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他的隱瞞
“出來吧。”古裳身子一閃就出現在一條小道之中,隨之而出現的,是一身白衣的卿疏。
古裳嘴角一抹笑意,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此時狼狽無比的卿疏,搖頭,啟唇道:“我們尊貴的神女,也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從離開鬆樹林的時候,就知道卿疏一直在跟著她,隻是她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而已,本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麽,可她卻一直隻是跟著,現在看來還是太無趣了罷。
“你到底要怎麽樣?”卿疏的語氣裏明顯失去了以往的那種高傲和冷清,能看得出她在努力的壓製著自己的情緒,可說著話的音量免不了的越加上揚:“你以魔界妖物使我妖化,讓我再也回不得神界,古裳,究竟要如何?你恨我,那為什麽幹脆不殺了我,何必如此!”
古裳的眼底帶著隱隱的嘲笑,仿佛一道無底的深淵,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小醜。
“你沒有資格死。”古裳頓了許久,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古裳這時候忽然察覺到另外一件事,在卿疏的身上,她並沒有察覺到任何靈力的存在,隻有曼陀羅的氣息蔓延了她整個身體,就算是曼陀羅入體,可怎麽會連本源靈脈都沒有了呢?
除非是.……被人毀掉了。
在這個世上,除了她之外,還有這個能力毀去卿疏靈脈的人,隻有……顧青袂了。
可那怎麽會呢?
“你看到了。”卿疏看古裳的樣子就知道她已經知道她靈脈被毀的事情,冷笑著道:“我失去了最後的機會,已經不剩下任何退路,是你逼的,也是他逼的。”
可就算這樣,她心裏也清楚的明白,無論如何,她都不是古裳的對手,哪怕是她賭上整個生命,都會始終是勝不了她的。
“不,神女,這些還不夠。”古裳的麵色冷然如冰山,從她嘴裏說出的每一字一句,都深深刺在了卿疏的心裏:“現在你已經很抓狂了是嗎?但你記住,這隻是個開始,所有噩夢的開始,你會變成讓世人所唾棄和不恥的人,就如同最底層的汙垢一般,苟延殘喘的活著,一點一點墜入深淵。”
卿疏的眸子裏已經開始燃起了怒火,那是從心底散發的,壓抑已久的怒意,她倒寧願她直接殺了她,而不是像這樣一點點的把她毀去,讓她親眼看著她曾經所珍視的一切,在她的麵前慢慢消失。
卿疏咬著唇,一開口反擊了回去:“是,你希望所有人像你一樣活著,被父母拋棄,被愛的人拋棄,身邊所在乎的都一個個遠去,古裳,你本來可以不出現的,像個凡人一樣活著,又哪會有今日這種種的痛苦。別以為我不知道,魔脈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岌岌可危的邊緣,就算你再強大又怎樣,到頭來都不過淪為了用來修補魔脈的工具。”
古裳的麵色依然很平靜,就好像她說的那個人,並不是她一般。
卿疏頓了頓,目光變得迷離了起來,幾乎是笑著繼續說道:“我們都一樣,你憑什麽要看我的笑話,一千年前留下的罪孽,就是魔脈必毀天脈安然,我倒要看看,這些遺留下的破洞,你要怎麽去填補。”
古裳本來並不在意她說了些什麽,但聽到那句“天脈安然”的時候,她的的睫毛微微一顫,似是有些訝異。
她指尖輕彈,一絲紅光閃出的工夫,卿疏的身子一震,嘴巴好似被什麽給封上了,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古裳已經消失在了她的麵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裏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那仿佛已經是身體在不自覺的不斷往前走著,可腦海裏的那些畫麵,卻在不停的閃現著。
“落亭,你身為神界公主,卻一心入魔道,天脈消散,你當重責。”一道道聲音自空中劈下,落亭站在已經僅剩一抹遊絲的天脈旁邊,閉上眼睛的同時,兩行淚無聲滑下。
“可都是落亭的錯,母妃,父君,落亭不過是想追求自己所愛的,落亭無意,更無逆意,可是.……可是阿衡已經沒了。”
那就算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下一個畫麵迅速的轉換,在一片廢墟的神界,荒蕪的神界大殿,隻有重鑄下的毀心門,還依舊是以往的模樣,落亭一個人從天脈宮的方向慢慢的走了下來,神情落魄,已經是失去了對這世間最後的一點執念。
毀心門上,她微微抬起腳跟,隻餘腳尖點地,麵色平靜,默默的看著這經過一場大戰的神界,然後兩手指尖自額頭往下,帶出了一絲的光線,一直到脖頸處,她咬著牙,似乎是有些痛苦的,最後手臂往下一震,千百根的細絲遊離在眼前,她揮著袖子,將那些細絲匯成了一條手指般大小的東西。
