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百裏大人，可喜可賀
天地良心，跟百裏長傾回來的時候，姬無淚是將自己定位在客人這個身份上，可是，為什麽隨著時間流走，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成了主人。
比如。
為什麽百裏長傾那廝夜夜留宿在她房？她不是百裏長傾的夫人，不需要為百裏長傾暖床好嗎？
再比如。
為什麽她要天天以貼麵膜的名義跟老夫人請安？她不是老夫人的媳婦，不需要伺候老夫人好嗎？
再再比如。
為什麽府裏所有下人遇到一丁點事就來找她公斷？明明，她不是府裏的女主人，不需要替百裏長傾打理府上小事好、好嗎？
好吧，雖然這身份是變得有點詭異，可好在沒人名正言順叫她夫人，於是，姑且著吧，她先在府裏這麽住著待產。
“你們這是幹什麽？”正自外邊進來，姬無淚看著一個個侍女抱著一個個的東西走出來，順手攔住其中一個侍女。
見到是姬無淚，侍女將手中的東西往旁邊一挪，“見過公主！”
“我記得府裏最近沒有趕人，你們這些準備去哪裏？”姬無淚問。
“公主你是沒趕人，可百裏大人交代了，從今以後，府裏隻能有一位女主人，風雲雨，蘭竹菊，加上其他的閑人全都被百裏大人遣散回國，我這正是替蘭主子收拾東西。”說完，似乎帶著一股子怨氣，侍女哼了哼便走。
“公主，這麽說，從今以後，你便是府裏唯一的女主人，還是那種怎麽橫著走都可以的女主人？”比姬無淚更開心，小綠就差鼓掌。
怔了怔，姬無淚聽著小綠的歡喜鼓舞，總覺得自己出現幻聽。繼而，看著更多的一群人湧上來，姬無淚覺得不是自己幻聽，一定是百裏長傾腦子出問題。
雷厲風行，叱吒風雲，姬無淚雖然身懷六甲，可幾乎是在轉眼之間，姬無淚便熟門熟路的摸到了百裏長傾那裏。
看到是姬無淚，被人打擾輕蹙起來的眉頭平整下去，百裏長傾看著姬無淚，“這麽慌張，其實，你不需要這麽想我？”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百裏長傾瑜耶道。
看著百裏長傾，姬無淚一手橫出去，奪過百裏長傾剛才正看得專心的竹簡，往自己身後一擱，姬無淚咬牙，“百裏長傾，你什麽意思？為什麽讓蘭竹菊風雲雨離開？誰想要當你百裏府邸的女主人，更別說是所謂的女主人！”
“怎麽？你不想當？”眸子劃過什麽，百裏長傾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在姬無淚眼裏，有一種不該有的情緒劃過，明明，按照他百裏長傾的習慣，這不可能。
不敢看著百裏長傾的眼睛，姬無淚將頭對上湖水。
看著姬無淚的側臉，起身，攬住姬無淚，將下巴擱在姬無淚肩膀上，百裏長傾渾身沒力氣一般，“回來這麽久都沒聽你說過宋桃，姬無淚，如果你當真不願意當這府裏的女主人，我送你回鄭國可好？”是的，這是威脅，自周朝回來，他們一直避免碰觸他們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似乎，都有點珍惜這段時間的安靜和諧。
可是，百裏長傾突然的一句話，便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和諧。
