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 懷裏的溫度
小家夥不適合知道，這些太過沉重的東西。
於是……
他隻能選擇，一次又一次，重重的把她推出自己的生命……
“我光著身子，爬上了殷木的床……”
想到這句話，心房還是狠狠的顫栗。無疑，這是很致命的一擊，那一刻，仿佛有什麽最重要的東西被硬生生抽出了體內。
心，空了……沒了溫度……
“先生，你怎麽又在這躺了一夜？”孔嬸的聲音，突然響在耳畔。
米蕭眯了眯眼，好一會才睜開來，才發覺，原來，天已經亮了。
“一不小心睡著了。幾點了？”理理發絲，翻身坐起來。發絲頂端，還凝著點點涼透的霧氣。
昨夜，夜涼如水，涼進了骨子裏，他竟然又在這躺了一夜。
撫了撫額，眉心有些脹痛。
“才7點呢。躺在這是不是感冒了？要不先生回房間躺一會，我給你衝碗薑湯？”孔嬸邊說著，邊收拾浴池邊的茶盅和毛巾之類的東西。
目光觸及在地上散落的照片，一時變得又疼惜又不解。
她蹲下身，開始整理照片，邊喃喃著，“先生要是想小姐了，就把她接回來吧，十五歲的孩子一個人在外頭……”
“我有分寸。”關切的話，被米蕭淡淡的打斷，顯得有些急迫。似乎是，擔心孔嬸再說下去，讓他……好不容易堅定的心，動搖……
他蹲下身來，拿過孔嬸手上的照片，“我來。”一張張拾起，目光卻不敢再在那稚氣的人兒臉上流連……
“孔嬸，中餐我在家裏吃，你準備一下。”
“嗯，行。正好給您做點補身體的，最近先生好像瘦了挺多。”孔嬸識趣的不再提之前那個話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全家人隻要提到雲蘇小姐，先生的臉色便不太好。
米蕭頓了下，“湯裏不要加薑片之類的東西，多燉點清淡的補湯。”
孔嬸下意識問了句，“雲蘇小姐今天要回來？”家裏隻有她才不喜歡吃薑片這些東西。
米蕭沉吟了一會，才平靜的開口，“不會……今天她生日……”
“原來今天是小姐的生日。先生要陪她一起過嗎？那我馬上去定個蛋糕。”
“蛋糕我已經定好了，一會會送過來。”米蕭淡淡的開口，神思複雜，最終還輕輕的添了句，“把補湯和蛋糕都交給張佟……讓他給雲蘇送過去。”
話說完，米蕭步進了宅裏，獨獨剩下怔忡在原地的孔嬸……
難道說……連生日先生也不陪小姐過了嗎？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進了臥室，米蕭把手上的照片放進床頭的抽屜裏，眼神還是沒有控製的飄忽了下。
脫下浴袍，換了套黑色的真絲睡衣，昨晚的空氣實在太涼，也或許是因為……他現在已經全然沒有了抵抗力，所以，體質一貫很好的他，竟然覺得有點頭重腳輕。
拿起已經沒有了吊飾的手機，他眼神閃爍了下，拇指在“1’號快捷鍵停留了半刻，卻終於還是沒有按下。
理智一遍遍告訴他……
他不該再去招惹無辜的她……她的幸福，他已經給不了了……
放下手機，頭一陣悶疼，他疲乏的躺進床間。
小家夥……生日快樂……
殷木把車停在米宅。
“進去吧。”替雲蘇解開安全帶。
怔忡的看著熟悉的宅子，雲蘇眼眶有些閃爍。
“晚上會回來嗎？”殷木沒忍住，又添了句。
“嗯。”她點頭，很肯定。
現在，能讓她容身的地方，真的已經不多了。
殷木揚唇笑起來，“那回來的時候給我電話，我過來接你。”
“你今晚不是要去賽車？”
“早就取消了。好了，趕緊下車吧。”
“再見。”雲蘇關上車門，回頭朝他揮手道別。
車，再一次駛離了宅子，雲蘇才轉過身來。
今天是周末……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米蕭應該會在家。
低頭，看一眼掛在胸前安靜的手機，失落感很重……雖然，再也不曾抱過希望……
米蕭，真的不記得她的生日。
她要求的並不多，一個電話或者一條短信就足以，隻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雲蘇小姐？”老秦好吃驚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雲蘇，連忙叫孔嬸，“孔嬸，孔嬸……”
孔嬸顧不得廚房裏還在熬的湯，擦了擦手連忙奔出來，“哎呀，小丫頭總算是回來了。來，趕緊坐，這麽早回來沒吃早餐是不，孔嬸這就給你去準備。”
“孔嬸，我已經吃過早餐了。”心頭有種暖暖的感覺在攀升，這種畫麵，真的……給她一種，溫馨的家的……錯覺……
她這幾天的離開，真的還有人在惦念嗎？
“吃過了？那喝點什麽飲料？”孔嬸握著雲蘇的手，“這次回來就別和先生賭氣出去了，先生心裏其實也不難受著……他隻是不習慣說……”
雲蘇心顫了下，“孔嬸，叔叔在家嗎？”
