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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把她放到床上

  乘電梯上五樓的時候,芳舞渾身的血跡,和她整個人的虛弱,讓所有人都自覺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有好心人不顧她滿身的狼狽伸手扶了她,她想說謝謝,但喉間幹澀,還有腥味,以至於她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五樓,除了離謙以外,還是沒有病人住進來。


  所以,很安靜……


  但偶爾能聽到小家夥的聲音從病房裏傳出來。


  芳舞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了……


  她用盡力氣推開病房的門,房間裏,離謙正乖乖的接受護士的檢查。


  他沒有不耐,也沒有發脾氣,似乎是習慣了,芳舞微微笑了下,有些欣慰。


  她不知道,自己那紅腫的臉上此刻還沾著血,笑起來時是多麽的讓人心驚。


  "離謙……"她走近一步,見到他回頭的那一刻,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她……真的沒多餘的力氣再撐下去了,哪怕隻是一秒……


  昏倒的那一刹那,她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那個懷抱,是那樣的厚重,那樣的讓人安心……


  "該死!"檢測儀劈裏啪啦被拂到地上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惱火的咒罵。


  她聽得出來……是離謙,一貫不輕易表露情感的他,真真實實在發火……


  小5哭了,第一次那樣又驚又恐的哭。


  她嚇到她家的寶貝了……


  "醫生!醫生!!"離謙緊緊抱著那還在顫抖的身子,她滿身都是傷痕。


  脖子上,臉上,手臂上,有清晰的淤青……那樣讓人心驚……


  她渾身的透涼,讓他覺得害怕,又一次真真切切嚐到了要失去的感覺。


  他厭惡透了,這樣的感覺……


  仿佛什麽重要的東西,要從自己生命裏被活生生的剝離……


  "把她放到床上。"醫生進來,指揮著。


  離謙不敢怠慢,趕緊把芳舞放平在自己床上,小5顧不得什麽,隻放聲在那哭。


  離謙把他抱進懷裏,坐在芳舞床邊。


  目光緊緊的盯著昏迷中的她。


  她是被人打劫了嗎?


  "沒什麽大礙,骨頭和筋骨都沒傷到,多半是些外傷。"仔細檢查後,醫生下了命令。


  離謙臉色差極了,"為什麽會昏倒?"

  "大概是被嚇著了。人都是這樣,神經若是一直處於一種繃得幾乎隨時要斷的狀態,若是突然見到讓人安心的人,一下子放鬆就會昏過去。放心,不會有什麽大礙。"

  醫生解釋,又叫了名護士跟著自己出去,領了藥進來給芳舞打了點滴。


  聽了醫生一再的保證,小5還是不放心,但沒有像剛剛那樣嚎啕大哭了,隻嚶嚶的小聲啜泣著。


  他窩進被子裏,陪芳舞睡在一起,小手不敢抱她,生怕碰到她脖子上的傷口。


  離謙就坐在那,緊緊盯著那張臉。


  手不自主的伸出去,卻又在空中停頓住,握成拳頭,捏得緊緊的。


  手機突然響了,是大衛的聲音。


  他顯得有些慌張,"離總,杜小姐出事了!"

  離謙聲音冷得徹骨,"誰做的?"

  看來離總已經知道了,大衛便把剛剛在公司裏發生的事老實交代了一遍,離謙聽著,臉色更差了。


  他心煩意亂的掐斷了電話,把手機隨手丟在床上。


  看一眼還安靜的躺在床上的芳舞,他推著自己出了病房。


  坐在靜謐的幾乎看不到頭的長廊上,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


  原來是莫姨下的手……


  因為忘不了自己的姐妹被害的那段仇恨,所以她把芳舞傷成這樣……


  連莫姨都那麽恨她,而作為被害者的兒子、哥哥的他,卻在緊張仇人!


  這真是可笑又可恥至極!


  他越發抽得凶猛了,有護士本想過來勸他,但見他臉色陰沉,便不敢再說話,隻能放任他。


  一口煙沒吸過來,把他狠狠嗆到。


  他恨極的丟開煙頭,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似的,虛軟的靠在牆壁上。


  一片……冰冷……


  做做戲而已,他不該真心軟的!


  離謙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床上躺著的杜芳舞。


  上過藥後,那張原本清新的臉上還是泛著紅腫,脖子上貼著紗布。


  小5蜷縮著小身體,窩在她懷裏。


  兩個人靠得很緊很緊,竟然……有些像……母子……


  莫瓊的電話打來,他便撐著拐杖出去接了。


  "阿姨。"他低低叫了一聲,語氣有點沉重。


  "謙,你是怎麽回事?你難道不知道姓杜的在你公司嗎?你怎麽會放任她在那!你到底在想什麽?"