聽著肩膀上的男人淡淡的提議，姬無淚惡向膽邊生，轉頭，對上百裏長傾，姬無淚笑得眼睛都有點酸，“好！既然你這麽想我坐上你百裏長傾夫人的位子，我便坐！百裏長傾，其實，你沒必要威脅！因為，就算我再怎麽恨你，我畢竟是一個母親，我會為我的孩子考慮。跟那些平民小隸相比，你百裏長傾不論是長相還是身份地位，都好極了！”將百裏長傾跟平民小隸相提並論，姬無淚以牙還牙，以齒還齒，還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
看著倔強的姬無淚，百裏長傾剛才閃現的那些情緒一點一點匯集在他雙眸裏，聲音低沉下去，百裏長傾咬牙，“你再說一遍？！”
聽著百裏長傾的怒氣，姬無淚一哂，他讓她說那她便說好了，“與其讓我的孩子認一個平民奴隸為父，百裏大人，相對而言，還是你正卿的身份比較高大上一點，對我孩子以後的前途，也有幫助點，所以，我願意嫁給你，坐上你府邸女主人的位子。”她知道她是一時氣不過，這話說得有點偏激，可是，她不後悔，這段時間，跟百裏長傾的關係太過融合，總讓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似乎，就算此刻再如何溫馨甜蜜，風雨總在背後潛伏。
與其擔著心去猜測風雨何時到來，倒不如將一切敞開，讓他們的關係更接地氣，更真實一點。
見百裏長傾氣得渾身都在輕微顫抖，姬無淚縮了縮脖子，最後，還是強撐著對上百裏長傾，“這般的話，百裏大人，婚禮選在何時？”
“姬無淚！”咬牙切齒，百裏長傾真想將姬無淚逮住，然後狠狠的封住她那張盡說些討人厭的話。
“我在！”怯怯看著百裏長傾，姬無淚條件反射將手護住腹部，生怕百裏長傾真的生氣了一個衝動傷到她孩子。
“哼！”注意到姬無淚護住腹部的動作，百裏長傾有氣無處出，冷哼一聲，甩身走人，留下姬無淚一個人站在亭子裏麵，手中，還是那卷百裏長傾看得仔細的竹簡。
見百裏長傾離開，心這才稍微放下來，拍拍胸口，姬無淚坐到百裏長傾之前坐著的位置，手隨意一擱著，便看到自己手中正握著那竹簡，眼角劃過，姬無淚看著竹簡上的內容，心一沉。這是一份禮單，準確的說，是一份讓姬無淚這個現代人看到，都覺得非常豪華的大禮單。
不知道是誰要送百裏長傾這麽一份大禮，姬無淚一點一點卷開，最後發現竹簡足足有百片，竹簡是用細竹做成，握在手中沒多大重量，握著這麽久，直到這時敞開，看著這密密麻麻每一樣都絕世珍稀的禮品，姬無淚才知道，這輕輕的竹簡有多重。
之後，真如所有人說的，百裏府邸張燈結彩，看上去喜慶非常。
養胎在房中，姬無淚摸著腹部不怎麽大，卻異常硬的腹部，總是很難相信這裏麵正孕育著一個生命。
“公主，時間出來了，時間出來了，大婚的日子就在三天之後。”氣喘籲籲，小綠那叫一個激動興奮難以抑製，“公主，隻要再熬過三天，你便不用跟大人分房，也可以跟大人見麵，真是可喜可賀！”
以為這段時間百裏長傾不來她房中是避諱婚禮習俗，小綠眸子雪亮。
自嘲的勾了勾唇，姬無淚對這個婚禮一點都不期待，更不激動。畢竟，她都是一個出嫁過陳國一回，陳國君主一回，周昱陽一回，三回的經驗豐富的老人了。
“公主，你的尺寸我都已經告訴過他們，隻是我現在還不太確定蓋頭的圖樣用什麽？公主，你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嗎？”一手包攬姬無淚的婚禮事宜，就連定製喜服都不跟姬無淚商量，小綠非常自覺。
想到蓋頭，不期然，想起出嫁陳國君主那一晚的蓋頭，想到百裏長傾那隻白皙骨感的手輕輕挑起她蓋頭的一角，再豐神俊秀的出現在她視線裏，姬無淚抽風的說，“陌上娘跟陌上君喜結連理的圖案。”
“對啊，我怎麽把陌上娘跟陌上君忘了，公主，我這就去跟他們說！”說著，風一陣，小綠飄出去。
看著小綠飄出去的背影，姬無淚嘴角輕抽。
為什麽她要把那個蓋頭的圖案記得這麽清楚？為什麽？
