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嫁行周公之禮
像是為了驗證她說的話似得，周昱陽這邊還沒走，身後便又有了腳步聲。
沒轉頭，不止脖子覺得累，她覺得自己的心也累。
“如果你也是來吃早餐的，跟小花要就可以。”說完，看了看周昱陽給她挽的頭發，姬無淚稱讚，“這裏，我想要一個蝴蝶樣式，你會挽嗎？”
“就算不會，為了小淚，我也會。”不放過任何表白的機會，周昱陽撚起姬無淚耳側的一縷頭發，手指不其然劃過冷淚耳朵。
突然，銅鏡裏麵多出一個人來，繼而，撚著她頭發的周昱陽身子連連後退，再繼而，眼角多出一抹白衫的身影。
“周昱陽，夏禦叔似乎在找你，你該出去了！”聲音帶著一股隱忍的怒氣，百裏長傾什麽時候竟然成了夏禦叔府邸傳話的？
“百裏正卿，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然也在這裏。”一副驚訝的樣子，也不知道周昱陽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的，不過，這一切她都沒有興趣，想起姬蘭給她的書信，再想起姬蠻昨天登門入室給她留下的話，一陣煩躁，姬無淚看了眼爭執不下的兩人，也不梳頭了，披著散發直接出去。
“哎，公主你怎麽出來了？”端著熱水，小花迎上姬無淚問。
“屋裏熱得慌，我今天就在這裏洗臉吧。”說著，深呼吸一下，看了眼周圍的清晨景色，姬無淚順手摘下一朵野花，將花瓣撕下，扔進水盆裏。
嗅著水裏的淡淡花香，再抬頭的時候，姬無淚的心情平複很多。
“公主，你真美。”散披著的頭發看上去不僅沒有很淩亂，反而看著憑添了一股慵懶的成熟女子魅力。
自小花嘴裏再度聽到的讚美，姬無淚見慣不慣，淡然的接過小花遞上來的毛巾。
“公主，你聽說沒有，已經有人在陳國邊境造事，據說，是要推翻他們的城主。”一臉的笑意，小花將一大早聽來的八卦告訴姬無淚。
手中動作一滯，姬無淚看著小花，不可思議的表情。
“嘿嘿，公主，你別擔心，那個城離這裏遠著呢，不會打到我們這裏來的。”
擱下毛巾，姬無淚折身回去，看了眼還在她房裏爭執不下的兩人，姬無淚沒空搭理，自己挽起一個簡單的發髻，留下兩縷在兩旁，便出門。
看到姬無淚要離開，周昱陽第一個反應起來，推開百裏長傾，周昱陽朝姬無淚追過去，“小淚，你要去哪裏？我給你備車。”
“周昱陽，她不是你的小淚！”糾正周昱陽的稱呼，百裏長傾蹙眉。
“百裏長傾，她是不是我的小淚，這點不是你來決定的！”推開百裏長傾的手，周昱陽眸底一片無畏。在晉國的時候，兩個人好歹還會做下表麵功夫，現在，兩個人似乎撕破了各自的偽裝。
“抱歉，我現在有事需要出去，你們想在我房裏吵請隨意。”說著，姬無淚側身離開。
“周昱陽，她不會是你的小淚，不管在什麽時候。”淡淡自腰間抽出軟劍，百裏長傾一個動作，暗處便多出了十來個持劍蒙麵的刺客。
看著百裏長傾這副架勢，周昱陽收回追上姬無淚的腳步，“我說百裏大人怎麽會撇開晉國剛剛穩定的局麵跑到陳國來，原來你我的目標都是一樣。”今天早上，陳國會出什麽事情他們都知道，隻是他不知道，百裏長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冕之王，竟然也會插足他的渾水。
“周昱陽，到現在了，你還要演戲嗎？”冷冷笑著，百裏長傾為首，十幾人團團圍住周昱陽。
“你什麽意思？”
“或許，我該叫你顧陽。作為第一個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我覺得你一定會比我跟冷淚提早做好準備。”說著，抬手覆上自己臉頰，百裏長傾當著顧陽的麵，一點一點，擦掉了自己麵上，那張屬於顧陽的臉。
沒錯，是擦掉。
