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驚變
第129章：驚變
思音閣。
林氏看著滿桌子精致的小菜，卻沒有一點想吃的欲望。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撤下去吧。”
綠絛和四月麵麵相覷，各自的眼睛裏都有著擔憂，綠絛想了想，便勸道：“夫人，就算您沒胃口，也得為肚子裏的小公子著想啊，你就權且為了小公子吃一點吧……”
林氏本就憂心，一聽到這話，更是厭煩不已，她冷著臉，沉聲說道：“撤下去，難道還要我說第三遍嗎？”
綠絛還想再說，卻被四月扯了扯袖子，回過頭一看四月，隻見她輕輕對自己搖了搖頭，綠絛頓了一頓，隨後便無奈地讓小丫鬟進屋子來收拾桌子。
“娘親！”這個時候，淩若悠笑嘻嘻地進了屋，她仿佛沒喲看到林氏的冷臉一樣，徑直向林氏走過來，在她的旁邊坐下，“說道：娘親，這麽多好吃的，您竟一點都不疼惜肚子裏的小弟弟，等他出世，知道您曾經打算要讓他餓肚子，肯定要不依的……”
林氏低頭看著淩若悠，神色複雜，忽而，淩若悠覺得自己的手上有水滴，抬起頭一看，隻見林氏這時竟如落雨梨花一般，珍珠似的眼淚禁不住地往下掉。
淩若悠一下子著急起來，她連忙站起身，來到林氏身邊，擔心地問道：“怎麽了，娘親？可是弟弟踢你了？”
綠絛和四月也都一臉緊張地守在林氏身邊，她們齊聲問道：“夫人，您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四月看林氏隻是哭，卻一直不說話，就對綠絛說：“綠絛姐姐，你和小姐一起照看夫人，我馬上去請大夫過來……”
綠絛正要點頭讓她放心去的時候，林氏卻突然抬起頭，阻止了四月，“我沒事，別去請大夫。”隨後，她又低頭，摸著自己的肚子，繼續默默流淚著。
四月雖然停住了腳步，但她卻是看了一眼淩若悠，眼神中有著猶豫。
淩若悠看著林氏，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對於四月的請示，她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四月得到她的指示，便退了回來。
“綠絛，你和四月先把這些冷掉的菜撤下去，重新去廚房熬點小米粥來給娘親吃吧。”淩若悠等林氏哭了有一會兒，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吩咐著綠絛和四月。
待綠絛和四月都退了下去，淩若悠便拉過椅子，坐到林氏身邊，她看著林氏的眼睛，澄淨透明，仿佛世間所有的痛苦和不堪都將被包容一樣。
林氏抬起頭看著她，麵對那樣的一雙眼睛，她實在沒辦法說謊，況且，如果再不把她心裏的擔心和害怕都說出來的話，她相信，還沒到臨盆那一天，自己就先瘋了！
“悠兒，你說，如果娘親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個男胎，該怎麽辦？”林氏睜大了眼睛，將淩若悠的手臂抓得很緊，仿佛她就是她溺水時身邊唯一的一根浮木一樣。
想到世傑當時眼睛中的期待，她就覺得心煩意燥的，她真的很害怕世傑會因此而失望，萬一生的還是女兒，她該怎麽辦？
“你父親一直希望娘親這一胎能給他生個兒子，萬一不是兒子，該怎麽辦？”林氏眼眶一紅，眼淚掉得更急。她說話說到最後的時候，微微帶著顫音，任何人都可以從中聽出了一種絕望。
淩若悠這時才明白，原來林氏一直為這個問題而終日惶恐、寢食難安，剛剛她之所以會那樣，應該就是心底的憂慮累積到難以承受的範圍，所以，情緒才會失控以致於哭了起來。
但林氏現在即將臨盆，她的情緒將直接影響到肚子裏的孩子，如果她情緒始終不穩定，那麽她肚子的孩子也會跟著擔心受怕，甚至被窒息在肚子裏的。
想到這，淩若悠就緊張起來。不行！娘親和肚子裏的孩子經曆了那麽多風險艱難，好不容易孩子終於要出世了，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什麽岔子！娘親現在這樣的症狀大概就跟現代的產前憂鬱症一樣，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安撫產婦的情緒，讓她盡量放鬆情緒。
盡管手臂被林氏抓得生疼，但淩若悠卻忍著痛，對著林氏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娘親，你會不會因為我是個女孩而不疼我了呢？”
林氏表情一愣，隨後便輕輕搖頭說道：“你是娘親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是娘親的懷胎十月生下的寶貝，娘親怎麽可能因為你的性別就棄你於不顧呢？自然是如珠似寶地疼愛著的……”
“那娘親還擔心什麽？反正不管生男生女，您都會一視同仁的，而我也會如您疼愛我的那般，疼愛這個小家夥，在咱們思音閣，不管他是她還是她，都會被珍視著長大，您還有什麽好憂慮的呢？”
雖然從客觀環境來講，林氏生兒子的話比較有利於她們目前的環境，但要生男生女卻不是女人能決定的，所以，就算真的生了女兒那又如何？難道那些人還敢直接就上門動手嗎？
淩若悠摸著林氏碩大渾圓的肚子，神情溫柔地寬慰著焦躁不安的林氏。