這邊正進行自我批評，突然，眼角多出一雙腳，姬無淚萌萌的抬頭，見正是數日沒出現的百裏長傾，自抽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姬無淚看到百裏長傾笑了，是笑出聲音的大笑。
“地上是有銀子還是有金子，你至於這麽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說著，親昵的用指腹抹了抹姬無淚的嘴角，百裏長傾佯裝姬無淚嘴角流出某種垂涎的銀色液體。
一巴掌拍掉百裏長傾取笑的手，姬無淚收起自抽的表情，“地上是有百裏長傾！”她是想說，地上是有百裏長傾，她是想去踹幾腳，這才盯著地上抽。
而百裏長傾典型誤會了，上前，被拍掉的手再度揚起來，百裏長傾曖昧的端起姬無淚下巴，“別這麽垂涎我，想我的話，可以直接看我。”
蹙眉，看著百裏長傾，姬無淚這下懶得動手，輕輕轉頭，將自個下巴自百裏長傾手裏拿出來，姬無淚坐到銅鏡麵前，看了眼色澤均勻的麵膜，舀起一勺，開始往臉上貼。
別說，這段時間堅持一個星期四天麵膜，她的肌膚一點點的好了起來，別的不說，光是那水潤細膩，便讓姬無淚十分滿意。
一番折騰，當姬無淚貼好麵膜再洗幹淨，最後收拾做麵膜多餘的材料，一個轉頭，發現百裏長傾還沒走，姬無淚動作一滯，“你怎麽還在這裏？”
聽出姬無淚方才是徹底將他無視，心情有點陰暗，百裏長傾撈過姬無淚，湊頭過去，立即便吻住姬無淚的唇。
“恩，下次換別的東西，我不喜歡珍珠麵膜，腥味太重。”
手在百裏長傾腰裏狠狠一掐，姬無淚冷哼，“又不是為你貼的，你管我用什麽麵膜！”
“你是我孩子的母親，不是為我用，你是為誰打扮？”聲音黯啞幾分，徹底認為姬無淚在意自己肌膚就是為了他，百裏長傾自大。
“我是為我孩子打扮，將來孩子長大，我便牽著他的手一起逛街，到時候別人一定猜不到我是她母親。”想到腹中的孩子會一天天長大，然後可以牽著孩子的手，將上一世對孩子的愛全都留給這個孩子，姬無淚心中一動，話語間也柔情不少，“那個孩子我沒能陪他，這個，我一定會加倍的疼他。”
聽著姬無淚的話，百裏長傾眸底一暗，聲音也染了幾分暗，“姬無淚，不準逃！今後，再也不準逃！”
這時候，姬無淚沒聽懂百裏長傾的意思，可在三日之後，看著那溫馨和諧唯美的一幕，看著那張陌上娘和陌上君喜結連理的紅色蓋頭，姬無淚真的生出逃跑之意。她從來都沒想過逃跑，就算是被百裏長傾逮住，就算是被百裏長傾怎麽樣，她都沒有想過逃跑，而三日之後，她第一次想了。
告訴過自己不要期待，不要期待，可當時間一點點流過，三日後到來，姬無淚發現，自己還是期待了，還是，生出前三次沒有的那種期待的幸福感。
第三天，早早的便被小綠折騰著起床，看著外邊的天色，姬無淚再看著溫暖的床，很想倒回去再睡上那麽一會。
“公主，這嫁人都是人生大事，今天，是你最美的一天，我可得好好幫你梳個發型，到時候迷死大人！”嘻嘻笑著，小綠按住姬無淚，拿著貝殼梳幫姬無淚一下一下的梳著頭，之後，塗紅唇，刷白臉，小綠在姬無淚身邊學到的那點化妝知識，全都用在了姬無淚臉上。
不過，別說，這麽一番打扮下來，姬無淚還真是美豔無方得很。
“公主，你等著，我去催催，怎麽到現在還沒打衣服送過來？”也很滿意姬無淚的妝容，看了看天色，小綠又看看門庭冷落，便小跑出去接喜服。
小綠出去沒多久，早就張燈結彩的百裏府邸迭的發出一陣嬉笑聲音，聽聲音，人多，喜慶，大家似乎很開心。
之後，小綠回來，卻隻是訕訕的看著姬無淚，不敢上前。
“怎麽了？衣服還沒趕出來？”見到小綠苦喪的表情，姬無淚取笑的問。
