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常盈花開
神界這地界處，倒是沒有魔界那般的嘈雜紛亂，從毀心門一路到了玉柒殿，竟是連半個人影子都沒看見。
古裳覺著有些奇怪，便隨口的說道：“神界這仙人可都是仙跡難尋啊。”
“什麽？”顧青袂聽得不太真切，便是問了一句。
“我是說，從那毀心門進來，一直到了玉柒殿，竟是除了你我再無第三人。”古裳向他解釋道。
顧青袂聽她這麽一說，忽得想起了什麽，眼角一彎，就笑了一聲。
他走到大門跟前，門便隨著腳步聲打開，邊走邊說道：“隻是這條道而已。”
玉柒大殿依舊是那般冷清的景象，廖然空曠，隻能聽見腳步輕踩的聲音，顧青袂領著古裳往內裏的房間走去：“這幾百年來，倒也不知為何緣故，光這條道上，少有人煙。”
哪裏是少有人煙，分明就是什麽都沒有。
古裳不禁在心裏腹誹了一番。
在這玉柒殿中看了一圈，古裳忽然想起上回她來神界的時候，見著卿疏也住在這殿裏，難免的心裏就有些不舒服，回頭看著顧青袂，一副抓著責備的模樣，說道：“為什麽我之前看卿疏住在這裏？”
顧青袂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是上回的事，便答道：“她受傷了，方便療傷而已。”
“方便療傷？”古裳滿臉的不可置否：“那麽小點傷還要你天天看著治啊，飛羽殿就不能療，非得在玉柒？”
說到這，古裳目光一頓，臉上的表情忽得凝固下來，聲音沉了幾分，說道：“我上次見她的時候，她的靈脈，好像被毀了。”
他並無任何異樣的反應，反倒是坦然的點頭：“是，我毀的。”
古裳固然是已經猜到了是他所為，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卻還是不免有些驚訝，便說道：“既然是要毀的，那你何苦要勞心勞力的治傷。”
她倒不是同情卿疏，隻是實在弄不懂顧青袂的意圖。
“隻有掩蓋了表麵，盡力完美，那等到所有都崩塌的那一天，才會越加的絕望。”這幾句話從顧青袂嘴裏說出來，依舊雲淡風輕。
古裳的心卻猛地一震，接著一股異樣的感覺溢上心頭，原來這所有的一切，他都比她還要更清楚明白，隻是從來都不曾表現出來而已，他為卿疏療傷，讓她居住在玉柒殿，最後，卻親手抽毀了她的靈脈。
或許對卿疏來說，顧青袂的翻臉，比讓她去死都還要痛苦，這種苦，是墜神為妖也比不上的。
古裳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想起在這些年月裏，他一直都未曾將她拋棄，一直都默默的為她做好每一件事，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是此生足矣。
“那……她現在呢？”古裳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知道。”
那些早於他無關的人和事，他根本不會再去留意。
沒人知道卿疏是否還活著，就算她還活著，那想必一個那樣的她，也是活得及其痛苦而艱辛的吧。
“這平常住人的房間，怎麽一點人的氣息也沒有？”古裳在房間裏走了一圈，不禁就嫌棄了。
“一直以來，也就我一個人，無所謂怎樣。”顧青袂答道。
古裳邊打量著，邊連連的搖頭，然後衣袖一揮，紅光化作無數個小光點落在房間裏，霎時間，房間就完全的變了一個樣。
原本的玉床上，多了兩床被子，就在床邊，出現了一方妝鏡，石質玉雕，倒是符合了房間的整體風格，同時桌旁也多了幾個凳子，在桌上，還有一壺剛剛沏好的茶，尚散發著香氣，就這麽簡單的幾樣東西，卻是帶出了一股溫馨的感覺，就像是真的，在一個家裏一樣。
古裳略帶得意的看著自己這番傑作，笑道：“怎樣？不錯吧!”