  離謙的視線,毫無焦點的落在長廊盡頭,"阿姨,聽說你今天去公司了。"

  "是,你不教訓那死丫頭,當然得我出馬。他們一家人會這麽慘,都和姓杜的脫不了幹係。這些你不會都忘了吧?"莫瓊語氣裏有著憎恨。


  她向來姓子直,愛恨分明,該報的仇她一點都不會手軟。


  "阿姨,你放心,我沒忘,也不會忘。"他半靠在牆壁上,黑暗就著淡淡的月色,隱隱約約間看起來竟是那樣的落寞。


  雙腳借著拐杖立在地上,略微有點涼。


  直接涼到他心坎上。


  "沒忘就最好。"莫瓊這總算放心,又想起什麽事兒來,"對了,葉致遠那孩子,前幾天晚上是不是去你那了?"

  "嗯,在我那睡了一晚。"

  "喝酒了?"莫瓊太了解她的兒子。


  離謙也沒想騙她,"喝了一點。"

  "是不是因為阮珊珊那孩子?"

  離謙沒說話,想來阿姨是什麽都知道的,孩子間這些事,他們大人是過來人,看得比誰都清楚通透。


  "謙,有些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和你說……"見離謙不說話,莫瓊開口,略微有些艱澀。


  "阿姨,你直說沒關係。現在我就你們這些親人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莫瓊幽幽歎了口氣,"你也知道葉致遠那孩子是死心眼,他跟著珊珊出國,一去就是八年。他真是認準了那女孩,我也覺得那女孩不錯,隻是……"

  說到這,她頓了頓,"那孩子喜歡的是你,是不?"

  離謙已經大致猜到了阿姨的用意,隻說:"阿姨,這個你得去問珊珊。至少她沒給我說過。"

  "其實不問也知道,那丫頭打小就喜歡你。當年要不是你媽死活不願意,說不定你們現在就是一對了。"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前不能和阮珊珊在一起,離謙自然也覺得可惜過。


  她離開的日子,他傷心、難過……和每一個情竇初開的男生一樣,喝酒買醉……


  甚至好幾年都無法釋懷。


  可是,結果呢?


  結果,她回來了,他卻已經再提不起從前的那份心思。


  愛情也許從來就不是永恒的,又也許,那時的他,還不懂得什麽是愛……


  "真的都過去了?"莫瓊不放心,又再確定的問了一次。


  離謙緊了緊眉,他懂阿姨的意思,"您放心吧。我現在就葉致遠這麽一個弟弟,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傷害到他。"

  莫瓊這才鬆口氣,"這樣就好。"

  掛了電話,離謙一轉身,一抹身影怔怔的站在病房門口。


  他臉色變了變。


  芳舞不動,就站在那,那樣望著他,眼底有著深沉而複雜的情緒。


  離謙心一凜,想到剛剛自己和莫姨的電話,一時臉色變得更差了。


  "偷聽人電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難道不知道嗎?"他艱難的側身避開她,進了病房。


  在廳裏的沙發上坐下,他順手在矮幾上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種天喝涼水不好,我替你換一杯熱的。"芳舞說著便準備拿開他手上的杯子。


  哪知道他卻冷聲拒絕,"不用!"

  碰了個釘子,芳舞在另一邊沙發坐下,垂下的臉上,寫著失落。


  渾身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她探手撫了撫臉,抬眼偷覷離謙的神色。


  他清俊的臉緊繃著,並不說話。


  目光淡淡的落在矮幾上那杯涼透的水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氣氛陷入一種讓人窒息的沉悶裏。


  芳舞隻覺得胸口突然就痛了。


  以後,她和離謙,大概再也不會有之前那種和諧的氛圍了……


  她扯出一抹笑,因為臉上的傷,她笑起來並不美,但成功的吸引了離謙的視線。


  "我知道你們很恨我……"她需要鼓起勇氣,才能在這樣清醒的時候坐在他麵前,將過去那段不堪的仇恨攤開來和他對談。


  "不該恨你嗎?"離謙喝了口水,清涼的感覺從喉間一直沒到胸口,他幽幽的繼續開口,凝著她的目光卻銳利得像把刀。


  "知道你媽在我們家第一個下手時的是誰嗎?"他嘲弄的笑了下,語氣很冷靜,冷靜得失常。


  "——是我弟。那時候的他,還隻是7歲大的孩子。卻被你媽拐帶出去砍了手腳,成了街頭的乞丐。你知道小家夥有多麽相信她嗎?每天他一定要和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哥哥,別欺負芳舞姐姐和小媽媽了,她們都是好人,都對我很好!'好?那個他單純以為的好人,最後卻殘忍的要了他的命。"

  那些畫麵,總是無數次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即使是在深夜的夢裏,也總是不斷的苦苦糾纏著他,讓他一次次從那噩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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