在它離開她指尖的那一瞬間,落亭放下了全身的力量,整個人墜下毀心門。
而那條她以本源之力匯成的小條,融入了天脈宮中那僅剩一縷遊絲的脈絡,自脈絡的中間異光一閃,點點靈光散發,往神界四處蔓延開來。
本源之力給神界重新注入了力量,落亭以自身的隕落保住了天脈,重塑了神界,可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被魔帝重創的天脈,不是這麽輕易就可以恢複原樣的,這一點,顧青袂明白,古裳更是明白。
可是,魔脈如今異動越加的頻繁,兩脈同源,天脈沒道理會繼續的安然下去,但如果天脈當真有半分異動,身為神女的卿疏,不可能什麽都察覺不到。
古裳還在繼續的往前走,不知已經過了多久,她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往前走著,走著,天漸漸的黑了,周圍變得格外的陰森蕭瑟,古裳一腳踩在沙沙的落葉之上,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怔了那麽一下,她回過頭去,黑暗中一個人的影子,就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古裳抬腿,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伸手抱住了他。
她兩手圈在了他的脖子上,雙腳墊著,臉埋在了他的脖子裏,在這無比寂靜的黑夜裏,似乎可以聽見抽泣的聲音,那人的眸子依舊是波瀾不驚,深不見底。
古裳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低低的出聲問道:“你瞞了我什麽?”
“沒有。”顧青袂的聲音在這黑夜裏響起。
古裳聽見這個回答,放開了圈著他脖子的手,站直了身子看著他,顫顫的問出口:“為什麽你一直不說實話,為什麽要把我蒙在鼓裏,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不說我就永遠什麽都不會知道,還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顧青袂的嘴角似乎有笑意,但在這黑夜裏,卻看得不太真切。
“青袂,你說啊。”古裳喚了一聲。
顧青袂張口想說什麽,就在這時候,他的手顫了一下,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他的神色出現一絲慌張,轉身就要離開間,古裳猛地伸手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製止了他的動作。
顧青袂另一手白光閃下就要朝古裳打去,古裳馬上反應過來,另一隻手紅光大閃攔下,這隻手卻越發的握得緊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連古裳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顧青袂那原本如瀑般的一頭黑發,卻開始自發根起慢慢的變白,然後就在一瞬間,已經是滿頭白發。
她微微張大了嘴,不敢相信發生在她眼前的這一幕,伸手去輕輕的碰到了他的發絲,觸碰到那銀白的刹那,兩行淚隨之滑下。
顧青袂之前還用著法術的手軟了下來,所有的話似乎都化在了她的淚水之中,他閉上了眼睛,默然無言。
他一直都在壓製著,可方才那刹那間的動心,讓他差點撤去了所有的防備,可是他這般模樣,他最不願意她看到的模樣。
正如古裳所想,天脈怎麽會安然無恙呢,不過是他以自己的神力在一天一天的慢慢修補,他的身體裏雖有本源之力,但畢竟是不純淨的,而他卻在暗地裏的煉化,終於將自身神力完全融合進了神界本源之中,再去修補天脈。
這樣做是有代價的,他會一點一點的消散,從身體到靈魂,失去所有在這個世間存在過的痕跡,最後,神體隕落,保住三界。
在他發現身上孕育著的本源之力之後,就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這個最無奈卻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他知道,若是古裳知道一切,必定無法承受的,所以他瞞著她,還想盡一切的辦法讓她離開他的身邊,因為恨的入骨,總好比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一個人孤獨而痛苦的活著。
其實,從頭到尾最清醒的那個人,一直都是顧青袂。
他什麽都明白,什麽都知道,可他一個人默默承擔下了所有,而給了她一片安寧的天。
“你說過,就算四海八荒,三界眾生都與我為敵,你不會。”古裳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