“在呢！又是一晚沒睡，在泳池邊坐了一晚，怕是感冒了，我這正給他熬薑湯呢！”孔嬸說起來有點心疼，雲蘇兩條細眉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薑湯端過來，你上去的時候順便帶給先生。”
“好。”雲蘇訥訥的應著。
腦海裏還在盤旋著孔嬸的話。
又是一夜沒睡……
難道他也和自己一樣，常常輾轉難眠嗎？是什麽東西在牽動著他的思緒？
端著薑湯上樓，目光掃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心底突然騰升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淒涼感。
有了想哭的衝動……
壓住眼底的氤氳，小心翼翼推開米蕭臥室的門，生怕吵到了他。
踏進去，熟悉的，獨屬於他的男性味道，撲鼻而來，讓她心不自覺漏掉一拍。
房間裏，什麽都不曾改變……
米蕭安靜的躺在大床上，空氣裏散露著他淺淡而均勻的呼吸聲。
她輕手輕腳的靠近，生怕吵醒了他，心跳加速，竟然有些微的緊張……
蹲在床邊，他眼下淡淡的黑痕讓她忍不住探手疼惜的輕撫……
叔叔……也學不會怎麽照顧自己了嗎？
“啊——”失神間，覆在他臉上的小手，忽然被一隻大掌抓住。
米蕭……
眼眶一熱，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掙紮起來。
這個熟悉而溫暖懷抱，她貪戀了、想念了上千次，上萬次……可是，她卻要不到……
不屬於她，不屬於她……
“乖……不要亂動……”胡亂推擠的小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掌，突然扣進手心，“讓我好好睡一會……我好……累……”
他沙啞、暗沉的嗓音，讓雲蘇整個人僵在他懷裏，心仿佛被鋼絲狠狠裏勒了下，澀澀的疼。
第一次，聽到米蕭說……累……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他像個超人。以往不管工作有多麽繁重，多麽密集，即使連續通宵很多個夜晚，他也依然幹淨、精神，仿佛渾身有著消耗不完的體力，從來都看不到半點疲乏的樣子。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耳邊這樣直白的說……累……
手指輕顫了下，彎曲，扣住他的手。
昏昏沉沉睡著的米蕭，忽然聞到熟悉而貪戀的香味，還有臉上那輕柔的觸感，他隻以為自己在做夢。
像以往很多個深夜那樣，他……夢到了她……
一個叫簡雲蘇，還隻有十五歲的孩子。
衝動的把她抱進懷裏，不意外的，心裏空掉的地方，陡然被填得滿滿的。
很溫暖……
好久……
睡意，漸漸的淡去。
懷裏的溫度，還是那麽真實，沒有散去。
他這才清醒，原來，一切，不是做夢……隻是，卻不願意睜開眼……
“為什麽不乖乖吃飯？”下頷抵著她的肩頭，他迷糊不清的問。新生的胡茬，紮得她有些癢，卻沒有躲開。
她……真的瘦了很多、很多……瘦到讓人心疼……
“沒胃口……”嗓音，有輕微的沙啞。
他沉吟了會，依然用低低的嗓音叮囑，“今天多吃點。”
她靜默的躺在他身下，沒有吭聲。
“怎麽會突然回來？”覆在她耳邊，狀似漫不經心的問。
她怔了下，回神撇了撇小嘴，“我要走了……”說著，小手掙紮著要掙脫他的大掌。
他翻身，在一旁躺下，手卻還抓著她。
“回來吧……”側著身子，微眯眼看她。深沉的眼底，依然有淡淡的血絲。
她微僵，“回家，我讓孔嬸好好替你補補，你瘦了……”抱著她，幾乎能清晰的摸到骨頭……
回神，她自嘲的勾唇，“我有什麽資格把這當家？”
他緊了緊握住她的手心，睜開眼來，鄭重的開口，“你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這個家是你的！”她也同樣認真的回答他。
“你是我的家人。”
“不是。”她反駁他，“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他眯了眯眼，小家夥在努力撇清和他的關係……
沒有再和她繼續爭辯下去，他退一步，“留下來吃飯。”一語落定，沒有再商量的餘地。
“孔嬸讓我給你端的薑湯。”她起身順利掙脫他，把薑湯端到他跟前。
他無力的掀了掀眼皮，艱難的撐起身體，雲蘇猶豫了下，還是上前搭了把手，卻始終沒有說話。
他似乎病得不輕，剛剛已經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灼熱的高溫。
在廳裏，等著開飯。
兩個人，分別盤踞在長沙發的兩側。
米蕭刻意放的倒黴熊的碟片。她看得似乎津津有味，偶爾會露出天真的笑容，遮蔽掉她心中所有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