“話雖如此，可我怕的是你們父親……”林氏的眼神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痛楚。當年，就是因為她第一胎生了個女兒，所以，她的婆婆才迫不及待地將花月容迎進門的……
“娘親，不要再說父親了！從前我們母女相依為命，不也過得很好嗎？你現在把父親看得這般重要，那萬一到時真的生了一個女兒，難不成要以死謝罪嗎？生男生女又怎麽了？不都是你和他的孩子？如果他介意的話，那這樣的人也不值得你愛！愛一個人，如果連自我都沒了，那就如同菟絲花一般，一旦沒了依附，就會麵臨滅頂之災！”
淩若悠表情嚴肅，伸手打斷了林氏的話，雖然這樣提醒林氏過往的悲慘經曆，似乎很不道德。但長痛不如短痛，況且有些時候，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娘親，對不起，我並不想這麽嚴厲地對你說這些，但我怕你把太多希望放在父親身上，因為我看不透父親，所以我無法違心地安慰你說他一定不會介意你生男還是生女！可我想問您一句，如果到時您真的生了一個女兒，而他又不管我們，難道你就甘心把我們母女三人的性命都交付人手嗎？”
林氏仰著臉，訥訥地看著神情凝重的淩若悠，覺得心中仿佛被人剜了一道口子，疼得她渾身冰冷。不知過了多久，林氏抬起頭，看著淩若悠，從她眼睛裏，她看到了這段時間憔悴不堪的自己，此時，雖然她心中依然覺得鈍痛難忍，可伴隨著疼痛而來的，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順著淩若悠的眸光，林氏看向了自己的肚子，這個時候，她的情緒已漸漸平複下來，眼神變得柔和、溫暖，“你說得對，不管他是男是女，也不管有沒有人管我們，我們都一定要活得好好的，絕不讓別人有機會看我們母女的笑話！”
這段時間，她確實是因為太過眷戀世傑的溫柔了，所以，才會那麽擔心會不會讓他失望。幸好有悠兒在，讓她不至於陷得太深……唉，她這個做娘親的真是失責，竟沒有自己女兒來得清醒……但轉念一想，也許，悠兒也曾經眷戀過身為父親的世傑的疼愛的吧？否則，怎麽會有如此深刻的體會呢？
淩若悠看林氏終於振作，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娘親說得對！既然這樣，那您第一件該做的事情就是把肚子填飽，別餓壞了肚子裏的小寶寶！”
這個時候，綠絛和四月拿著食盒進來，在向兩人行禮之後，便將飯菜擺上桌子。精致的糕點，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
“娘親，為了有力氣生下我健康的小弟弟或小妹妹，您可一定得多吃點哦！”淩若悠笑嗬嗬地看著林氏，眼神明亮。
林氏不忍讓淩若悠失望，所以，即便她此時不餓，也跟著拿起了筷子，“悠兒放心，娘親為了你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娘親，這可是您說的！不管將來多難，為了我們，您都一定要撐住！”淩若悠看著林氏，鄭重地要求著。為了怕林氏反悔，她還伸出小拇指和林氏來了個“母女之約”。
淩若悠端起了飯碗，給林氏夾了一筷子菜，“好了，‘蓋了章’，終於可以放心地吃飯了！娘親，這個給您。”
看著年紀小卻又很懂事的淩若悠，林氏由不得鼻子一酸，險些眼淚又要掉下來，但她卻極力忍住，隻因她答應女兒，要做個堅強的母親。
“來，悠兒，這給你……”林氏笑著為淩若悠夾著菜。
綠絛和四月站在旁邊，看到林氏終於恢複如常，她們相視一笑，覺得一直懸著的心 ，終於可以放下了。
淩若悠想起了花氏給的血參，便對林氏說道：“娘親，昨天我從祖母那拿來的血參，你就把它當成壓箱底的東西吧，那東西太殘忍霸道了，我怕亂用會對您身體不好……”
林氏點了點頭，抬眼看了看淩若悠，“放心吧，紫河車泡出來的東西，太過血腥，我也不想用，免得造孽，傷了肚子裏的孩子……”
淩若悠眨了眨眼睛，驚奇地說道：“娘親，你知道紫河車？我還怕說出來嚇到您呢，三姐可是聽了我說的話，現在連肉都不敢吃呢……”
說到這件事，淩若悠就不禁想吐糟一下淩若雨的抗壓能力。真是太弱了，隻是聽說了紫河車就嚇得連肉都不敢碰了，敢情以前她的凶狠和跋扈，都是虛張聲勢的？想一想，淩若悠隻能無奈地抹汗了。
“那是當然，當年娘年輕的時候，曾經和你舅舅還專門微服查訪，搗了好幾家據說有販賣紫河車的藥鋪呢……”
看著林氏說話時臉上驕傲的神情，淩若悠不禁再一次驚奇地眨了眨眼睛，表示不敢置信，“娘親，真沒想到，您也有那麽意氣風發的時候……敢情現在的淑女形象都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林氏動作一頓，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她輕咳一聲，“咳咳，隻能說當年太年輕了，其實娘親大多時候都是溫婉賢良的……”
看著林氏極力想挽回麵子的行為，淩若悠忍俊不禁，看著林氏的眼睛，帶著滿滿的笑意。
太好了，隻要她這個娘親能振作起來，就算到時候臨盆的情況再凶險，也一定能挺得過去！而其他的，就等順利將孩子生下來再說。反正，無論如何，她都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她們的！淩若悠的眼睛裏閃爍著明亮的光芒，神情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