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條件反射
喬涵冷抽一口氣,小手驚得捂住毫無血色的唇瓣。
哭聲,卻還是止不住泄露出來。
心疼……很心疼……
雲宵哥哥……
她從不知道,這一年多來,他遭受了這麽多,這麽多的苦……
"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她哭得,已經不會說完整的話。
"為什麽?"他冷笑,眼裏一片荒涼,"為了潛進和田;為了讓季懿的山也順利端掉他最棘手的對手!哈!真是好兄弟,我為他出生入死,他卻背信棄義,搶走了你!"
說到最後,那張寫滿痛苦的臉,幾乎扭曲。
喬涵不可置信的捂住嘴。
臉色如死灰,慘白的唇瓣,顫抖了好幾下,才終於找回了那細到幾乎不可聞的聲音,"所以說,這一年多來,你都在眼睜睜的看著我痛得幾乎要死去。即使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你還是瞞著我你活著的事實……而季懿……"
說到這,她突然覺得好無力、好無力,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狠狠吸了口氣,才很艱難的找回自己嘶啞的聲音,"而他,也一直都知道……你活著……"
她突然仰臉笑起來,笑容淒美。
晶瑩而破碎的淚,跟著落下……
跌在地板上,暈染出一圈又一圈憂傷的光……
他們……其實,沒差……
口口聲聲說著愛,說著擁有,可是……卻都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難受得幾乎要死去,而不願告訴她這個事實……
"小涵,你聽我解釋!"
這樣子的喬涵,辜明逸從未見過,整個人一下子就慌了。
探手要拉住她,她卻整個人一縮,防備而警惕的大後退一步,手已經顫抖的握住了門把。
"顧雲宵,我們再也不會有可能!我再也不要相信你!!"
語音顫抖,她拉開門,痛哭著衝出門……
這一次,也徹底的走出顧雲宵的生命……
不像過去無數次那樣,隻是耍著小姓子說:顧雲宵,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理你了!
這一次,是真的……真的……這輩子不要再和他有交集……
她覺得自己過去為他的那些癡,那些傻,那些撕心裂肺,都可笑得讓她自己都忍不住要鄙視自己。
而他和季懿,兩個人……
真的,真的,讓她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情何以堪?
藍邈怒氣衝天,推門直接闖進季懿的辦公室。
季懿擰擰眉,招手讓秘書替他倒杯水,藍邈卻擺擺手,神色嚴肅的拒絕,"不用了,讓她先出去。"
季懿抬頭看他一眼,淡聲吩咐秘書:"出去吧。把門帶上。"
"是,季先生。"對方承應一聲,輕步出去。
藍邈什麽都沒說,率先一拳狠狠砸在季懿的辦公桌上,低咒了一句,"該死!"
冷峻的眉峰淡淡擰起,季懿合上文件,問:"出什麽事了?"
"和田的人現在動靜大起來了,就在十分鍾前截了我們一批軍火!靠,損失幾乎是半個億。"
季懿的臉色微微沉下去,"我們的部署,一向沒有漏洞。更何況是這麽大的一筆單。"
"季懿,顧雲宵叛變了!該死的!我們每一個精密的部署,都是他一手打造的,現在他卻把這些情報提供給和田。"藍邈火大的在辦公室裏來回走著。
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一個女人而已,竟然能讓一個男人的氣節都變了!真是禍水!!
季懿卻抿著薄唇,始終沉默,忽明忽暗的深瞳若有所思的低垂著。
對藍邈帶來的消息,他似乎並不意外。
"我就猜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你該阻止他潛到和田去的。KAO,報仇的屁事需要他去潛伏嗎?他以為我們山也的眼線都是擺設嗎?"藍邈氣惱的將整個人拋進沙發裏。
季懿起身,站到巨大的落地窗旁,視線複雜、暗沉的落在窗外。
這個冬季,來得略早……
樓下的綠色世界早已隻剩下枯木的氣息,連以往的車水馬龍,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麽繁盛。
整個世界,都在改變……
又何況,最易變的人心?
"他想親手報家仇。"連喬涵都不能說服他改變主意,又何況是自己?
"既然是和田破壞規矩在先,我們也就不用留任何情麵。"季懿轉頭,看向藍邈,"新的部署方案已經在光霽手上了,讓大家盡快重新部署,不要再出任何漏洞。"
藍邈驚訝的看著他,"你是說新的部署方案其實你早就有了?"
季懿默然的點頭。
藍邈頓了頓,起身,抱胸和季懿臨窗而立,"你在考驗顧雲宵?"
以往從不懷疑自己兄弟的季懿,為了所有人的安全,他必須這樣。
"很遺憾,他沒有通過考驗。"藍邈扯了扯唇,"為了一個女人,他把整個山也都背叛了。"
季懿隻覺得胸口很悶。
他怎麽會不知道對方叛變的理由?
