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可還記得我
留下她，隻不過是為了把她當做禮物一樣送給真正的主子拆封。
姬蘭，你報複人的手段還真是厲害！隻不過，他似乎忘了，若她頂著陳國夫人的名頭，她一定會將自己所受的一切拿回來！
眸中堅定，擱在腿上的拳頭死死的握著，姬無淚認了，緊緊閉上眼睛。
眼睛還沒睜開，突然，有腳步聲進來，再繼而，蓋頭被撩起一角。
看著麵前這個人，這張臉，姬無淚一時之間忘記一切，眼裏，腦裏，全是關於這個人，這張臉的所有回憶。
“姬無淚，上窮碧落下黃泉，你、可還記得我？”百裏長傾一身白衣飄然，墨黑的長發絲絲貼在身後，看著一身紅裳的姬無淚，挑起她的蓋頭，盡展風華之姿。
眼角處，是紅色喜慶的蓋頭飄落在地的影子，看著麵前的人，姬無淚的記憶就像開閘的洪水，一瀉而下。
“冷毅……”
“還記得我曾經說過，不管是天堂地獄，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深深看著姬無淚，唇邊，勾起諷刺的弧度，冷毅一頭墨發被夜風吹起，揚起絲絲弧度。
“冷毅，帶我走，帶我去鄭國，幫我救出我母妃……”手搭在冷毅手臂上，姬無淚突然往冷毅手臂多看了幾眼，腦中閃過一個畫麵，“冷毅，你的手臂不是斷了嗎？”
譏笑出聲，冷毅一把拉起姬無淚，將姬無淚攬進自己懷裏，“是的，拜你所賜，我的手斷過。”如今，他想起來了，想起他為什麽去S市，想起他的手為什麽會斷，所有的記憶，回到了冷淚第二次逃婚的時候，回到他恨冷淚，恨不得從未收養過她的時候。
不明白冷毅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冷淚知道冷毅恨她，因為她跟顧陽私奔，因為她自他的房間逃了。
仰著頭，對上冷毅，姬無淚示弱，“你想怎麽報複我，我都可以接受，隻是求求你，叔叔，求求你救出我母妃。”想起失蹤的顧陽，留在鄭宮的母妃，姬無淚更緊了冷毅的手臂。
“你說的，我想怎麽報複，你都接受？”眉頭緊緊蹙起來，冷毅看著姬無淚，看著這張完全不像冷淚的臉，抬手掐住姬無淚咽喉，“是不是？我這樣對你，你也接受？”
“……是。”知道冷毅恨她，姬無淚重重閉上眼，一副任冷毅處置的模樣。
迭的鬆開手，冷毅將手搭在姬無淚的腰上，繼而，攬著姬無淚，冷毅堂而皇之驅車離開陳宮。
既然頂著顧陽的臉，既然顧陽的臉才是晉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標誌，那麽，他就隻能以那張臉麵對世人。
馬車裏，看著冷毅是如何將自己的臉變成顧陽的，姬無淚在一旁驚訝。
“哼！終有一天，我會拿出我冷毅的麵孔，坐上我晉國正卿的位子！周昱陽，哦，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顧陽，我遲早有一天會讓他付出他該付出的代價！”見冷淚看著他那張顧陽的臉泛出的懷念眸光，冷毅冷哼一聲，五指再度掐住姬無淚的咽喉，“收起你眸子裏麵的光芒，冷淚，別忘了，你現在看到的人是我！”
“……”
鬆開姬無淚，百裏長傾換上侍衛給他帶來的黑色華服換上，再繼而，陳國宮中的喜慶聲沒有停止，一直到姬無淚徹底離開陳宮，姬無淚都不知道百裏長傾是怎麽將自己帶出去的。
原以為百裏長傾是要將自己帶回鄭國，可是，當馬車做短暫的休息的時候，姬無淚才發現，百裏長傾這是往她將晉國帶。看著一路上越來越多的晉人服飾，姬無淚對上百裏長傾。
“怎麽，頭低了一路，現在敢看我了？”低頭，端起矮幾上的一杯清酒，百裏長傾嘴角輕勾，勾出幾分邪獰之氣。
