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眾軍麵調戲百裏長傾
“夏司馬是陳君的叔叔，算起來也是陳國王族，他繼承陳國大權沒人會置喙。”淡淡將她未婚夫的身份告訴她，姬蘭輕抿了口酒，眸子暗光浮動，威脅道：“完成任務後，你才有見到你母妃的可能。”
說著，姬蘭準備告別姬無淚。
想起姬蠻的話，姬無淚不甘心放走姬蘭，奪步攔住姬蘭，姬無淚還是忍不住的渴望親情，“王兄說你讓我去晉國拉攏丞靳將軍其實是假，讓我洗了臉用你教我的媚術gouyin丞靳是真，父王，王兄說的可是真話？”
前世就是孤兒，她以為那個人給她的是母親和父親雙份的親情，後來才發現自始至終，她都沒有過親情。
很可笑，兩世為人，除了宋桃給她的母愛，她從未得到過父親的疼惜。
“……”看著一臉倔強終於有幾分這個年齡孩子該有情緒的姬無淚，姬蘭背在身後的手一緊，薄唇輕動，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說錯身走過姬無淚。
“姬蘭，明日之後，我便沒有父王！”收起臉上的可憐期許，姬無淚低頭露出一段嫩白的後頸。
聽著身後孩子的冷聲，姬蘭步伐一滯，繼而還是跨著不徐不疾步子的邁出玉桃宮。
“小淚，跟我走，我不能讓你嫁去陳國！”不知道姬蘭走後多久，姬無淚隻覺得冰涼的手被人握住放在心口，是周昱陽。
“你是鄭國人，你在晉國做的一切都是代表鄭國，就算百裏長傾因為我失諾滅了鄭國，他也不會跟一個落難的公主計較，小淚，跟我回國好嗎？”
看著周昱陽一臉鄭重的表情，姬無淚眯眼一笑，“你怎麽來了？這麽快就知道我要出嫁，那明天不是全國都知道了？我應該有個很豪華的嫁妝車隊吧？”
“小淚，別嫁給別人！”無視姬無淚的笑容，周昱陽蹙眉一把緊緊抱住姬無淚，“我找了你這麽久，等了你這麽久，別拋下我！”
等？
想起晉國的顧陽，姬無淚哽咽了聲音，“對啊，都等了這麽久呢，我怎麽能嫁給別人……”
“小淚，你答應我了？我們走！”激動起來，牽著姬無淚的手跑出去，周昱陽於夜色下一張青春洋溢的臉滿是興奮無比。
看著這般的周昱陽，姬無淚不期然想起那段美好的校園時光。
讀大學時，那個人還以監護人的名義嚴格管著她，隻有在學校的時候她才能跟顧陽肆意的玩樂。
曾幾何時，她不就是這樣和顧陽一塊肆無忌憚的逃課看電影聽演唱會，最後到了門禁就翻圍牆偷偷跑進宿舍。
回憶都是色彩鮮亮的美好，姬無淚一時陷進了這美好裏。
不知道姬蘭是什麽心理沒下令阻止周昱陽隨意進出王宮，當周昱陽將她塞進車裏偷渡出宮後，姬無淚抬手擋住晨曦的朝陽，露出最甜美的一個笑容。
“往西走就是周國，那裏崇尚禮儀，講究大國風範，所以什麽都有個三六九等，這次跟我回國不能以鄭國公主的身份，小淚你可要做好準備。”牽著姬無淚的手漫步在樹林裏，周昱陽讓車隊原地休息好迎接下一場瘋狂逃跑。
小指勾著周昱陽的小指，有種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的小孩子心理，姬無淚晃著周昱陽的手燦爛的回聲“好”，隻是她心裏清楚，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周昱陽在一起。
看著姬無淚璀璨的笑容，周昱陽心裏一陣暖。雖然樣子不一樣，但感覺是一樣的，小淚，就是他一直等的那個女孩。
“周昱陽，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你還會不會對我這麽好？”快步過去摘下一朵野花，姬無淚低頭輕嗅花的芬香道。
