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回凡界
顧青袂抬頭，看著忽然闖進來的古裳，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抬手輕輕抹了嘴邊的血，沒有說話。
古裳又回過頭去，看著同時也受了傷的臨玉子，眼神裏不知是感激還是懼怕，頓了頓，輕輕說道：“你，你沒事吧？”
臨玉子不知道上一秒自己因為什麽鬼使神差了，嘴角勾出了一絲笑容，看著古裳，回答道：“我沒事。”
古裳點了下頭，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臨玉子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顧青袂，絕美的臉龐上是如冰霜般的冷漠：“此次尚無勝負，待到下次，我絕不留手，你也不必。”
說完，他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古裳。”顧青袂突然輕輕喚了一聲。
古裳其實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隻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在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她努力的回想，腦子裏隱隱約約閃過顧青袂的臉，然後就是一片空白，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就在她差點以為是她做了一場夢的時候，她聽見了門外仙娥的談話。
毀心門!天雷!
一刹那所有的記憶湧了上來，冥冥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強烈的呼喚著她，於是她就跟著那仙娥，一路來到了毀心門。
看到顧青袂在和臨玉子打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衝了過去，她不想顧青袂受傷，但也不想臨玉子受傷。
他們都幫過她。
顧青袂閉眼探查，他的結界沒有任何的異動，可是古裳就是這麽悄無聲息的進來了，光這一點，想不引起諸神的懷疑都難。
古裳聽見顧青袂喊她的名字，就轉過身來，顧青袂卻忽然拉住了她，古裳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一時間還在糾結要不要掙脫，顧青袂什麽都沒說，把手拽得更緊，然後微微的朝她頷首，兩人就也一起消失了。
眼睜睜看著毀心門下的三人接連消失，卿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手指把衣袖抓得緊緊的，骨指節都已經在泛白，眼裏慢慢燃起了恨意，氣道：“結界是誰守的？就讓魔界的人如此來去自如了嗎？”
神女發脾氣了，所有人十分自覺的一聲不吭。
大魔頭臨玉子，想攔都攔不住，神女想來也不過是因為戰神離開了，有氣沒處撒而已。
而此時，毀心柱上，顧青袂的名字慢慢淡了下去，甚至已經找不到存在過的痕跡。
古裳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兩日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把古裳的睫毛染成了金黃色，她慢慢的睜開眼睛，卻被陽光刺的微眯了眼，她伸手去擋住陽光，耳邊同時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姐，你醒了!”
古衣從門外跑了進來，湊到了床前，臉上帶著欣喜，也有擔心。
“小衣，這是在哪？”古裳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圍，一座簡單的木屋，除了床之外隻擺了一張桌子和幾條凳子，很是陌生的環境。
“我也不知道。”古衣搖搖頭，說道：“是師父帶我們來這兒的，應該是在一座山裏。”
古裳聽完，點了點頭，偏頭往窗外看去，池塘邊上站著的白色背影和被風吹得微微輕揚的衣角，靜靜的站著一動也沒動。
“姐，我去給你準備點吃的。”古衣說著一滋溜就沒了影，古裳回頭，穿好鞋下床，走出門去。
她的腳步很輕，一直到了顧青袂的身後他都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不想動，整個人像一座雕像，就這樣靜止了。
“我做了一個夢。”古裳開口打破了這寂靜，聲音很輕：“那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有山有水，長得很漂亮的人，還有你。”
一個打心眼裏沒有把世界看得太醜陋的人，所以她記住了好的那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或許是遺失了，或許隻是埋在了記憶裏，不願敘說而已。
顧青袂沒有答話，古裳又接著問道：“那是夢嗎？”
“你認得這是哪兒嗎？”顧青袂沒有回答，反而這樣問道。
古裳聽他這麽一問，才注意往周圍看了看，這用木欄柵圍了小池塘和木屋，一條小道一直延伸到外麵，她順著看出去，倒是感覺有點眼熟，仔細在腦海裏搜索了一番，才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是守靜大師的道觀嗎？”
顧青袂點點頭：“嗯。”
“守靜曾習得道法，確實有緣，但世間凡事，不是僅能靠緣分的。”顧青袂頓了頓，繼續說道：“他終究也隻是凡人，不能強求。”
古裳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隱隱又覺得有些體會，便問道：“我也隻是個凡人不是嗎？”
顧青袂聽她這麽一問，刹那間怔住了，好一會兒他輕輕點頭，嘴角噙著笑意：“對，凡人而已，何必強求。”
他為何要把自己所希望和追尋的，強加到什麽都不知道的她身上，她有自己的人生，一切都應該讓她自己去選擇，她想要的。