許久,他暗沉著嗓音開口:"通知下麵的人,不管以後怎麽樣,都不要傷害他。"
"我知道。"藍邈點頭。
季懿,藍邈,顧雲宵,曾經是道上讓人聞風喪膽的三兄弟。
可是,現在……
再回首,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心裏,難免還是有些心酸。
"他的目標很明顯,你平時出行注意點。"藍邈擔心的提醒他,"多帶幾個兄弟,山也的人不缺那麽幾個。"
"嗯。"
藍邈側目看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麽,但終究歎口氣,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季懿察覺出來,邊問邊轉身往辦公桌前走。
"在想,有個笨女人一定要上他的當。"他的語氣,有幾分嘲弄。
季懿的動作頓了頓,手僵在椅背上,轉過頭來,看向藍邈,沒有說話。
藍邈遲疑了下,攤攤手,"我過來的路上,剛好經過喬涵的學校,他正好帶著她上車。"
良久,沉默。
而後……
季懿若無其事的拉開椅子,麵無表情的坐下,"沒關係,他不會傷害喬涵。"
語氣淡得任誰都聽不出其中變化,隻有那翻著文件的指尖,泛出來的蒼白,泄露了他此刻翻湧複雜的情緒。
"他是不會傷害喬涵,但是他卻可以利用她來傷害你。"藍邈覺得有必要提醒他。
兩個男人,都因為一個女人,而中毒太深。
"沒關係。"季懿苦澀的開口。
如果喬涵真的被他利用,甘願來傷害了自己……
這樣,至少,他會更清醒一點吧!
醒了,情也會醒。
這樣痛苦的煎熬,或許會好擺脫一點…………
深夜,十點。
季懿將車停進車庫,久久的,隻是孤寂的坐在駕駛座上抽煙,任散著陰霾的煙圈,將他包圍。
空氣裏,都滲出又苦又澀的味道……
她應該還沒有回來吧!
和顧雲宵在一起,她一向不會記得時間。或許,現在,她連自己的身份以及他,一並都忘了……
不過,這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從小,就是如此。
她的眼裏,永遠隻有她的雲宵哥哥……
最後一支煙,擰滅。
視線在狹窄的車廂裏,停頓,微沉。
不久前,他們近乎瘋狂的那一夜,他真的以為從此自己就握緊了幸福……
可是,事實,卻殘酷得讓人不敢相信。
不願再想,推開車門,正要下車。視線卻因為角落裏蜷縮的那個身影而驀地收緊。
她在這呆多久了?
原本白皙的小臉,已經被凍得有些紫青。唇瓣更是透著淡淡的烏青。纖細的身子,在角落裏隱隱顫抖。
心一緊。
回神,他已經脫下外套,大步朝她走過去。
一連串的動作,自然習慣得幾乎已經成了條件反射……
怔忡的看著他朝自己一步步走來,肩上傳來的,屬於他的溫暖體溫,讓她心神晃了晃。
眼眶,發澀、發緊。
雙腿早已蹲得麻木,她咬著唇,扶著牆壁,踉蹌的起身。
還是差一點狼狽的滑下,幸而腰間被一雙大掌用力扣住。
"為什麽不回家?"沉聲開口,他的神情依舊那樣平淡。
她搖頭。
不敢回去。
自己這樣的狀態,爸爸遲早有一天要起疑……
"我想和你談談。"她說。腰間那雙大掌,已經不動聲色的鬆開了她,她隻能無力的靠在牆上,用以來支撐自己麻木的雙腿。
季懿看一眼她蒼白的小臉,眼神深邃。
沒有說話,隻是緘默的往停車的方向走,打開車鎖,回頭見她還愣愣的立在那。
他命令:"進車裏談。"
車庫裏溫度太低,他擔心凍傷她。
喬涵點點頭,挪著虛軟的步伐,艱難的朝他靠近……
狹窄的車廂裏,沒有開燈。
隻有車庫裏,略微昏暗的光線投射進來,打在他有致的輪廓上,映照著喬涵蒼白的小臉。
季懿不動聲色的打開車內的暖氣,帶著槍繭的手指隱隱發白。
想和自己談什麽?
因為和顧雲宵愉快的相聚了一下午,舊情一發不可收拾,現在,他被三振出局?
"一直以來,你都知道雲宵哥哥還活著,可是,你和他一樣,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我。"
不是沒有想過,隻是……
沒有誰比顧雲宵更有資格讓她知道真相……
"既然知道他還活著,為什麽一開始還要娶我?他可是你最好最好的兄弟!"整張臉,埋進掌心,喬涵覺得痛苦極了,也滑稽極了。
為什麽,她一直以為最純粹的初戀,到頭來卻變得這麽可笑?
為什麽娶她?
這是在為顧雲宵打抱不平嗎?
季懿,始終不曾開口說話,隻是冷冷的、安靜的聽著她的控訴。
心,越來越冷沉……
解釋,一向都不是他擅長的。
而且,真的沒有解釋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