“我要回鄭國。”不鹹不淡，這種情形讓她想起去見各國首腦的畫麵，那時候，她以為百裏長傾就是顧陽，盡管被百裏長傾擒拿，可她還是能夠愛著他。而現在……
“我覺得你似乎忘了一件事。”陰沉著語氣，百裏長傾一把端起姬無淚的下巴，讓姬無淚更加清楚的看著自己，看著自己臉上的怒氣，“你以為陳國的事就這麽結束了？我告訴你，我跟姬蘭是協議還在，你的任務，也還要繼續進行！”
她的任務，就是一代妖姬的養成。
她親愛的父王，她親愛的叔叔，是要聯手報仇。
苦澀一笑，姬無淚對上百裏長傾的眸子，“如果報複我能讓你們得到快感，那麽隨你們，你們想將我嫁給誰就嫁給誰，想將我送到誰的床上就送過去！”忍住眸中要落下的淚，姬無淚死死咬著牙。
看著姬無淚一副憤然的模樣，心突然軟下來，想起小時候的冷淚，想起為他剝蟹為他熬粥的姬無淚，百裏長傾鬆開姬無淚，留下一句，“記住，這可是你說的！”身影便跨出了馬車。
隨便上一匹馬，百裏長傾握著韁繩，正準備策馬發泄一番，迭的，眼角處瞥到一個身影，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高度，那人是姬蠻。
冷哼一聲，不用猜都知道姬蠻出現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策馬過去，回頭看了眼姬無淚所在的馬車，百裏長傾攔住姬蠻的路。
“百裏長傾，你知不知道姬無淚已經逃出了陳宮？”
“知道，她最擅長的就是逃婚！”想起現代，百裏長傾眸子一凜，“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不準再打她的主意，現在馬上給我滾回鄭國，要不然別怪我不顧跟姬蘭的協議！”
被百裏長傾這麽威脅，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姬蠻看著百裏長傾，狠狠的瞪著，繼而，勒住馬，姬蠻舉起長劍便朝百裏長傾過來。
猝不及防，沒料到姬蠻有膽子襲擊自己，百裏長傾堪堪避過，姬蠻卻以為百裏長傾也就是頂著將軍的虛名，其實根本沒用，自信便回來，又朝百裏長傾刺過去。
一人對付姬蠻十來人，百裏長傾隻能守。看上去有點節節敗退的樣子。
“百裏長傾，你以為我跟我父王真的忌憚你？告訴你，我父王自從知道你劫走了姬無淚，便知道你愛上了她，如今，我鄭國已經依附於楚國了！”看著有點狼狽的百裏長傾，姬蠻一時激動，口無遮攔，將姬蘭的事全說了出來。
看著馬上的姬蠻，百裏長傾一躍而上，回到自己馬上，“出爾反爾，姬蠻，你們鄭國會為這件事付出代價！”話落，一劍刺出來，虛晃一招，百裏長傾駕馬過去，隻手掐住了姬蠻咽喉。
見自己王子被擒住，隨從都不敢再上前。
“姬蠻，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不然我要姬蘭喪子！”說著，手中力道加重，百裏長傾說。
“你們回去如實稟告我父王！快走！”
很滿意姬蠻的配合，見姬蠻的隨從真的撤退，百裏長傾這才鬆開姬蠻，將姬蠻自馬上摔下去，“你不是要找你妹妹嗎？她就在這裏！”
“王妹……”看到車簾內的姬無淚，姬蠻不顧身子被捆住，直接衝向姬無淚。
“你怎麽在這裏？”冷笑，看著姬蠻，姬無淚無動於衷，“你的妹妹不是在鄭國王宮享受侍女的伺候，享受姬蘭的寵愛嗎？我不是你的王妹。”
“姬無淚，你都知道了？可不論如何，你別忘了你母妃還在我父王手裏，如果想要她的平安，你要救我！”狠狠的威脅著姬無淚，姬蠻猙獰的說。
因為剛才一時口快爆出了姬蘭背叛晉國投靠楚國的機密，現在他生死未卜，隻有姬無淚才能救他。