倆人這樣一前一後，就這樣站了很久，顧青袂轉過身來，看著還在發怔的古裳，問道：“你想過的是怎麽的生活？”
“我曾經，隻想和小衣一起，走遍天涯海角，瀏覽山水風光，有最簡單的開心，平平安安。”古裳說完，又加了一句話：“現在也一樣。”
“好。”顧青袂看著她笑，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暢然，悠遠的聲音似乎傳得很遠：“那我們以後就過這樣的生活。”
他在說什麽？
古裳有些被驚到了，是……“我們”嗎？
“姐，快過來吃飯了。”古衣站在門口朝古裳招手，大聲的喊道。
“好。”古裳應了一聲，走了兩步後又停下，回頭笑著問道：“要一起嗎？”
顧青袂點頭，跟著她往屋裏走去。
“師父你――”古衣看著顧青袂在桌子旁坐下了，自己又隻準備了兩副碗筷，馬上就把自己手上的碗和筷子遞到了顧青袂身前，笑著道：“師父請。”
顧青袂拿起筷子，眼睛在一桌子的菜上麵掃了一圈，然後看著古衣問道：“你做的？”
“對呀!”古衣點點頭，說道：“我會的這些還都是姐姐教的呢，不過姐姐做的要比我好吃。”
“是嗎？”顧青袂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菜在嘴裏，細細品嚐了，然後抬頭，嘴角噙著笑看著古裳：“比這好吃？”
古裳回頭瞪了古衣一眼，然後堆出一臉的笑，連連點頭說道：“當然，有空讓你嚐嚐我的手藝。”
本來古裳隻是應付著說一下的意思，誰知道顧青袂卻很認真的點了頭：“好，就明天吧。”
“明天――”古裳驚了一下，眼看顧青袂還盯著她，眼神看起來雲淡風輕，古裳明顯能看出在威逼利誘，馬上就點頭：“做，明天做。”
已經太久沒吃過的東西的古裳顯然已經餓壞了，筷子一到手裏就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在以風的速度連續扒完了兩碗飯之後，猛地瞟到顧青袂的眼睛裏帶了笑意，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滿是舍不得的放下了碗，又摸了摸沒被填飽的肚子，咽了下口水。
“吃飽了？”顧青袂輕輕問了一句，古裳正想著是該顧全麵子說假話呢還是跟隨肚子來說真話，顧青袂就起身了：“我去看看守靜。”
眼看著他的腳步走遠了，古裳再次拿起了筷子和碗，古衣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湊到古裳麵前，說道：“姐，我覺得師父的臉皮變厚了。”
古裳的嘴裏包滿了飯，還一直無比讚同的點頭，好不容易咽了一大口下去騰出了嘴巴，口齒不清的說著：“對，奸詐，太奸詐了!”
此時打開房門的顧青袂無來由的打了個噴嚏。
“古姑娘可是醒了？”守靜聽見聲響，便知道是顧青袂進來了，如此問道。
“醒了。”顧青袂吐出了簡單的兩個字，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想明天我們可能就要走了，所以先來和你說一聲。”
“是我這地方不好嗎？怎麽這麽著急走？”守靜也是開玩笑似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顧青袂坐下，倒了一杯茶，看著茶香圈圈蔓延，才說道：“隻是有些事，怕沒了時間去做，就會後悔了。”
守靜本來還是帶了笑意的，但忽然想起了什麽，神色凝重了起來，猶豫道：“你的身體――”
顧青袂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麵上帶了一絲苦笑，說道：“我無法再回去了。”
一個神力喪失的人，還有什麽資格再回神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體還能再支撐多久。
其實在用他自己的本源神力祭出斷魂劍與臨玉子一戰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了今日的下場。
靈脈還在，神體已毀。
守靜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一切如何，還都順緣。”
“她……是你要找的人？”守靜問道。
“是。”顧青袂直接就回答了，在守靜麵前倒不必有忌諱，他在人間，也唯與他相識，守靜本潛心修煉，想羽化成仙，奈何沒有靈脈，能修個抓妖捉鬼的本事，已是極限。
而守靜隻知道，自他認識顧青袂以來，他就一直在尋找一個人，孜孜不倦，不知疲憊，或許一個人走過了百年千年的時光，踏過了千山萬水，卻隻為那一次的遇見。
那個人，是他堅持的決心，亦是他放棄的勇氣。
古裳第二天早上在一臉哀怨中起床了，想起昨天顧青袂坑她做早飯的事，默默在心裏又損了他一番。
她拿起外裳，伸手往衣袖穿進去，右手臂上的衣袖不小心外翻了點，古裳就搖了兩下手想讓袖子平整下去，卻猛然間，看見了自己手上的那塊淚珠般的胎記。
以前她隻覺得這不過是一個長的奇特的普通印記而已，可如今在隱隱之中，她卻總覺得沒那麽簡單了。
那些事她怎麽會不記得，那個像仙女一般的女子，那扇無比宏偉的大門，那一道道的天雷，還有身上錐心刺骨般的極致疼痛。
她努力說服自己那隻是一場夢，可她心裏卻清清楚楚的明白，那些事，都真真切切的發生過。
那個本不屬於她的地方，卻讓她強行的卷了進去，縱然心中是百般疑惑，縱然眼前一道迷霧她想努力的撥開，可是她卻停下腳步了，有時候太殘忍的真相，她寧願被蒙在鼓裏，心中沒有包袱，至少可以活得開心。
所以就把一切當做一場夢。
“姐，你起了嗎？”古衣的一聲喊把古裳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回過神，急忙的衣袖放了下去，然後應道：“好了，馬上就來了。”
畢竟是在道觀裏，能用的食材也就一些蔬菜素食什麽的，古裳看著那一堆東西就嫌棄，提著菜刀在廚房裏翻了個遍，真是一點肉末都找不到，搖了搖頭對古衣說道：“我去後山，看看能不能打個山雞兔子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