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法理之門難進入
車廂的門外再次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刺眼的陽光通過門外街道旁商店的櫥窗上的玻璃反射到格雷的身上,緊接著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遮擋住。
同樣戴著鐐銬額懷特也被人像是趕牲口似的推了進來。
猛烈的關門聲和扭動鑰匙的聲音讓囚門再次上了鎖。
兩人都沒有說話,等到囚籠的上方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馬車開始緩緩的向前移動,格雷猜想關押自己的囚籠上方應該是車夫的位置。
而懷特此刻突然放鬆了起來,他在這個狹小又封閉的空間裏用那雙不能施展的雙手在身上上下摸搜,透過車門上的窗口外射入的餘光,格雷才看清懷特正在費力的將自己的右手往自己的褲子屁股上的口袋裏摸去。
格雷莫名的有些激動,難道懷特這個小子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求生技能,格雷期望著懷特能從口袋裏摸出一根鐵絲,然後將鐵絲的一端伸進車門的鎖扣,經過懷特那雙靈活的手指的操作,大門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最後,懷特給自己一副做好準備的眼色,憑借他多年遊街串巷過目不忘的強大記憶力,待到馬車路過一處人口密集或者不便追蹤的地方,猛然打開大門,雙雙跳了下去,從此過上顛沛流離,逍遙法外的生活。
格雷明顯的想多了,懷特沒有掏出鐵絲,而是一包扁扁的紙盒,他對懷特笑了笑,扣出裏麵最後的兩個卷煙和一根火柴,將其中的一根卷煙遞了過來。
格雷沒有第一時間接過,愣愣的看了眼懷特,隨即認命般的用力接過這可能是自己最後的一根卷煙,叼在嘴上。
懷特舒展著身體,雙腿不停的抬高,直到自己的身形呈現為倒V型,這才將自己手中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煙盒通過一旁車門上的小窗戶扔了出去。
之後,懷特捏起火柴的頭部下麵一點點,對著兩人之間的空隙處,狠狠一滑,劇烈的白煙燃起,緊接著便是明亮的火焰,散發出的火光將兩人身處的黑暗空間填滿。
格雷側著頭,將自己的嘴上的卷煙靠近火焰,深深的吸了一口,發泄般的吐出。
懷特見後,才將火柴慢慢靠近自己嘴上的卷煙,點燃後,再次通過車門的窗口,將火柴彈出,緊接著就聽見馬車外的叫罵聲。
格雷和懷特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做了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情。
囚籠裏,煙霧彌漫,忍受不了這份安靜的格雷終於還是幽幽的問了一句。
“接下來,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懷特的神情好似家常便飯,轉過頭看了一眼緊張的如同鵪鶉的格雷這才想到什麽似的緩緩說道。
“放心,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以前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什麽叫沒遇到這種事情,格雷沉默中帶著憤怒,對懷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有些不太理解,格雷想爭辯一兩句,但看到懷特現在和自己一樣的待遇,賭氣的話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格雷對接下來的命運有些擔憂,未知的前路不得不讓格雷原本緊張的心髒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速度跳了起來。張了張嘴,看著懷特安然自若的樣子,格雷心中一動。
“你似乎對這些事情並不擔心,你有什麽門路?”
懷特深吸了一口手中的卷煙,緩緩的吐出,轉過頭,看著隱藏在黑暗中的格雷,差點笑出聲來。
笑聲驚動了格雷敏感的神經,氣的格雷伸直一條腿,對著懷特的屁股狠狠的踹了過去。
本就狹隘的空間讓懷特的支撐點並不牢靠,在格雷的腳踹之下,懷特保持不住重心,身體向在一側的車門倒去,為了防止自己的頭部撞向車門,懷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撐住自己的身體,手掌重重的擊打在這個叫做車廂,實際上是囚籠的地板之上,發出一陣轟隆的震響。
響聲吸引了不知道是後部扒載車廂外側隨行的治安團的人還是車廂上方駕車的馬夫,隻聽見外側的鐵皮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腳,劇烈的回響讓格雷和懷特雙耳差點失聰。
待到格雷和懷特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外麵傳來了一聲惡狠狠的威脅。
“看樣子你們的精力很充沛,等到地方了,我會陪你們慢慢玩!”