顧青袂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略帶笑意的點頭，讚許道：“女主人想怎樣，那便怎樣。”
以前怎麽沒覺得他句句戳刺呢。
古裳暗地裏這樣想道，然後想起了什麽問道：“我母親，以前在神界是住哪裏的？”
“東南方，常盈殿。”
就在這時，有什麽訊息從外麵傳來，顧青袂接下，接著神情中閃現一絲的異樣，然後對古裳說道：“靈冀山那邊有些事，我要過去一趟。”
“好。”古裳點點頭，說道：“你去吧，我也正好要去常盈殿看看。”
於是，兩人便分道各自行事去了。
顧青袂本是想再囑咐古裳幾聲，但轉念一想，以她的修為，在這神界上必是出不了什麽事，也隻能是給別人苦頭的份，便也把話咽了下去，什麽沒說了。
古裳沿著顧青袂說的方向，一路過去沒費什麽勁就找到了常盈殿，不過與方才進神界不同的是，這回倒是見到一些人了，然而古裳並沒有避諱，走得那叫一個光明正大，按理來說是沒人認得她的，但大抵是把她當做了新晉神界的小仙，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有些甚至是自然的就在目光裏略過了她。
來到大殿門口，古裳的心就在顫顫的晃著了。
這座宮殿，雖是與其它並無二般，但隻要一想到這是母親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這裏有她生活過的痕跡，和屬於她的氣息，她便覺得，這宮殿是特別的。
十分特別。
從大門進去，入眼便是滿院的桃樹，蔓延開來，竟是讓人看不真切它究竟是有多少棵，桃花開得正盛，灼灼其華。
古裳忽得想起了父君在院子裏弄得那些桃花兒，一時間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這一定，是母親最喜歡的景色。
古裳慢慢的走進去，邊走邊看著桃花瓣的漫天飛舞，一時覺著心情甚好，隻是還沒踏進大門，她就感受到了桃林裏有一股靈力的波動。
此人在有意隱藏著，若是放到其他人，那定是察覺不出來的，但是古裳的修為，又豈是平常能比。
她停立了腳步，厲喝一聲：“誰，出來。”
過了一會兒，有輕微的腳步踩著泥土的聲音傳來，一個粉紅的身影從桃林中走出，那模樣，就像是與整片林子都融為了一體，若是不仔細看，恐怕是還發現不出來有這麽一個人在。
“對……對不起，我就是聽說這兒的桃花開的好看，才偷偷跑過來看的。”她語無倫次的說著，一副生怕被誤會了的模樣，“我知道這是落亭公主的地方，但是已經很久都沒人過來了，我不知道原來是有人在這――”
說到這她的話戛然而止。
她抬起頭來，一個看起來十分小巧活潑的少女，閃著一雙靈動的眼睛，童畜無害的樣子，她看著古裳，滿臉的疑惑：“這裏明明……沒人住啊。”
古裳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這一點，自己心裏下意識的把這當了所屬的地方，其實她與她一樣，不過是這個宮殿的外來者而已。
雖然心裏是這樣想的，但是表麵仍是一副氣勢淩人自己占了理的樣子，眼睛掃過她，問道：“叫什麽名字？”
“我叫狐紋。”她下意識的就回答了。
“我呢，是玉柒殿那邊派來看守這宮殿的。”古裳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本來神界這麽些的神君們，平常看著就算不認識也多少是打過照麵的，眼前的人完全眼生著，狐紋竟也是沒有生疑，反倒了然的點頭，說道：“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注意的，不會再來了。”
古裳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實在是有趣的緊。
“若你是真心喜歡這些花兒，那要是來的話，也是可以的。”古裳突然放柔了聲音笑著說道。
狐紋的臉上馬上就蕩開一個笑容，卻是隨即便又僵住了臉，訕訕的道：“之前我就聽說了，這個地方不允許隨便進，放心，不會有下次了，絕對不會有。”
“是，是不允許隨便進。”古裳幾乎是欲哭無淚的，這姑娘是生了什麽腦回路也真是，隻好解釋道：“你悄悄的進來，不讓別人知道，我也當做沒看見，那不就行了。”
狐紋聽了先是一怔，看得出經過了一番思索才捋清了這個事，馬上就又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真的可以嗎？？太好了太好了!”
看她樂成那樣，古裳覺著自己的心情也被渲染上了。
神界竟然還有這般清奇的人，可真是不錯啊。
狐紋樂完了，這才想起什麽，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之前好像從沒見過你。”
古裳並不避諱，直接回答：“古裳。”
乍一聽，狐紋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但她壓根就沒想那麽多，反倒是想著，既然耳熟，說不定就是之前可能聽過的，反而更加確定了她就是神界的人，隻是她自己覺著有些奇怪，眼前這人長得這般好看，自己怎麽會沒有印象呢？
對了，她剛剛說了是從玉柒殿過來的，這樣一想，倒是可以解釋那些疑惑了。
再加上她說可以讓她過來看桃花，狐紋簡直就是對她好感度蹭蹭的上升，笑著說道：“那我叫你古裳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