在他臉上很多年的自己的樣子，原來隻不過在每個階段，定時被人覆上了一層藥水，就跟姬無淚臉上的藥水一樣，那種藥能夠改變一個人的相貌，甚至，可以將任何人，變成任何人。
之所以會在陳國待這麽久，就是因為他發現，他臉上的藥，是陳國才有的，那些材質，隻有陳國才生產。
所以，他篤定，在那人要給他重新加藥的時候，一定會來陳國製藥。
在陳國的幾個月，全都風平浪靜，但自從周昱陽來了，陳國的藥材市場開始發生動蕩，而在最近幾天，專門秘密生產藥材的城池，突然被人攻破。
所有這一切，不得不讓他懷疑周昱陽。
隻有周昱陽這個周國王子的身份，他才能給晉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正卿大人下手。
隻不過，為什麽？
“如果你喜歡她，而她最戀戀不忘的就是顧陽，你為什麽要讓出自己的容顏，讓她誤會我就是顧陽？”沒錯，他隻好奇這一點。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對上百裏長傾，見百裏長傾這麽在意姬無淚，周昱陽一直以為百裏長傾也跟他一樣，什麽都記得，但結果發現，百裏長傾跟姬無淚一樣，隻有一部分的記憶。
“……”蹙眉，對於那些遙遠的記憶，百裏長傾不是很重視，他隻重視，到底是誰，費盡心思的瞞著他這麽多事。
“冷毅，這一世，我不追求揚名天下，更不求一統江山，我無心跟你爭霸，更無心與所有人爭強，我隻想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將她攬入懷裏，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如果你在意的是晉國的國土，那我跟你保證，隻要你讓我成功帶走她，我一輩子不會出現在你麵前。”沒錯，自從冷毅用利器結束了他的生命，他便來到了這個世界，落在這個人體內。
帶著前世的記憶，留著對冷淚的感情，顧陽開始一段時間的等待，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來後不久，他遇到了冷毅，對於顧冷兩家，有世仇的兩家，隻一眼，他便確定，冷毅跟他一樣，也到了這個時代。
看著冷毅的臉，顧陽篤定，在不久的將來，冷淚也一定會來。於是，在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一種可以易容的藥，為了重新贏取冷淚的心，也害怕以顧陽的那張臉那個身份麵對冷淚，顧陽將主意打在了冷毅身上。
幸好剛認識冷毅的時候冷毅還隻不過是一個七歲孩童，所以，給冷毅下藥易容，他不費多少功夫。
之後，如他所料，冷毅來了，冷淚也來了。
隻是，跟他預料的不一樣，冷淚似乎忘記了自己愛的人是冷毅，以為自己愛的還是顧陽，而冷毅也不記得自己愛過冷淚，兩個人，似乎徹底將對方遺忘。
既然上天都幫著他，他又怎麽可能去提醒冷毅。
低頭，一個弧度自他唇邊淡淡綻開。
顧陽上前，空手對著百裏長傾，“你可以殺了我，我也不會反抗，隻是，我什麽都不會說。”
看著顧陽的樣子，百裏長傾嚴重的蹙眉。“顧陽，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藥掉落，露出來的，是冷毅原本的麵孔，隻不過因為常年在藥物之下，冷毅這張臉比以前白上很多。
過分的白，隻會顯得此刻的冷毅有種陰森的感覺。畢竟都是帶著記憶來到這個時代來的，看著冷毅，不可否認，顧陽在這一瞬間也駭然了。
“嘭！”什麽東西被碰落到地，是小花，知道自己聽到了什麽不該聽到的東西，小花迭的跑到周昱陽腳下，抱住周昱陽的腳，小花說，“主子，求你救我，求求你，我弟弟還在你手裏，我不能死啊……”
“你是誰？”看著往日活潑開朗照顧姬無淚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小花，百裏長傾在看著麵前這個抱著周昱陽求饒的小花，這才知道小花是周昱陽放在姬無淚身邊的人，“周昱陽，你為了姬無淚，還真是無所不為！”