“如果你不是，那周昱陽也就不是周昱陽。”輕撫腰間玉佩，周昱陽堅定。
世事無常，今天的堅定在未來變成鄙夷，幾年後麵前的男子玉樹臨風的攬著別的女子低看卑微的她，當他回想起今天，他是不是也要諷刺自己年少無知的愚蠢？
勞勞碌碌，兜兜轉轉，姬無淚不知道，不論她如何掙紮，這個時代，她的設定就是一代專門魅惑人的妖姬。在她的設定裏，她注定要被迫周轉於權勢之間，想得到的求之不得，以為得到的轉瞬即逝，終究身若浮萍，不得自己。
美好時光永遠是短暫的，看著被鄭軍包圍住的馬車，姬無淚推開周昱陽，走上前對上為首的那人。
“王兄何必如此大張旗鼓，王妹隻是想到馬上要離開鄭國有點不舍，這才托周國公子帶王妹出來逛逛。好了，既然該看的都看到了，王兄，我們回宮吧。”說著親密的挽住姬蠻的手，姬無淚挑眉看著滔天怒氣的姬蠻，肆無忌憚。
冷哼一聲，警告似瞪了眼周昱陽，姬蠻順勢攬住姬無淚的腰。
察覺到姬蠻將怒氣發到她腰間，姬無淚吃痛的蹙眉，“王兄想讓我新婚丈夫看到王妹腰間的淤青話，就繼續掐。”
“哼！”聽到姬無淚的話，姬蠻冷哼，但使的力道已經卸下了。
自魔爪裏解脫，姬無淚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一臉因為壓抑憋紅了眼球的周昱陽。要不是他身邊的人強製拉住他，周昱陽怕是要衝上來吧。
周昱陽為她做的一切她很感激，可惜她此生早就心有所屬，就這樣告別周昱陽也好。
“這麽舍不得？要不要王兄送王妹回去？”看到姬無淚回頭，姬蠻的力道又加上。
“注定是要分開的，又何必戀戀不舍。”這句話是對自己說也是對姬蠻說的，姬無淚說完冷冷看著姬蠻，腰身一扭，便自姬蠻的魔爪裏掙脫出來。
看著前方瘦小的身影努力爬上車，整一副狼狽模樣，姬蠻鄙夷的瞪著姬無淚，繼而，大手一托，姬無淚蹦噠幾下都沒蹦上去的屁股就落在了車上。
羞紅臉，惡狠狠瞪著不知收斂的姬蠻，姬無淚想衝上去一口咬住姬蠻動脈然後學吸血鬼。可惜，她還沒付諸行動，車身一晃，她踉蹌的倒在一旁。
“王妹怎如此心急？竟然連對象都不分就衝向男人懷裏？王妹也知道為兄從不是固守倫理的人，如果王妹願意，王兄也是可以借王妹用一回的。”痞痞的聲音還帶了一絲猥瑣，姬蠻扶起姬無淚，目光灼灼盯著姬無淚的臉。
自己還沒洗去藥水呢，姬蠻至於一副色迷迷的模樣？
坐正，盡量離姬蠻遠點，姬無淚忍住想揍人的衝動，默念清心咒。
將姬無淚押進鄭宮，將姬無淚逼進華輦，姬蠻監視姬無淚可謂是寸步不離。
沒想到逃跑的姬無淚又被押回來，卸妝剛換上自己衣服的姬玥恨恨的瞪著姬無淚。要不是她，坐上華輦出嫁陳國大將軍的就是她！
本以為她逃跑她就可以嫁給大將軍，沒想到才穿好衣服化完妝姬無淚就回來。
陰鬱的走向姬無淚，姬玥一臉的咬牙切齒，“妹妹，這次出嫁可謂是良媒一樁，但凡事沒個準，若受欺負了，記得修書回來，父王王兄還有母後都是會幫你的。”皮笑肉不笑，姬玥詛咒她。
輕飄飄路過姬玥，撣撣紅裳，姬無淚啟唇回駁，“放心，若姐姐出嫁，到時候用得著妹妹這將軍夫人身份的時候盡管修書告訴妹妹，妹妹也會讓夫君幫姐姐的。”
昂著頭離開，姬無淚攬開長袖，瘦小的身子拖出堅強的影子，後背筆挺。
自鄭京到陳柘城要過鄭國三城陳國兩城，因為晉楚已經進攻鄭國，所以越到邊境，隨行隊伍越不安。
是夜，過鄭兩城，還有一城便到了鄭陳邊境，送親隊伍大鬆一口氣之餘也都提起心來。過了最後一城，陳國的迎親隊伍便到了，可偏偏就是這最後一城，有晉國大軍占據著鄰城。