懷特一手捂著耳朵,另一隻手抬起,示意格雷停止接下來的動作,慢慢的調整著自己的身體,等到自己感覺即使車輪在石板路上的上下顛簸中,也不會有難受的感覺,這才拍了拍自己被格雷踹到的臀部。
黑暗的環境不能讓懷特知道自己的屁股是否還有鞋印,他的手不停在被格雷踢到的地方不停的擦拭。這才讓格雷發現,這個家夥還有自己不了解的一麵,比如說有著輕微的潔癖?
這些想法在格雷的腦子一閃而過,這不是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格雷對自己的遭遇有些無法釋懷,隻能低著頭自言自語。
“這不符合程序!”
用鐵板做成的車廂不再震動,回蕩在耳旁的回響也已經消失不見,懷特聽到了格雷的喃喃自語,也許有安慰格雷的意思,他用著一種不知道是炫耀還是自我肯定的語氣說了一個格雷從沒有聽過的故事。
“在法院的門前站著一名衛士。一天來了個鄉下人,請求衛士放他進法院的門裏去。可是衛士回答說,他現在不能允許他這樣做。鄉下人考慮了一下又問:他等一等是否可以進去呢?”
“有可能,但現在不成。”
那名衛士這樣回答鄉下人。然後就退到了一旁。
由於法院的大門始終都敞開著,鄉下人便彎著腰,往門裏瞧。
衛士發現了大笑道:“要是你很想進去,就不妨試試,把我的禁止當耳邊風好了。不過得記住:我可是很厲害的。再說我還僅僅是最低一級的衛士。從一座廳堂到另一座廳堂,每一道門前麵都站著一個衛士,而且一個比一個厲害。就說第三座廳堂前的那位吧,連我都不敢正眼瞧他呐。”
鄉下人沒料到會碰見這麽多困難人家可是說法律之門人人都可以進,隨時都可以進啊,他想。
不過,當他現在仔細打量過那位穿著鎧甲的衛士,他覺得還是等一等,到人家允許他進去時再進去好一些。衛士給他一隻小矮凳,讓他坐在大門旁邊。他於是便坐在那兒。”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其間他做過多次嚐試,請求人家放他進去,搞得衛士也厭煩起來。他還不能放他進去。鄉下人為旅行到這兒來原本是準備了許多東西的,如今可全都花光了為了討好衛士,花再多也該啊。那位盡管什麽都收了,卻對他講:“我收的目的,僅僅是使你別以為自己有什麽禮數不周到。“
許多年來,鄉下人差不多一直不停地在觀察著這個衛士。他把其他衛士全給忘了對於他來說,這第一個衛士似乎就是進入法律殿堂的惟一障礙。他詛咒自己機會碰得不巧。
終於,他老眼昏花了但自己卻鬧不清楚究竟是周圍真的變黑了呢,或者僅僅是眼睛在欺騙他。不過,這當兒在黑暗中,他卻清清楚楚看見一道亮光,一道從法律之門中迸射出來的不滅的亮光。
此刻他已經生命垂危。彌留之際,他問了一個迄今他還不曾向衛士提過的問題。
他向衛士招了招手他的身體正在慢慢地僵硬,再也站不起來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往法律麽,可怎麽在這許多年間,除去我以外就沒見有任何人來要求進去呢?”
衛士看出鄉下人已死到臨頭,為了讓他那聽力漸漸消失的耳朵能聽清楚,便衝他大聲吼道:“這道門任何別的人都不得進入因為它是專為你設下的。現在我可得去把它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