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焚心浴火
一直到了一座宮殿麵前,香味變得越發濃鬱起來,古裳抬頭,看著眼前這讓人震撼的場景,入眼就是三個大字――“天脈宮”,金庭玉柱,屋簷在濃鬱的綠色中顯現,金碧輝煌,金色與綠色輝映,一切好似朦朧之中的夢境,又如雲端仙境,讓人一直看著,便再也移不開眼。
香味應該就是從這傳出來的,可是……古裳在心裏糾結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饑餓戰勝了理智,想著還是進去看看吧。
一踏入大門,走了幾步遠,香味忽然就消失了,殿裏慢慢的開始升起了霧,越來越濃,古裳察覺不對,轉身就想往外跑,但是視線裏已經隻剩一片慘白,完全分辨不出前進的方向,她心猛地一沉,隻能停住了腳步。
古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睜大了眼睛,目光投往迷霧之中,想看清周圍的場景。
可是沒用,霧一直在變大,讓她的心也變得越來越慌,砰砰的直跳的厲害。
古裳下意識的就抬手環抱著身子,知道自己暫時是出不去的,就對周圍的環境變得警惕了起來,目光始終都沒有鬆懈,忽然在這邊茫茫的白霧中,她看見了一道紅光,隱隱約約的,好像就在前方。
於是她就順著那道光一直走,明明就是在眼前的距離,卻好像怎麽都找不到根源,古裳走得有些累了,腳步也自然的慢了下來,走著走著,腳下絆到了一個東西,身子重心往前一斜,整個人就摔在了地上。
古裳右腳崴到了,疼得根本就站不起來,她輕輕揉了幾下後,用右手撐地想試著起身,可腳上錐心的疼痛感卻讓她完全使不出半點力氣,一下子這怒火就上來了,咬著嘴唇,用手恨恨的錘了一下地。
就在那一瞬間,古裳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她右手錘過的地方,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裂縫,裂縫沿著牆邊的方向一直延伸,然後大霧開始散去,不過片刻的工夫,古裳的視野再次變得清楚開闊了起來。
明明外麵是一座宮殿,可走進來卻完全是另外一番天地,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峰巒疊嶂,碧水如鏡,青山浮水,倒影翩翩,兩岸景色猶如百裏畫廊。
古裳的心情也被這景色感染的輕快了起來,她沿著岸邊走,看著碧綠的湖水,就蹲身坐下了,把手伸進湖裏攪饒了兩下,然後眼角餘光忽然就瞄到了一道裂縫。
古裳有些好奇的湊了過去,眯著眼睛往裂縫裏看,裂縫裏在閃著光,卻似乎是在與她排斥著,待她身子靠近時,光亮一盛,古裳馬上就捂住眼睛,起身跑開了。
此時神界萬言山,一老者正在亭內倚柱而憩,突然間他感覺到了什麽,猛地睜開了眼睛,朝著西南方向望去,然後瞳孔一縮,驚道:“不好!”
話音未落,他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古裳跑了有一段距離,才慢慢的把手從眼睛上放下,感覺到沒有強光的刺激之後,她才睜開了眼睛,往方才裂縫的地方看去,正疑惑著,頭頂傳來一個雄偉有力的聲音,震得古裳都差點站不住腳:“大膽妖魔,竟毀我天脈!”
老者出現在古裳麵前,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他就不由分說的一掌打下,古裳被這一個衝擊打的摔倒在地,然而除開摔得痛了點完全別的問題,那老者看著這一幕眉頭一皺,似乎心裏已經明白了什麽,直接手中就一道金線飛出,由不得她掙紮,把古裳團團纏繞的給綁了起來,然後他提著金線,手臂一揮,兩人一起出了天脈宮。
那老者來到飛羽殿,站在門口朝著大殿的正中大聲喊道:“神女可在?”
聲音回響在整個殿裏,顯得格外的洪亮,聲音還在環繞,卿疏也隨身而現,見古裳被綁著並不驚訝,好像早就知道這件事一樣,反而朝著老者尊敬的一笑,問道:“普道仙人有何事?”
被稱為普道的老者帶著一臉的凝重,看了一眼身旁被綁得死死地古裳,開口說道:“今日我忽覺天脈宮有異動,前去查看,這才發現有妖魔之氣毀了我神界天脈,而毀脈之人,正是此女。”
什麽妖魔?什麽神界?什麽天脈?