鄭王於這個時候送公主出嫁，稍微有點心思的人都知道自家王上是在拉攏陳國，好助他鄭國擺脫腹背受敵的現狀！
想通這些的人看著香車，思及車裏瘦小的公主，憂國憂民之際也忍不住替姬無淚惋惜。
而此刻，舟車勞頓的姬無淚伸出手，聲音裏沒有哭調，“王兄，水……”
聞言，擱下手中豸肉，姬蠻端起一碗水躍上車。
車簾被掀開，看著登車入內的姬蠻姬無淚眉輕挑，但也沒說什麽，徑直接過姬蠻手中的碗。
“明日之後，王兄這送嫁任務就算大功告成，清除了眼中刺，王兄今夜是不是很開心。”
冷睨一眼姬無淚，姬蠻迭地彎腰端起姬無淚的臉，“都這個時候了王妹還不露出原來的麵容？”
說著，就姬無淚手中的水，姬蠻把手放進去，然後觸向姬無淚。
“你為什麽知道我易容了？”被這樣強製對待多了，姬無淚也懶得反抗，任姬蘭洗她的臉。
“父王知道的我都知道，這就是作為儲君的福利。”蹙眉，水洗不掉姬無淚臉上的東西，看著姬無淚白嫩的手，再看著幾個月都沒怎麽變的黑臉，姬蠻臉色也黑起來。
伸手掏向姬無淚頸部的木瓶，姬蠻對姬無淚野蠻慣了，也不顧及姬無淚。
死死壓住姬蠻亂動的手，姬無淚咬牙，“你瘋了！女子的這個部位你怎麽能亂碰！”
“又不是第一次了，王兄怎麽不能碰自己王妹！”邪佞一笑，本就對姬無淚有邪心，現在月黑風高野外無人的，姬蠻想到麵前的絕世美人馬上要嫁給別人，任別人壓在身下肆意作為，姬蠻就覺得滿腔的火氣！
甚至，姬蠻第一次生出違背姬蘭將姬無淚囚在身邊的想法。
抓到木瓶，拔開木塞，急不可耐想恢複姬無淚真容，姬蠻覺得自己瘋了。可一想到畫像裏那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就是眼前的瘦黑女孩，姬蠻覺得就算真瘋也值得！
確實，又不是第一次這般恥辱了。任姬蠻拔開木塞，姬無淚眸子冰寒徹骨。
這個時代，父王，王兄，他們所有的寵和愛都是給姬玥的。
藥水沒倒出來，迭地馬匹受驚，人群慌亂，驚喊聲竄逃聲聲聲入耳。
將木瓶塞到姬無淚手心，姬蠻下車高問，這才知道是晉軍攻城了。
晉軍攻城，那顧陽會不會來？
低迷情緒裏闖進一絲雀躍，姬無淚將木瓶掛回頸部，惴惴不安的等待天亮。
這是一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時代。當天色深藍，耳邊浮躁的各種聲響一一落下，姬無淚等到了來人。
“公主，公子被晉軍俘虜了，請快點跟屬下返回京都！”縱馬而來的是姬蠻的侍衛，姬無淚認得他，他一直不怎麽愛說話，可卻總是任勞任怨的為姬蠻驅遣。
被俘了？這麽巧？身子一晃，想起自己跟周昱陽毀約不說還一個交代都沒就出嫁陳國，姬無淚不由得懷疑晉軍此次攻城其實是為了自己。
可轉念一想，百裏長傾從來就嫌棄她，就算她失言還逃跑，百裏長傾怎麽可能為了攔她而出兵鄭國？
驅散一擁而來的興奮，姬無淚下定決心，“回城！救出公子！”
不管晉國目的何在，她走是走不了了。
送嫁隊伍的大部分將士都被姬蠻帶走，隻留下一小隊原地待命，此刻要折回去救姬蠻，姬無淚自然敵不過他們，可正是如此，姬無淚才要去。
一行人披紅掛彩折回幾近被攻占的鄭城，姬無淚一身紅豔衣裳立於城牆上，身形嬌小，容顏平凡，大概是沒見過如此喜慶而不驚豔的新娘，晉軍反應淡然。
沒折，晉軍不理她，她總得理晉軍吧。掃視了眼遠處密密麻麻的駐紮晉軍，姬無淚陳詞，“我是鄭國公主姬無淚，請讓我見你們將軍！”
話落，姬蠻那個屬下便大聲重複姬無淚的話，典型起個擴音機的作用。
姬無淚打完招呼，很詭異的是淡然的晉軍竟然一句話也沒問就真的讓出一條人圍成的小道。
