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沛東竟然主動聯係我了，我感到十分意外。他約我出去走走，如果在以前來說我聽到這個消息會激動地跳起來，但現在我內心卻十分平靜，所以我隻是說：“好吧”。


  J城四月的夜晚是溫暖的，風中滲透著新生植物的氣息。我和林沛東並肩走在橋旁的小路上，但他卻沒有開口說為什麽要約我出來。最後還是我打破了僵局：“你叫我出來有什麽事嗎？”


  林沛東不好意思地說：“你不是最近因為複試的事心情不好嘛，我就想和你聊聊天。”


  我欣慰地想，他終於能體諒一下我的心情了。因此我心中對林沛東的抵觸情緒一下子緩和了許多。於是我說：“沒事的，前幾天的事是因為我一時想不開，給你添麻煩了。”


  林沛東問我：“W分校那邊有消息嗎？”


  我搖搖頭。


  林沛東歎了一口氣，說：“實在不行你再考一年吧，我覺得你還是適合進高校做研究類的工作。社會太複雜，我估計你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


  我忍不住對林沛東吐露了我的真實想法：“大家都這麽說，我何嚐又不是這麽想的呢？其實，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考S大嗎？這不僅僅是因為它在J城離家近，更重要的是離你的距離也近啊！如果我考到外省，和你見麵也許就沒這麽容易了……”


  林沛東轉過臉來看著我，微笑著說：“我勸你就別考慮我了。我是一個沒什麽上進心的人，對生活沒什麽計劃和目標，得過且過。你看，現在快畢業了，我對工作都還沒什麽想法，還得爸媽幫我操心。所以我根本就不適合你。其實，咱們班這些男生中，我覺得最有潛力的是路宇……”


  我打斷了他的話：“我不信！我覺得你是最好的！”


  林沛東哈哈大笑起來：“得了吧，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我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別好的地方。”


  我不禁數起林沛東的優點：“你個子高、長得可愛、幽默、善良、孝敬父母、愛做家務……”


  林沛東不屑地問我：“你覺得一個男人有這些就足夠嗎？有這些就能算得上你所謂的‘優秀’？”


  我點點頭。


  林沛東搖搖頭：“我不這麽看。我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有事業心和責任感，而我這兩方麵做的都還不夠……你看看徐振龍，雖然他學習不好，整天也吊兒郎當的，也沒什麽顯赫的家庭背景，但他以後肯定比我混得好，因為他敢拚敢闖，對待工作的態度也很認真。再說路宇，雖然他性格是有點那個……但憑他複習考研時的那股精神勁兒和他在球場上的表現，我相信他一定會成功的……”


  我好奇地問：“路宇在球場上有什麽表現？我隻看到他每次都想投三分球，每次都投不中。”


  林沛東說：“這你就不懂了吧，路宇身高是矮了點，但他拚命想彌補自己的缺點，拚命想證明自己，雖然他一次次失敗，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你恐怕沒看到這點吧？再說你沒見過他踢球時的表現，那才叫一個字——‘狠’！”


  聽到這裏，我提出了一直以來藏在我心底的一個疑問：“路宇和徐振龍鬧翻的事我知道原因，但路宇為什麽不和你說話呢，你們倆大一的時候不是也很要好嗎？”


  林沛東說：“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這種人吧。可能我有些做法惹到他了。”


  既然林沛東自己都說不知道，那我也沒法找到答案了。也許這世界上有些事是注定沒有答案的。


  自從複試到現在，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W分校仍然沒有調劑通知，我漸漸失去了希望，有點心灰意懶了。所以我把精力放在了備戰省考和選調生這兩方麵。大頭更是為選調生考試而積極備戰，我倆又開始了天天上自習的生活。


  有天傍晚，我接到路宇的短信：“你到我宿舍樓下等我，我送你一個鍵盤。”


  我十分無語，我就知道路宇肯定不會按我的心意來送禮物，果然又是和電腦有關的東西。說實話我覺得這鍵盤沒什麽用處，第一我不喜歡用筆記本外設鍵盤；第二鍵盤是很占空間的，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天天看著櫥子裏的一堆雜物發愁，現在又添了一個鍵盤……但我想路宇畢竟也是好意，就收下了這個鍵盤。


  路宇把它遞給我的時候滿臉不舍：“我買來之後就用過兩次，真舍不得送給你，剛才我還用手機給它拍了照片……”


  雖然他這麽說，但是我想，哼，一定是你不喜歡這個鍵盤，才送給我的。但我沒有表現出不情願的樣子，而是笑著說：“謝謝了。”


  我把鍵盤拿回宿舍，引起了舍友們異樣的目光。張小不說：“藝飛，你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又買個新的？”


  我不好意思地說：“路宇送給我的。”


  大家一片“哦”的聲音，我更不好意思了，但也沒說什麽，就打開電腦插上鍵盤看看能不能用。結果卻悲劇了——這個鍵盤根本在我的電腦上無法顯示盤符。


  我有點著急了：難道它是壞的？還是我的電腦與它的型號不匹配？我沒直接問路宇，而是直接用百度搜索了一下這個鍵盤的型號。沒想到百度上那些網友們一致認為這款鍵盤是仿的，正宗的品牌根本沒這個型號。


  我看著那一條條批判這款鍵盤的信息，心裏十分難過：路宇這麽講究的人，怎麽會送給我一個仿名牌的鍵盤呢？


  這件事情過去很久之後，我再想起那天晚上我發的短信內容，一陣悔恨之情就湧上心頭。如果那件事發生在現在，我絕對不會發那條短信，但一切都晚了。


  我給路宇發短信說：“我最討厭仿冒名牌的東西！我寧願你什麽都不送，也不願意要那個破鍵盤！”


  路宇沒有回複我。


  其實，當我手機顯示信息“發送成功”後我就後悔了，但我不想再跟路宇解釋，自尊和驕傲壓倒了我。


  那一晚上我沒睡著覺，腦子裏全是我和路宇從熟悉到現在的畫麵。我突然感覺，這整個過程真的很奇妙；因為從大三之前，我和路宇幾乎沒什麽交集。如果說有交流的話，也僅限於大一的時候參加了班裏的男女混合籃球賽，我和徐振龍、路宇一隊，由於我的愚蠢，輸的一塌糊塗；還有就是大二學院籃球賽的時候，我經過籃球場看到林沛東他們，路宇招招手和我打了個招呼。除此之外，我幾乎沒和路宇說過一句話。我怎麽也沒想到，我和路宇會成為朋友，更沒想到，後來我們之間的關係那麽複雜。


  但是憤怒很快就占滿了我的腦海。因為我回憶起有關路宇和韓霜的那些事情，還有路宇平日裏那些缺點。他小氣、他自私、他心眼小……這一切的一切都歸功於那個鍵盤。它的存在提醒了我：吳藝飛，你要看清路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根本不在乎你，他的心在別的女生身上！你多麽愚蠢啊，竟然還和他走得那麽近，還差一點喜歡上他！他和林沛東根本就不能比……


  這樣想想，我就沒有理由為鍵盤的事而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