吸聲,聽在耳裏都覺得有些心驚。
季懿兩手交叉,撐在額間,沉默的坐在一旁。
腦海裏兒時在孤兒院裏一幅幅的畫麵和現在的場景層層相疊。
胸腔裏湧出的澀然和沉痛,讓他有些難以承受的微紅了眼眶……
顧雲宵……
那個和他比親兄弟還要親的兄弟……
他眼底翻湧的悲傷暗流,無法壓抑的流瀉出來,讓南宮震在那。
印象裏,季懿是個比鐵還鐵的大男人……
原來,他的心亦是敏感的。
想想其實並不意外,能對一個女人用心那般深的男人,怎麽會如外傳言那般鐵石心腸?
房間裏,沉寂了不知道多久……
季懿終於整理好情緒,再抬頭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他起身,走過去和窗邊的南宮並肩而立,"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季懿很欣賞他。生在大染缸裏,卻始終保持著那份赤子之心,堅持做著自己。
現在,有這樣姓情的人,已經很少……
"不用道謝,畢竟是因為我父親……"南宮沒有把話說下去。
"組織之間這些廝殺,是避免不了的。"不是安慰,季懿隻是冷靜的實話實說。
南宮扯了扯唇,不避諱的說:"你們這種思想,我沒辦法去接受。我不喜歡打打殺殺,也不喜歡血腥。"
季懿將視線落在窗外遠遠的一點,沒有焦距,亦沒有喜悲,"沒有誰喜歡過這種生活,可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有太多身不由己。"
南宮沉吟了下,突然說:"我想,小涵也不喜歡這種生活吧。"
對於突然提到喬涵,季懿眸子閃爍了下,神色微微緩和了些,輕點頭,"她的祈願很簡單,過最簡單,最平靜的生活。"
所以,他從不讓任何人在她麵前提組織的事。
南宮輕點頭,隨後又問:"你能給她這樣的生活嗎?"
季懿抿了抿唇,"曾經一直試圖努力。"甚至已經在規劃退出組織的事,隻是……
"隻是,她想要的,似乎並不是從我這裏得到。"
盡量壓抑,但仍舊掩蓋不了語氣裏散落的落寞。
南宮重重的看季懿一眼,一字一句的說:"你錯了!"
季懿側目看他,聽到他斬釘截鐵的說:"她愛你,很愛!"
簡單的幾個字,讓季懿怔在當場,視線定定的看著他。
但,良久,他抽回視線,自嘲的勾唇,"她自己都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顧雲宵和自己……她到底會選誰?他不確定,而她……或許,現在又不確定了吧……
"也許以前的她不明白,但現在,她已經很明白。"從她現在那份堅定中,就能將這份執著解讀得清清楚楚。
南宮眼底的篤定,讓季懿也忍不住想要相信。
喬涵……真的有可能愛上自己嗎?
"別放任她去奧地利,她需要的是你。"南宮鄭重的說完這句話,便從病房裏出去了,獨留下季懿默然的立在窗邊。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午。厚重的積雪,將世界照映得一片雪白。
季懿僵立的身子終於動了動,回頭……
毫無意外,那張清秀的小臉,正一臉擔憂的貼在玻璃門上。
視線,時而落在病床上的顧雲宵身上,時而,又落向自己……
他沉步朝她走過去。
"季懿,情況怎麽樣了?"病房門才被關上,她便拉住他焦急的問,視線又透過玻璃看門內,"不是宋醫生看過了嗎?為什麽雲宵哥哥的痛苦一點都沒有減輕的跡象?"
季懿看她一眼,沒有回答,反而吩咐她:"先去吃飯。"
喬涵這才驚覺,折騰一番,竟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但,現在她哪裏有食欲?
輕搖頭,"現在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他硬聲要求。
他一點都不好看的臉色,讓她委屈的撇撇嘴。
"你陪我去。"好一會,才悶悶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