小道碎聲形成然後封住，於首，是騎著白馬風度翩翩的百裏長傾。
下巴有種要掉下來的衝動，忍住抽搐的嘴角，姬無淚艱難的維持著戰敗方該有的表情，“百裏正卿真是日理萬機，這等攻城的小事竟然也牢正卿親自出場，實在是讓無淚驚呆了！”
騎白馬，百裏長傾以為自己是唐僧麽？
冷睨姬無淚，百裏長傾這一眼絕壁的陰風陣陣，寒氣十足。
被百裏長傾這一眼瞪得不知所以，姬無淚無辜的睜大了眼睛。
“公主要見本將軍所謂何事？”見姬無淚無辜，百裏長傾眼神稍霽，但口氣還是不好。
捋捋耳邊碎發，姬無淚見百裏長傾沒再睨她悄悄吐口氣，繼而揚頭輕笑，“聽聞正卿大人擄獲了我王兄，所以想請將軍賣無淚一個人情放了他。”
大概是沒見過那個戰敗者這麽直白的提出釋放俘虜的請求，不僅姬無淚身邊的人，聽得到的晉軍都明顯的一陣晃動。
“賣你人情？你拿什麽來還？”表情依舊冷寂，百裏長傾微微蹙眉。
“拿我對鄭陳的作用來換我王兄，正卿大人可覺得劃算？”不想嫁人，又不能公告天下的得罪姬蘭，抱百裏長傾這棵大樹無論從哪個方麵說都是姬無淚最好的出路。
提出條件，見百裏長傾一副為難的樣子，姬無淚撇撇嘴，輕哼一聲，“百裏大人莫不是在意我之前在你府裏糾纏你的事吧？放心，若百裏大人能放了鄭國的儲君，您就是我姬無淚的大恩人，我就算再怎麽覬覦百裏大人的風華也絕不會胡作非為！”
話落，晉鄭兩邊徹底瘋癲。一個個張大嘴巴捯抽一口涼氣。
舉目望去，各國之中誰人敢這麽赤裸裸的當著數千人的麵調戲百裏長傾？沒有！上至君王下至平民，沒有一個人敢！
覺得今日可能五月飛紅血，城牆上負隅抵抗的鄭將都一致覺得他們公主是來加快敵人破城速度的。
果然，姬無淚的話一落，白馬上的百裏長傾怒了，竟然二話不說就下令攻城。
“公主膽大包天，口出狂言且食言失諾，今日我倒要看看公主單槍匹馬上城牆有什麽能耐！攻！”憤怒沒頂，百裏長傾一看到姬無淚身上的紅裳就覺得滿肚子的氣。
是誰死皮賴臉恬不知恥的跟他表白？是誰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了她她沒想害他？是誰又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他，但一眨眼不僅失諾於他還敢大張旗鼓歡天喜地的出嫁陳國？
三十年順風順水的日子過慣了，百裏長傾從沒有這般被人戲耍過！更別說戲耍他的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
本來抓姬蠻就是餌，目的就是誘她出來，現在目的達到，這人見到自己反而一副吊兒郎當痞氣十足的女流氓相，竟然壓根沒把失諾一事放在心裏。
是可忍，叔不可忍！
收到百裏長傾的怒火，蓄勢待發的晉軍轟轟烈烈情緒激昂的衝向城牆。也不知道他們是替百裏長傾打不平還真是建功心切愛國熱腸。
沒料到淡然慣了的百裏長傾會有暴走的一天，姬無淚計劃破產，一時愣了起來。在她心裏，百裏長傾這個晉國大臣不應該以晉國利益為先，答應她的要求嗎？
好歹她關係鄭陳兩國呢！
不過，沒待姬無淚愣太久，一把冰涼的匕首落到了姬無淚頸部。
“停！”幾乎和姬無淚反應同步，大喝一聲，百裏長傾下令後，身旁的旗手一個勁揮舞著停止進攻的旗幟。
才下攻令不久又下撤令，晉軍大亂。
城牆下塵土滿天，姬無淚眨眨眼，一口氣就這麽提著，不知道是誰劫持住了自己，更不明白劫持自己麽人想做什麽。
“百裏大人，請放了我家公子，不然公主會為公子償命！”冷毅的音調，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是姬蠻那個忠心耿耿的侍衛！