姬蠻話落，便被人從身後提走，看著姬無淚，百裏長傾一身黑色的華服走出來，在夕陽下，百裏長傾俊秀頎長。
看著夕陽的暖色落在百裏長傾身上，恍然間，姬無淚想起第一次見到百裏長傾的時候。
唇邊勾出一抹弧度，姬無淚端坐在車內，看著百裏長傾，眸子也跟著一塊暖了點。
“姬無淚，說吧，想姬蠻怎麽死？”邪獰的勾唇，一開口，百裏長傾便吐詞陰幽。就算夕陽的暖色灑在他身上，也淡化不了那層宛如來自地獄的陰幽。
怔怔看著百裏長傾，看著那熟悉的在她夢裏出現過十幾年的麵孔，姬無淚抬手擋住落日的餘暉，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你想怎麽處死他，隨便你，如果想拿他的死折磨我，我想你要失策了，我跟他並沒有感情，更不是兄妹。隻要你能救出我母妃，我一切隨你。”
看著麵無表情的姬無淚，心中那口氣再被提上來，“姬蘭不顧你的生死，從來就把你當做一件武器，姬無淚，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太悲哀了？好，既然你那麽想要救出你覺得世上最愛你的人，那我就讓你親眼看一看，在這個世上，不論以前還是現在，除了我，還有誰是真心待你！”“一切隨你”？好一個一切隨你，冷淚，姬無淚，難道不管是什麽時候，也不管你做了多少傷害他的事，在你的心底，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重要，他，以前養大她的冷毅，如今該死的忍不住要撈她出火坑的百裏長傾，就一點都不重要嗎？
有點恨自己為什麽想起了那些，百裏長傾質問著，下令改道鄭國，一行人，在即將進入晉國邊界的時候，迭的朝鄭國而去。
“大人，最近連降暴雨，我們隨身攜帶的糧食隻夠撐到明天中午，如果再不走出這片黃土，我們可能要斷糧。”端出幹糧，侍衛不明白向來沉穩的自家大人為什麽會做出半路改道的決定，而且，還是在沒有等到識路人的前提下，便下令匆忙離開。
聽到侍衛的話，看著麵前的牛肉，姬無淚眸子一動，將手邊的牛肉推給百裏長傾，“我不餓。”
“怎麽，怕我讓你死在這片黃土上，見不了你的最愛，把肉留給我，好讓我帶你走出去？”看著姬無淚推拒吃肉，百裏長傾眸子一沉，說出來的話又尖酸了點。
轉過身，拿後背對著百裏長傾，姬無淚說了句，“你愛怎麽想便怎麽想。”就合眼休息。
看著姬無淚的後背，聽著車外的雨聲，百裏長傾一把板正姬無淚，將肉拿到姬無淚唇邊，“放心，就這片黃土，我無論如何也會帶你走出去！”
看著百裏長傾眸底的認真，姬無淚歎氣，接過牛肉，再度背對了百裏長傾。
自從百裏長傾下令改道鄭國，他們已經在這片黃土地走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以來，縱使他們從未多做休息，可目之所及，還是黃土。壓根看不到邊界。
沒人知道這片黃土有多大，也沒人知道黃土盡頭是什麽，最近人心惶惶，她就是坐在車裏都聽得到。
將牛肉藏進袖子裏，姬無淚合上眼睛。腦海裏，卻回憶起了一幕幕跟冷毅有關的畫麵。
次日中午，他們的糧食斷了，而眼前，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黃土。
“大人，黃土上種有一些野菜之類的東西可以食用，夠我們再撐一段時間，可我們走了這麽久，看到水源的機會也著實很少，若沒有水，我們的情況不容樂觀。”百裏長傾的近身侍衛給百裏長傾遞過來一壺水，說。
掃過四周的黃土，百裏長傾眸子一縮，“誰說這裏沒有水？大家都趕了這麽多天的路，下令原地休息，明日再走。”說著，將姬無淚拉出馬車，百裏長傾還是黑著一張臉。