古裳才意識到這個地方不一般,但馬上又是一頭霧水,隻是開口就反駁道:“我沒有。”
卿疏的笑容也凝固了下來,閉眼,往天脈宮方向查看,待睜眼之後,以一種無比奇怪的眼神看著古裳,然後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古裳見卿疏也是一副懷疑她的表情,馬上就急了,手忙腳亂的解釋著:“我是餓了才會進去的,一進去就起大霧了,然後……我也不知道什麽地方.……還有裂縫……”
“神女,此人必當嚴懲。”普道仙人根本不管她的解釋。
他們都知道,這天脈對神界是何等重要的存在,特別是在如今沒有本源神力相鎮的神界,天脈的任何異動都會關係到神界的安危與存亡,現如今有裂縫的出現,那代表已是到了嚴重至極的地步。
而能傷到天脈的,隻有魔界之人。
“仙人,您看該怎麽辦?”卿疏沉默了一會兒,才語帶沉重的問道。
“不可放過。”普道仙人的態度十分堅定,嚴聲說道:“此人不但混上我神界,更是毀了天脈,應當――”
普道頓了頓,繼續道:“入毀心門。”
卿疏聽見這幾個字,沉著臉沒有說話,目光投向古裳,顯得很為難,猶豫著,和普道仙人說道:“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吧,畢竟這是件大事,不能馬虎。”
“天脈被毀,清清楚楚,光此一點,身死都不夠!”普智厲聲說道。
古裳聽著就很嚴重的樣子,再看這個普道態度這麽堅定,也明白了自己再辯解他們都不會聽,反而會――古裳想到這兒,就開始試著掙紮,可那金繩子實在是怪得很,她越動反而被綁得越緊,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絕對不可能從這兒逃出去,但是……總該試一試才行。
普道發現了古裳在動,馬上就回過身去,古裳直覺他不會對她做什麽好事,側身馬上跨出一步要躲開,普道隻以為她要跑,一閃到了她身前,古裳一驚,張口喊了一聲。普道朝著古裳出手,就在此時,纏在她身上的繩子砰的一聲就斷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強烈的紅光,與普道的神力相撞,普道一時大意,連著後退了幾步,猛吐出了一口鮮血。
卿疏見狀,手中衣袖往前一伸,攔住了古裳的去路,然後她閃到她的身後,伸手在她脖子上狠狠一打,古裳一閉眼,就昏了過去。
“神女,她是落亭公主的女兒。”普道抹去嘴唇邊上的血,心裏已經無比的震驚,方才傷到他的力量,他記得清清楚楚,這是隻一千年前感受過一次的,晉衡身上的,魔界本源。
卿疏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然後,兩人都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普道在想,論地位來說,她是落亭公主的女兒,自然繼承了神界血統,按理來說應當掌管神界,但是她偏偏也有魔教血統,這一個不得當,是福是禍都未知啊,況且如今神界由卿疏神女暫代,這.……實在不好抉擇。
好一會兒之後,普道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古裳,然後咬咬牙,對卿疏說道:“神女,寧可不留,也不能造成禍患。”
古裳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一片混沌之中,她抬眼,隻看見兩根擎天的柱子,連著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門,她揉了揉痛的厲害的後頸,看有一根柱子上似乎凹凸不平寫著字的樣子,就摸著地起身,慢慢走到了柱子前。
柱子上密密麻麻的,看起來是刻了很多人的名字,豎著的一排排列的很整齊,古裳順著這排名字抬頭往上看,突然映入眼簾“顧青袂”三個字,古裳定睛一看,在顧青袂名字的上方,緊緊挨著的是“卿疏”兩個字。
再上麵已經是纏繞著一片霧氣,完全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另外的名字在。
古裳目光看著柱子上方,卻在不經意間,又抬腳往前跨出一步,腳尖剛好落在柱子一旁,這才將將落地,門上卻似乎有什麽氣流在阻擋,她猛地就被彈了回來,狠狠摔地。
與上一次被普道所傷的感覺不同的是,這次她的五髒六腑都在劇烈的攪動,甜腥的味道已經溢到了喉嚨口,古裳強撐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完全站不穩,就在她打了一個趔趄的時候,一道閃電在她眼前一閃,接著正中劈在了她的身上,古裳扶住柱子,才沒有暈得昏倒過去。
“入毀心門,常者,四十九道雷擊;劣者,八十一道天雷;重者,一百零八道天雷,焚心浴火!”
一般的神者,隻挨得三十八道雷擊,便會不複神軀甚至灰飛煙滅,而如今毀心門內一人,稱魔教妖孽,毀心門外諸神,下判一百零八道天雷和焚心浴火,此著,為神界最高刑罰。一焚心浴火,在千年前覆滅魔帝,亦讓天帝天後葬身於此,四海八荒,沒有人可以活著走出毀心門。
此時,隻不過第八道天雷而下,古裳已經是奄奄一息,渾身染著鮮血,雙眼緊閉,隻有她那還在輕顫的手指,可以看出她還留有一口氣在,還沒有死。
落亭生前留下的神力,隻護得她短短一時,更何況如今凡胎肉體的古裳,絕計再挨不得過三道天雷。
顧青袂剛上神界,天邊毀心門就砸下兩道天雷,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瞬間,連著又是三道天雷。
“啊――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傳入他的耳中,讓他有了直入骨髓剝骨抽心的痛感,可那一刻他的腦子卻是無比的清醒,他知道他每晚一秒,多的就是好幾道天雷,每一道打下,都是往死亡的邊緣走近了一步。
毀心門下,毀心柱旁,完全血肉模糊的古裳,在迷迷糊糊間,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從天上下來,停在了她的身旁,她想努力的睜開眼,想伸手去拉那人的衣角,想求他救救她,可是她已經沒有了力氣,身體痛到完全沒有感覺,這時那人蹲下身來,把她抱入了懷中,那一刻古裳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從那人身上散發,在一片的血腥味中傳入她的鼻中,古裳扯著蒼白帶血的嘴唇,輕輕的笑了。
“顧青袂,你終於來了。”她的唇微微動了,聲音已經虛弱到幾近虛無,那一刻最後一絲意念的堅持都卸了下來。
顧青袂抱起她,就朝著毀心門外走,天雷還在繼續,“砰”一道擊在了顧青袂的背上,他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一臉淡然的往前走,然後,又是一閃,劈了一道天雷,白衣染盡了鮮血,一步一個腳印,沾著血,延伸在毀心門,一路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