“不，不是，公主……”欲言又止，小綠眸子水潤，似乎是哭了。
這時候，耳邊不知道是哪個激動興奮的侍女喊出一句“迎夫人……”，姬無淚看著自己房裏的冷落，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這事情多麽的烏龍。
起身，頂著精致的妝容，姬無淚披上自己平日的衣服走出門，小綠卻一臉淚水的攔住她，力道很大，推開小綠，姬無淚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穩。
百裏府的正廳裏，此刻人山人海，而在人山人海之中，兩抹紅很刺眼。
扶住門框，姬無淚看著一頭墨發披在身後，整個人冷冷清清，似乎對這場婚禮絲毫沒有太大情緒的百裏長傾，姬無淚撐著自己，朝人山人海走過去。
第一個看到姬無淚，百裏長傾眸子一沉，沒動身，看著姬無淚是如何穿過人海朝他們走過來。
“百裏大人，娶了宋國公主，那宋國公主的嫁妝真可算是豐厚，足足夠支撐一個小國開銷一年。可喜可賀，可喜可賀！”不知道是哪位喝醉了的大臣晃著身子端著酒樽走到百裏長傾麵前，對百裏長傾可喜可賀道。
聽著他的話，眼睛灼灼盯著百裏長傾，姬無淚自嘲的勾了勾唇。
是的，很嘲諷吧？所有人都知道百裏長傾真正要娶的人是宋國公主，隻有她自己以為這場婚禮的女主角是她。傻傻的準備婚禮，傻傻的期待著這場婚禮，到頭來，隻不過是一個誤會。
“百裏大人，可喜可賀！”順手抄起桌子上的一尊酒，姬無淚對著百裏長傾，不待百裏長傾回複，便仰頭飲下尊中酒。
“姬無淚！”驚訝，快速上前想奪走姬無淚的酒樽，可是還是慢了一步，百裏長傾看著酒樽空空，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剛才還那麽雲淡風輕得今天不是他婚禮，現在就這麽蹙眉，百裏長傾看上去還挺委屈的。
“百裏大人，你這是做什麽？你的新婚大喜，都不允許別人敬酒的嗎？”哂笑著，忍不住，姬無淚又將視線朝另外一抹紅瞥去，最後，視線定在那抹紅的蓋頭上，姬無淚不顧一手被百裏長傾握住，彎腰就再端起一杯，“百裏大人大婚，我竟然來晚了，我自罰一杯！”說著，姬無淚又要喝。
再度一把扣住姬無淚的手腕，百裏長傾怒斥姬無淚，“你到底在做什麽？不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喝酒嗎？”咬牙，百裏長傾蹙眉，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可就算再怎麽樣，她腹中還有他們的孩子，她竟然不顧孩子在這裏喝酒！
“小綠，還愣著做什麽！將公主扶回去！”掃過一旁怯怯不敢上前的小綠，百裏長傾一眼橫過去。
蠕動著唇，小綠有點幽怨的望著百裏長傾，猶豫著，最後，還是聽了百裏長傾的話，過去扶住姬無淚。
“公主，我們回去吧！”聲音染著哭調，小綠是真的，怎麽都沒想到百裏長傾要娶的人不是姬無淚，更是怎麽都沒想到，她竟然被瞞得這麽死，都這麽多天，她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如果早點知道，姬無淚這個時候就不會這麽傷心。是的，都是她的錯。
愧疚著，小綠將姬無淚帶走。
任小綠帶著自己走出去，就像看熱鬧一般，所有賓客看完了便將這個小插曲遺忘，隻有一個人，深深盯著姬無淚離開的落寞背影，直到姬無淚徹底離開，這才收起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