咽下一口唾沫，姬無淚看著城牆下的百裏長傾，不知道百裏長傾會不會答應他的要求。
自打他劫持了姬無淚百裏長傾的眸子便沒離開過他，見他說著還將匕首往姬無淚頸部送了幾分，百裏長傾甚至能看到姬無淚頸部的刀痕，百裏長傾臉色愈發不好。
“拿你鄭國的公主威脅我放了你鄭國公子，你不覺得很可笑？！”帶著低鬱的怒氣，百裏長傾喝道。
“可不可笑，百裏大人心裏知道！”篤定百裏長傾會為姬無淚妥協，侍衛的自信滿滿。
不知道侍衛的篤定來自哪裏，可知道自己是一定要站到百裏長傾那邊的，所以，試了幾下，姬無淚臉頰用不觸刀鋒的力道開口說，“百裏大人，看在我們露水相處的那幾個深夜，念在我們同車同食的那數日，請放了我王兄，救了我罷。”
姬無淚發誓，上就算輩子的日子那麽難過，她也沒這麽恬不知恥的跟那人求饒過，而這次竟然跟顧陽求了！
姬無淚這邊破天荒，百裏長傾這裏又何嚐不是？
他一個如開了外掛的天之驕子，自被接回晉國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算不要風雨，風雨都是排著隊主動往他懷裏鑽的人物，什麽時候遇到過這等拿自己性命威脅他的事？
不過，這好像也不是頭一回了。上次姬無淚就拿自己身體懲罰他。
氣得馬背上的手五指緊握，百裏長傾對上姬無淚還帶笑意的眸子，啟唇，“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我說話，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說完，百裏長傾對上侍衛，“殺了你們的公主，你便是鄭國最大的叛徒。我不管你憑什麽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平凡的女人放了我的俘虜，但很顯然你錯了。這個女人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悉聽尊便！”
抬起手，百裏長傾準備下令攻城。
看到百裏長傾高舉的手，侍衛側了刀鋒。頸部劃出血痕，順著血跡姬無淚的心徹底冰涼。
淒然勾唇，眼神空洞的望著百裏長傾，姬無淚沒有怨，沒有恨，隻有一種空蕩蕩無所歸依的虛無感。
終究，帶著前世記憶的隻有她一個。百裏長傾不記得自己是顧陽，不記得自己是那個陽光體貼對她百依百順寵溺無限的顧陽。
給她最美好記憶的人遺失了所有記憶，她的顧陽，是不是根本不存在了？一直以來就是她自欺欺人。
黑眸閃動，望著城牆上紅豔刺眼的嫁衣，再望著身著嫁衣的女子瘦削的小臉蒼白的臉色，最後將視線落於那條血痕上，舉起來的手，準備好的手勢，一點點被收回。
五指並攏，緊緊扣住馬鞍，百裏長傾指節泛白。
他記住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忌憚一個人！
而對方卻隻是一個小女孩。
“放了你家公主，我答應你！”聲音裏滿是濃烈的鬱悶，鬱悶之中還有幾分鬱氣，百裏長傾第一次妥協。
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公主。
“看來公子沒有說錯，公主跟百裏大人關係匪淺。”侍衛鬆下一口氣，渾身的緊繃也放下來。
“關係匪淺？所以就拿我要挾他？”眸裏依舊的震驚不已，姬無淚冷睨。
聽出姬無淚小小年紀卻威懾力十足，侍衛顫了顫刀鋒，沒再說話，押著姬無淚便下城牆。
