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認識簡婕

  一天下午，龍浩正坐在床上休息，忽然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很快有幾個人推門進來。


  一個沙啞的語音道：“房東呢？姓汪的那個婆娘呢？”


  龍浩道：“房東不在，你們是什麽人？”


  另一人道：“我們是區政府和地產公司的人。聽說汪釘子戶的樓上住著一個瞎子，成天做夢當作家，想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這個人就是你？”


  龍浩淡淡道：“我隻是寫點東西，並未想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你們這些人，又是來找汪大嫂談判拆遷的事情吧？對不起，汪大嫂不在，你們請吧，恕不遠送。”


  那個沙啞的語音冷哼道：“我們沒有時間總是浪費在汪婆娘的身上。瞎子，你的房東回來後，請你轉告她，這次大領導發火了，再不是她靠無賴就能對抗的。上麵已經出了文件，這座閣樓裏的人，限期半個月搬走，否則……”


  另一人接口道：“否則我們就派挖掘機和推土機來鏟平！”


  龍浩麵無表情。


  幾個人罵罵咧咧地走了，一個多小時後，汪大嫂回來，拍著龍浩的肩膀，笑歎道：“小夥子，你的又一篇新作寄出去了。相信自己，總有一篇能夠擊中編輯的心，給你發表出來，讓你一夜成名。”


  龍浩淡笑道：“汪大嫂，我知道你對我的作品沒有信心，這也很正常，你隻看得懂小說月報上那些東西，當然不明白我的作品蘊含的價值。”


  汪大嫂搖著頭，不想在文學問題上跟他探討下去，問道：“樓梯上有腳印，誰來看過你嗎？”


  龍浩道：“不是來看我，是來找你。是區政府和地產公司的人，說如果你在半個月內不搬遷，就派挖掘機和推土機來。”


  汪大嫂罵道：“又是這幫混蛋，不止一次來威脅老娘！我就是不搬，我等著他們的挖掘機和推土機，把坦克轟炸機派來都行……”


  隨即長歎一聲，拍拍龍浩的臉龐，道：“我是不會搬的，因為你汪大伯臨死前，囑咐我一定要看好這棟家業……但是你……阿浩，你還年輕，沒必要陪著我在這裏冒險。我附近朋友那裏有房子，你搬過去住吧……”


  龍浩淡笑道：“汪大嫂，你覺得我會丟下你到別的地方住麽？汪大嫂，你告訴我，汪大伯和哥哥，究竟是怎麽被人害死的？難道連我，你都不肯告訴？”


  汪大嫂的眼裏湧出淚水，苦笑道：“阿浩，你不要問了。這件事，我實在不願再提。每個人心中，都會刻意遮掩一些東西，不是嗎？我相信你能理解我。”


  龍浩苦笑道：“我當然能理解。我可以想象得到，汪大伯和哥哥的死，一定是這個罪惡世界製造的悲劇，他們一定死得很慘。我隻是想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世界，在表麵的繁華背後，是如何地黑暗……”


  汪大嫂輕撫著龍浩的頭發，歎道：“孩子，你成天生活在黑暗中，為什麽還想著描寫黑暗？你的心中，就不能多追求一點光明的東西嗎？”


  龍浩的表情變得癡呆起來：“光明……”黑暗中仿佛出現光亮，那是一個被七彩光芒籠罩的倩影。


  方芹。


  汪大嫂猜出龍浩在想什麽，不由歎道：“那女子實在沒有良心，她現在一定很後悔，後悔自己丟棄了這麽好的一個丈夫。他雖然是瞎子，可他真的值得人去愛……”


  龍浩淡笑道：“汪大嫂，你錯了，人世間後悔的往往隻是男人，一個女人一旦做出了選擇，多半是不會後悔的。我相信小芹現在過得很好，至少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過得好，我們應該祝福她……”


  汪大嫂瞧著龍浩，不由癡了，苦笑道：“人世間哪有你這樣的傻孩子，被女人無情無義地拋棄，還祝福她……好吧，既然你祝福她，我也祝福她，希望小芹那個孩子，不要被楊偉剛那個流氓給害了……”


  在汪大嫂的心目中，楊偉剛絕對是個流氓。汪大嫂不相信，那樣的浮滑浪子，能跟方芹廝守一生。


  然而汪大嫂猜錯了，楊偉剛以前雖然浮滑，但對方芹，確實是真心的。他帶著方芹到南方的一座大城市定居，在父親的資助下開了一家小公司，方芹是公司的財務主管，兩人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在一起，感覺十分幸福。


  方芹報了夜校，進修財務課程和英語。以前她從未發現，其實自己是個很愛學習，而且也是個擅長學習的人。這一點她必須感謝楊偉剛，是楊偉剛告訴她：“親愛的，憑你的先天資質，絕不是個技校畢業在棉紡廠工作一輩子的女人，去好好發展自己吧，不是為了所謂的前途，隻是為了充分發掘自己……”


  方芹在夜校裏認識了簡婕。


  簡婕也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但她的漂亮，跟方芹不同。方芹是一朵由玫瑰偽裝成的雪蓮，外表冰清玉潔，內心火焰燃燒。而簡婕，是原野上的一朵小花，吸取了陽光的能量，即使在晦暗的風雨之夜，也驕傲地盛放在天地之間。


  簡婕的父親是商界有名的人物，妻子早逝，隻有簡婕這麽一個女兒，自然視為掌上明珠，從小順從溺愛，卻也沒有把簡婕培養成一枝溫室裏的花朵。


  方芹問簡婕：“想不到你這個大富商的千金小姐，竟然隻有高中文憑，可以想象得出，你以前仗著家境好，是如何地不學無術吃喝玩樂。如今怎麽想起上夜校來了？”


  簡婕笑道：“憑我老爹的關係，我就算想上美國的哈佛和英國的牛津，也是沒有問題的，可我還是選擇了平民的夜校，因為這裏的環境輕鬆。其實我從小就對循規蹈矩的學校教育深惡痛絕，高中畢業後便不願再上大學，四處遊山玩水，一直到去年，老爹告訴我，丫頭，該收收心了，以後我死了，這麽大的企業交給誰管？所以我才來上夜校，提高文化水平，培養長遠目光，以便今後找個好女婿，繼承老爹的家業。”


  方芹吐著舌頭：“原來你上夜校，是為了給老爹找女婿的，到目前為止，有合適的目標沒有？”


  簡婕笑歎道：“你難道看不出，追我的人不少，急什麽，慢慢挑吧！小芹，你這麽漂亮，當年追你的人也一定不少，透露一下，楊偉剛是怎樣把你騙到手的？”


  方芹想起自己在技校和棉紡廠的那段時光，不由神情悵惘，心裏也有一絲隱痛，那是因為她想起了龍浩，那個曾被自己嫁過、後來眼睛瞎了又被自己拋棄的男人，不知他如今，生活得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