“你在鄭國平民裏麵生活了這麽多年，哪些野菜能吃哪些不能吃，你分得清楚吧？去找些野菜來！”將姬無淚拉到黃土坡上一片綠色比較多的地方，百裏長傾拽過姬無淚。
踉蹌穩住自己，姬無淚看了眼拖在地上的豔紅喜服，彎腰挽起拖地的裙擺和袖子，蹲在地上便摘起野菜來。
正摘著，突然，看到黃土坡裏有一條土蛇爬出來，連忙後退，跑到百裏長傾身後，姬無淚淡然，“刺它七寸的位置，快點！”
看著吐著信子朝著他們的小蛇，再看著身後的姬無淚，抽出軟劍，百裏長傾一擊擊中。
將垂死的小蛇懸起來，百裏長傾準備扔掉，姬無淚立馬上前，小心的把蛇自他的劍上拔出來。
“姬無淚，你該不會是準備烤蛇肉吃吧？”蹙眉，看著姬無淚能毫不手軟的去接蛇，百裏長傾堅決不吃那玩意。
沒理會百裏長傾，姬無淚自自個腰間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找到一塊石頭，在石頭上斬斷蛇頭，再放光蛇血，姬無淚將軟綿綿的蛇身拿在手裏，混合著那些野菜。
灼灼盯著姬無淚腰部別著的匕首，眸子一寒，上前拽起姬無淚，百裏長傾猩紅了眸子，“穿這一身衣服，為什麽會帶著匕首？如果我不出現，你是不是決定死在陳宮？”
“所以，百裏大人，你救了我。”不避開，姬無淚對著百裏長傾的怒眸，“顧陽為我犧牲那麽多，我不能辜負他。”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如果百裏長傾也這麽逼她，她一定不會對自己手軟。
聽出來姬無淚的言外之意，拽著姬無淚手的力道再一點點加重，顧陽，還在他麵前提到顧陽，原來，她兩次逃婚，都是因為心裏還有顧陽的位置？原來，哪怕她跟他生了冷銘澤，她還是愛著顧陽。
“姬無淚，你給我聽好了，你一定要辜負顧陽，如果你想拿整個鄭國和周國給你陪葬，你就試試。”說完，死死壓住胸口那股噴湧而出的怒氣，百裏長傾一氣之下，又滅了他能看到的一切小動物。
晚上，他們一行人的手裏有香辣的蛇肉，鮮甜的鼠肉，嫩滑的鳥肉，以及一些燒烤野菜。
雖然很口渴，可這頓晚餐，讓他們大開眼界。
同樣的食物，再加了那些調料之後竟然變得那麽好吃，在以前，他們聽都沒有聽說過。
吃著純粹的野菜，百裏長傾冷冷掃了眼旁邊兩個興奮不已一直在稱讚姬無淚的侍衛，雖然夜幕降臨，但還是很敏感的捕捉到那抹寒氣來自他們自家大人，所以，很識相的閉上嘴，兩人專心吃肉。
“姬無淚，你不是能耐嗎，把所有人的銅壺收集起來，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它們裏麵滿滿都是水。”說完，不待侍衛一個個驚訝的望著自己，百裏長傾負手離開。
聽到百裏長傾的話，認命，再度認命，乖乖去收集了鐵壺銅壺，再插在黃土上，看了眼四周的綠色小草，姬無淚折回去又找了一根根小鐵絲過來，將鐵絲懸在草的枝頭上，鐵絲下方對著壺口，最後，做完一切，姬無淚這才爬回馬車休息。
次日，還沒醒來，耳邊便聽到一群驚喜的呼喊聲。
揉著眼睛拉開車簾，姬無淚看著其中一個侍衛將滿滿的露水端到她麵前，她這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你們把水分一下，務必讓每個人都能存夠的水，我先睡會，你們小點聲。”昨晚百裏長傾那麽說之後她就知道百裏長傾是什麽意思，在一個沒有水的黃土地上造水，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老天爺，所以，她才會把鐵壺放在草兒最多的地方接露水，沒想到一個晚上，露水還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