路過姬蠻，看著姬蠻嘴角的紅腫，姬無淚輕輕啟唇，“回去告訴父王，我年紀還小，待我及笈了我會嫁入陳國！”
意味深長的看姬無淚一眼，姬蠻眸中晦暗不明，繼而，錯身而過，姬蠻被侍衛緊張的帶進城裏。
兩軍交戰，人質交換，拿鄭國的公主交換鄭國的公子，這要是為各國知道了，定然會笑上許多年。
不過，滑稽也好，可笑也罷，姬無淚被百裏長傾帶上馬，呆滯的眸子是一點點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察覺到身後人的情緒不再像城牆上那麽絕望，百裏長傾一直冷著的臉微微好轉一點。
“據我所知，百裏正卿攻我鄭國乃是因為我王妹教唆貴國丞靳將軍攻楚，如今鄭國已交出公主，希望正卿能止戈回國，我王現在已經知道做何選擇，不會再煩勞正卿大人親自出馬。”一語雙關，真是看不出來這姬蠻年紀不大，變通能力倒是強。
一邊給晉攻鄭按上理由，再一邊暗示百裏長傾鄭國會投靠晉國。
冷冷睨了眼回城的姬蠻，百裏長傾沒有回他，拉緊韁繩，帶著姬無淚便返回去。
就憑姬蠻，不配跟他談！
百裏長傾折回去後，此次隨軍副將跟姬蠻對話，將百裏長傾事先交代的事說完，下令撤軍。
撤的是這次，並不代表撤出鄭國。
就這樣，帶著姬無淚，百裏長傾回到駐地，還沒跟屬下交代姬無淚，百裏長傾先聽到屬下匯報。
原來在晉楚攻鄭之際，周朝也不僅僅是陳兵邊境狐假虎威，竟然對鄭國頒下了類似通緝令的文書，大意是以天子之令號召各國發兵鄭國，而名頭是——不尊天子。
於這個信息不通暢的時代，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讓鄭國被各國敵立，不得不說周昱陽確實很努力。
不過，在提到周昱陽努力之外，還得說說周國雖然實力降為中下小國，但數百年各國奉周國天子權威還是在的，所以，周令一發，鄭國勢必被各國借機打壓。
凝眉聽完屬下的匯報，百裏長傾肯定鄭國會投靠晉國。
此行目的達到，百裏長傾將視線轉向姬無淚，卻見姬無淚在發呆，想起屬下的報告，百裏長傾眉一揚，下令留大部隊駐守戰勝城，自己打道回國。
“周國下此令後，父王絕不會讓自己樹敵各國，看來，這次是一定會投靠你們晉國了。”想起周昱陽在樹林裏說的那句“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姬無淚一陣歎息。
“周國公子如此為你，你現在既保了命又在免了出嫁陳國，是不是想擊節慶祝？”同樣聽不出開心還是不開心，百裏長傾唇一勾，勾出幾分醋味。
注意到百裏長傾的醋味，姬無淚一怔，繼而想起城下那一幕，姬無淚收起對周昱陽的愧疚，大大方方露齒一笑，“你有點喜歡我了！”
小小的臉，小小的手腳小小的身子，姬無淚不顧幼齒年華，赤裸裸的將調戲進行到底。
再度被調戲，百裏長傾立刻怒上眉眼。抓過坐得筆直的姬無淚，百裏長傾一想起自己高大威嚴的形象被姬無淚毀了個盡就想發飆，“再這麽口無遮攔，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不為強勢所迫，姬無淚低看百裏長傾，狡黠的眨眨眼，“生氣了？這麽說你認同我的話？”
真是沒遇到過像姬無淚這般沒臉沒皮的公主，手背青筋聳動，繼而，抓姬無淚手腕的動作改為端姬無淚下巴，看到姬無淚得瑟的表情得瑟不下去，百裏長傾有種一雪前恥的暢快感。
“淚……”
低頭，用繾綣的聲音親昵的喚著姬無淚，唇湊到姬無淚唇角，百裏長傾饒有興趣的看著羞紅臉的姬無淚，方才的恥辱瞬間洗去。
“你幹嘛……”百裏長傾該不會也記得以前的事吧？眸子染上喜色，姬無淚激動。