低下頭，看著小花，周昱陽說，“藍侍，如果你能在這個時候殺了百裏長傾，你跟你弟弟自此便會獲得自由。”明知道藍侍一個人敵不過百裏長傾，可顧陽還是這麽說了。
聽著周昱陽的話，再看著小花陰狠著眸子決絕的朝自己過來，百裏長傾冷笑，“你以為你走出了這間房便可以帶走姬無淚？周昱陽，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麽目的，總之，我百裏長傾最恨的是欺騙我的人！”說著，給刺客一個眼神，刺客便朝藍侍過去。
招招狠厲，帶著致命的招數，藍侍，就是第一次想刺殺姬無淚，卻被周昱陽假意擊退的女人。更是多次奉命刺殺百裏長傾的刺客。
自藍侍的招數中認出她就是數次要自己性命的人，百裏長傾躍身攔住周昱陽，“原來是你才是幕後主謀！”
“……”沒解釋，周昱陽對上百裏長傾，“冷毅，上一世是你殺了我，這一世我雖然不恨你，卻不想你再度成為我跟冷淚的絆腳石！”
“……”看著周昱陽，百裏長傾總算知道周昱陽為什麽要掩住他原本的樣子，給他加了張自己的，一步步逼近周昱陽，百裏長傾說，“原來，上一世我跟冷淚是在一起的，她喜歡的人是我，厭惡的人是你。”
“冷毅，如果不是你，我跟冷淚之間又怎麽可能變成那樣？都是你，顧夕才會逼我，都是你，顧夕才會給我下藥，害得我傷害了她，冷毅，以前你是她的叔叔，你是養大她的親人，現在，你是晉國正卿，是你親手將她送給了夏禦叔，既然前世今生你們都不能在一起，為什麽不成全我？”看著百裏長傾，顧陽想起在酒店醒過來之後聽到的消息，痛苦的瞪著百裏長傾，“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來到這個時代，但能來這個時代的，一定是你們死過一次，在我之後，你們到底發生什麽事？我不相信你就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聽著顧陽的聲音，腦中似乎看到了一副畫麵，似乎看到了一個孩子。
“冷銘澤……”
看著百裏長傾眸子迷茫，趁機躍過百裏長傾，周昱陽給了藍侍一個命令，便跑開。
看著周昱陽離開，百裏長傾帶來的刺客急忙跟上去。
滯在原地，腦海裏一副又一副的畫麵閃進來，百裏長傾被迫承受著那些信息，當他再度抬起頭，眸中恢複清明的時候，百裏長傾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眉頭緊緊的蹙起來。
他想起來了，冷淚數次自他婚禮裏逃跑，而最後一幕，是他在大廈頂樓，抬步跨出去的那一幕。
“冷淚，你膽敢逃，那我就再跟你算算我們的賬！”眸子漆黑，百裏長傾看了眼自己的白衫，隨手一扯，將這礙眼的白色扯下。
這邊，聽到陳國開始第一次的動亂，姬無淚按照姬蘭在信中的指示進宮麵見陳國君主。
有時候，姬無淚不得不很佩服姬蘭，就說他嫁女兒吧，還把自己女兒嫁給自己的死黨的國家，沒錯，姬蘭跟陳國君主早就暗通消息了，隻要陳國一有動亂發生，鄭國便會派軍過來幫陳國解決，而作為報酬，陳國君主必須娶姬蘭的女兒，也就是姬玥為後。
記住，不是如夫人什麽，是王後，是陳君的正牌夫人。
她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中百裏長傾這個晉國高高在上的正卿大人目的何在，她隻知道，她現在的任務，就是跟陳君談判。
不意外，聽到姬無淚，夏司馬的夫人要見王上，陳君一點都不含糊，馬上就答應。
看著陳君屏退左右，就兩人單獨談話，姬無淚心裏冷笑，聽著陳君客套話說完，姬無淚這才淡淡的將姬蘭的信拿出來，待陳君看完，然後意味深長的盯著姬無淚，姬無淚這才開口，“我父王的信你都看了，王上，你看，你何時下聘迎娶？”