看到姬無淚終於有了絲小女孩的羞澀，目的達到，悶笑出聲，再也沒忍住，百裏長傾扶著案幾笑得不能自已。
“哈哈哈，你閉上眼睛幹嘛？就你這瘦黑小臉蛋，真以為我會喜歡上你？”後麵，是一陣狂笑聲。
沒有人看過百裏長傾大笑，更沒有人聽到百裏長傾的狂笑聲。
於是，離車最近的一些將士一一合不上驚呆的下巴，直到回晉將此事炫耀出去都沒人信。
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被戲弄了，姬無淚也不生氣，趁百裏長傾趴在案幾上狂笑，小嘴迅速的點上百裏長傾長發，繼而做賊一般縮到角落。
笑聲迭止，看著被姬無淚偷襲的長發，再看著長發的位置，百裏長傾寒了臉，“你想親我？”
“我親到的是頭發！”臉色通紅，小眼卻滿是無畏，姬無淚腹語上輩子又不是沒做過這檔子事，丫的你顧陽幹嘛一副失身的猙獰樣。
不過想也隻是想，姬無淚可不敢說。
外人都知道他女侍男寵多，卻不知道百裏長傾其實很排斥魚水之歡。三十年來，他向來潔身自好，從不碰別人。
包括做戲時，他也絕對不會親吻上誰。
於是，這一下，百裏長傾是真生氣了。
整整一整天，百裏長傾沒跟姬無淚說過一句話。
狗腿的給百裏長傾捏背，手被打下；訕笑的幫百裏長傾倒茶，茶被無視；從自己膳食裏留下肉遞到百裏長傾碗裏，百裏長傾飯都不碰。
從來沒遇到這樣的事，姬無淚徹底無措。
於是，也不搭理百裏長傾，就他這被寵壞的性子，是該冷冷他，免得自己太被動。
很有養兒子的苦口婆心，在夜幕降臨，看著百裏長傾身前的碗，姬無淚認輸。
“對不起，我錯了！”夾起一塊肉遞到百裏長傾嘴邊，姬無淚麵無表情。
闔著眼休息的百裏長傾感覺到唇邊香味，鼻子一動，還是沒睜開眼吃飯。
放下筷子，幫他把肉撕成容易下腹的長條，姬無淚繼續，“對不起，我不該碰你！呐，我已經幫你把牛肉撕了，你吃吧……”
聞言，眉一蹙，百裏長傾嫌棄的盯著姬無淚手中的牛肉條，“我從不吃冷食。”
得令，反手將牛肉送進自己嘴裏，姬無淚撈開車簾，“百裏大人餓了，麻煩拿點熱食進來！”
看著姬無淚嚼動的下頜，百裏長傾周身氣息頓降，陰鬱的又合上眼。
當新的飯菜端進來，看著開始裝睡的這廝，姬無淚一口氣就這麽提在胸口不上不下。
“飯送進來了，吃吧。”
“……”不動。
“我給你布菜，你吃吧。”
“……”不動。
就當是喂小孩，她勸這麽久小孩也該吃了，可喂這人……
“要怎麽樣你才吃？”如果不是對飯菜不滿意，就是對她不滿意。擱下碗筷，又撕了片牛肉扔進自己嘴裏，姬無淚斜視過去，淡淡開口。
她還在長身體，嗯，肉什麽的很營養。
“……”睜開眼，百裏長傾看著自己碗裏滿滿的牛肉一點點消失，終於啟唇，“你吃了我的肉！”
一愣，沒料到百裏長傾在介意這肉，姬無淚咽下最後一片，“這是我的肉！剛才都是我一片片夾到你碗裏的！”所以這肉從本質上就是她的，她吃的是自己的肉。
“……”又不說話了，百裏長傾繼續之前。
“來人，你們百裏大人要吃肉，拿點肉進來。”第二次要飯菜，姬無淚正想著怎麽討好傲嬌顧陽，突然，車身一晃，馬匹受驚，姬無淚體重輕，率先倒向百裏長傾。
“有刺客！保護百裏大人！”
耳邊，是驚慌失措卻依舊盡職盡責的呼喊聲。
揉揉自己腦袋，看著百裏長傾石頭一樣的胸膛，姬無淚痛得眼淚都快出來。
“你怎麽還不跑？刺客來了！”看著穩坐如山的百裏長傾，姬無淚欲哭無淚。
幽幽睨向姬無淚，百裏長傾淡淡回，“沒心情，不想跑。”
！！！
都生死關頭還講究心情！一把拉住百裏長傾的手，姬無淚連爬帶滾終於將百裏長傾拉出車外。
捯抽一口氣，看著密密麻麻圍住他們的敵人，姬無淚連忙擋住百裏長傾，“你快進去，這裏危險！”
蹙眉，看著身前小身高小胳膊的姬無淚，百裏長傾腰都不彎就可以將前方一覽無餘，就這高度，她能幫自己擋什麽？
拽住姬無淚，站在姬無淚麵前，百裏長傾對上一個飛衝上來的刺客，一手便扼住刺客咽喉，“誰派你們來的？”
“小心，他有匕首！”眼看被扼住咽喉的刺客發狠的舉起匕首，姬無淚心急之下出手……
結果還沒等到她的小爪子出來，刺客的匕首便滑落到車板上。繼而，“嘭”的一聲，一具最新出爐的屍首被扔到了一旁。
心下駭然，伸出的手還留在半空，想起眼前這人的身份，姬無淚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舉止有多麽可笑。
人家好歹一個中軍元帥呢，他要她替他擋嗎？
不過，這麽徒手掐斷人家咽喉，是不是有點殘忍？
不等姬無淚從憐憫裏走出來，四個甩著鐵鉤的蒙麵刺客朝馬車飛來……
早知道就不要離開大部隊提前回國！這下可好，她跟百裏長傾悲催了！
“小心！”話音才落，四個鐵鉤飛來，勾住馬車，刺客躍身上了四匹馬，就這麽被四馬分屍，姬無淚身子一晃，腳下的車板散落一地。
馬車徹底報廢！
被人抱住，然後穩穩的著地，頭有點昏，姬無淚仰看俊美無雙的百裏長傾，心跳一點點加快。
“百裏長傾，你束手就擒的話我們可以給你留個全屍，不然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刺客為首的聲音有點耳熟，看著他，姬無淚想起來他就是上次在百裏府邸行刺他的刺客。
想起自己砸他的那一下，也不知道他認出自己沒，姬無淚囧。
“就算我束手就擒，你們也沒能力殺了我。”大敵當前，百裏長傾牛哄哄，壓根不當圍上來的幾十號人放在眼裏。
拉了拉百裏長傾衣服，姬無淚看著保護他們的三三兩兩士兵，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果然！好的不靈壞的靈，就在百裏長傾維持他那高貴優雅時，其中一個刺客纏上百裏長傾，另一個刺客專攻百裏長傾雙手，再另一個刺客專挑百裏長傾後方惹事。
身處後方，看著到眼前的鐵劍，姬無淚毫不猶豫便將身子擋在了百裏長傾前麵，“我上次沒對你下殺手，你不應該背恩忘義行刺我們！”
聽到姬無淚的話，刺過來的劍收起來，刺客盯著姬無淚，“上次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這次可是往我懷裏跳？”明明看不到刺客的臉，可姬無淚就是覺得刺客在笑。
在諷笑。
“如果你放了百裏長傾，我就任你處置，你想怎麽報仇都可以！”咬牙，姬無淚絕不要顧陽死。
“百裏長傾比你重要，我憑什麽為了你放了他？”這一次眸裏都有了諷意，刺客說是百裏長傾重要，可還在跟她嘮嗑，不知道是他對擒住百裏長傾勢在必得還是這人天生的缺心眼。
想起上次，姬無淚比較偏向相信後麵那種。
側頭，見百裏長傾打得如火如荼，姬無淚拳頭緊握，往前走向刺客，“這可不見得，你看，我是女的，百裏長傾是男的，女的有時候就比男的有用！這樣吧，隻要你答應放了他，我可以讓你見識到我絕對比他重要。”
說著，楚楚不動人的眨了下眼，姬無淚攀上刺客持劍的手。
一招踢向姬無淚，百裏長傾滿意的分開了他們。接著，不帶一個猶豫，百裏長傾拉著姬無淚便上馬。
駕著馬，風在耳邊呼嘯，有種攜子之手，天長地老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