灼灼盯著姬無淚的臉龐，陳君咽下一口口水，看著姬無淚的眸子都快出火了。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說話，陳君盯著姬無淚。
心想你快點娶了姬玥我快點完成任務好撤退，姬無淚點了下頭，“我很急。”
聽到姬無淚這麽說，眸中的火焰再上一個高度，陳君上前，一把抱住姬無淚，“早便聽說你淫蕩難忍寂寞，沒想到卻是到了這般地步，美人，既然你迫不及待了，寡人就依了你吧。”說著，低頭便朝姬無淚的臉親下去。
受到驚嚇，姬無淚慌忙之中想推開陳君，可是年齡跟性別擺在這裏，姬無淚力道不足，隻能任由陳君死死摟著自己，將惡心的動作一點一點落在她臉上。
“住手！你這麽對我，就不怕我父王不發兵救你陳國嗎？你鬆開我！”惡心的感覺充斥著胸口，姬無淚死死握著拳頭抵在陳君胸膛上。
“反正你馬上就要成為我夫人，如此這般，不正是你父王發兵的條件嗎？”喘息著，陳君年齡上來，氣息不穩。
聽到陳君的話，渾身一震，姬無淚抵抗的幅度變小，“你說，我父王讓你娶的人不是姬玥，是我？”
不知道姬無淚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抬起頭，陳君灼灼盯著姬無淚的臉，“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啊？還是你以為你真是嫁給夏禦叔的？宋桃當年背叛你父王，你不過是他們的孽種，你父王能讓你姓姬寡人一開始還不理解你父王是何意，後來見你父王讓你代替你妹妹出嫁，寡人這才直到，你父王是要以你報複你母妃。”
“不過，縱然你不是王室正統，可你這張臉卻是美若天仙，就算你身子不潔，寡人還是願意如約娶你。”說著，見姬無淚聽進去，陳君又湊過來。
麻木的手怔了怔，繼而，抬起來，對著陳君的右臉便是狠狠一巴掌。
“我不會讓姬蘭如願！你放開我！”
被女人打一巴掌，縱然這個女人可以給他帶來很多，但身為上位者，經年的威嚴是不容得他人觸碰，狠狠反手回了姬無淚一巴掌，看著姬無淚踉蹌倒在地上，陳君居高臨下，“這個世上，縱然我陳國再不濟，也沒人敢打我一巴掌，姬無淚，我可以不碰你，但是，我們婚禮就在三日之後，你給我好好待在這裏！”說完，陳君最後覬覦的看了眼姬無淚，拂袖而去。
坐在冰涼的地麵上，姬無淚腦中想起的是姬蘭那張臉，而後便是姬玥的，姬蠻的，最後，是她母親的。
難怪姬蘭這麽寵姬玥，原來她根本就不是姬蘭的親生女兒。難怪姬蠻第一次見到她便對她不善，之後更是多次的調戲，原來他也知道自己隻不過是姬蘭報複宋桃的棋子，知道他們根本不是兄妹。
想起在鄭國宮中的宋桃，姬無淚抹掉麵上的淚水，她想，在趁著她還有時間，她要履行自己的諾言，將宋桃帶出來，帶她看遍各國風景。
之後，姬無淚被關在了陳國宮中，一日三餐，除了每天有人給她送飯的時間，她根本看不到一個人。
第三天，陳君雷厲風行，說到做到。
看著托盤裏麵的大紅色喜服，姬無淚接過去，淡然的脫下身上的衣服，換上華麗而漂亮的喜服。跟嫁給夏禦叔的喜服相比，這次的衣服實在是高貴豔麗很多。
不想知道陳君是如何跟夏禦叔解釋，也不想去想今晚會怎麽過，姬無淚看著碧藍的天空，隻是恍惚的想著，在那個世界，冷淚，顧陽，真的是存在過的嗎？
一國之王舉行大婚，繁文縟節再繁瑣，也終究有完成的時候。
夜晚，蓋著紅色的蓋頭，姬無淚坐在喜房裏，想到手上的守宮砂，想起姬蠻不久之前還惡狠狠的說她的守宮砂不久之後就會消失，姬無淚很諷刺的勾了勾唇。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她真正的夫君是誰，原來，這個時代，嫁人行周公之禮，壓根就不需要等到所謂的及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