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雖說她敬佩容休這般癡情, 可劉頤和畢竟嫁了人。
年少時不懂事,如今長大了可不能由著容休胡來。
哪知容休聽了宋知鳶方才那番話後,重重的點了頭, 而後滿眼期待的問:“所以怡樂公主平日裏最愛吃什麽呀?”
宋知鳶:……
這處宅院雖說偏僻了一些,好在麻雀雖小一應俱全。
不僅前些日子在代國皇宮用到的補品連同安胎藥都有,甚至每日都安排了大夫過來請平安脈。
實在是貼心極了。
不過有一個壞處便是, 宋知鳶出不了門。
每當她飯後遛彎,散步到了宅院大門口時, 那些個伺候的丫鬟們便急急的將她攔下, 而後便扶著她往回走。
不過好在宋知鳶並沒有抗拒,她知道以她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瞧見了,不僅會威脅到安國公府, 甚至身在代國那位也會受到牽連。
如今分開了, 她也萬萬沒有再給他添麻煩的道理。
隻不過最近無聊的緊,劉瑾的音容樣貌不時的浮上她的腦海。
來的匆忙,卻又揮之不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宋知鳶卻愈發急躁, 終於按奈不住的尋了容休問:“你可知道現下是什麽局勢?”
容休隻當是宋知鳶在此地待的煩悶了, 笑著安慰道:“宋姐姐別急,不出幾日我們便能出去了。”
“那你可知.……”宋知鳶支支吾吾的開口, 隨即臉色一變道:“算了。”
旋即起身往自己的屋子裏走去,留下容休一個人摸摸頭發不知所措。
饒是知道上輩子是劉瑾最後登上了那個位置, 可現下完全不是按照上輩子那般發展下去, 若是這輩子劉瑾在這場博弈中失敗流放,亦或是被誅可該怎麽辦。
這般想著,宋知鳶的晚膳都沒有動上一筷子,把伺候在一旁的香梨急的不得了。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當天晚上宋知鳶睡得沉便做了個關於劉瑾的夢。
夢裏是一條修理的整齊的石子路,宋知鳶抬眼一看不遠處正是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的宋珊。
隻見她身著華服,被一眾人簇擁著入了皇後的椒房殿。
因著心頭的好奇,宋知鳶也悄悄的跟隨在宋珊身後,所幸並沒有被人瞧出來。
換句話說,現下沒有人看得見宋知鳶。
待她進了椒房殿後,驚覺殿中除了周芷連同宋珊以外,再沒了旁人。
漸漸地有聲音傳過來。
“娘娘饒命,求娘娘放過民女,民女離宮後便遠去西域再不回來髒了你的眼。”隻見宋珊麵帶絕望不住的磕頭。
卻聽正座上的周芷輕笑著歎息一聲:“本宮也是想要幫你,不過你害死了皇上最愛的妃嬪,本宮也是束手無策啊。”
聽出周芷並不想救她的意思後,宋珊愈發的著急了,忽的直起了身子朗聲道:“娘娘此言差矣,先前分明是你接民女進宮,趁著皇上不在宮中,讓民女假扮皇上近段時日的心上人。”
“用來刺激被你與太後娘娘合謀打入冷宮那位,怎麽,皇後娘娘可不怕民女現下同皇上稟報?”
正座上的周芷聽了宋珊這番話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冷笑道:“宋姑娘說這話的時候,可要好好思量清楚這是誰的地盤。”
“本宮能用你,是看得起你。”
這般說著,周芷的聲調猛地拔高,叫跪在地上的宋珊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還未等周芷宮裏的惡嬤嬤過來將宋珊拖走,便見李全急匆匆的過來了。
隻見他微微調了下氣息後起了高聲:“傳皇上口諭:皇後,廢。宋氏珊,處死。”
方才吵著鬧著想要掙開惡嬤嬤手的宋珊,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旋即便是尖聲哭喊著衝上正座同周芷廝打成一團。
這般沒有臉麵的事情,宋知鳶也沒了心思往下看,便也轉了身想要離去。
沒成想她才邁了步子,眼前的景象便一轉,她來到了上輩子臨死前的破敗宮殿。
方才見了那般景象,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宋知鳶竟一時不敢進殿。
更不敢再去看殿中那個人的臉。
那麽前幾日劉瑾同她說的句句屬實,而她依舊不相信,無視了他對自己的百般好,然後狠狠的傷害了他。
沒有再往前走的勇氣,宋知鳶竟一時想要轉身逃走。
“我知道你還在。”殿內悠悠的傳來這麽一句。
宋知鳶頓時僵住了步子,而後試探性的朝著殿內走去。
殿內的陳設還同她的記憶中一模一樣,無數次的提醒她這輩子不要再上了劉瑾的當。
宋知鳶繞到劉瑾眼前,見他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意思,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劉瑾分明看不到她。
她心疼了。
她看到劉瑾的臉上淚水縱橫,淚水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落下,落在地上,打在床榻上,竟生生的濡濕了一大片床褥。
宋知鳶忍不住蹲下,抬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可手掌徑直的從他的身體裏穿透了過去。恍惚間,她眼神一瞥,竟然瞧見她在花燈節丟失的玉佩,現下竟掛在劉瑾的腰帶上。
他什麽時候佩戴上的,他佩戴了多久,宋知鳶一無所知。
就如宋知鳶自然的忽略了,因著她喜愛甜香,劉瑾總是會為她帶來一束梔子花放於室內;因著年幼時她說了一句糖葫蘆好吃,劉瑾惦記了好久為她做了一串糖葫蘆……
上輩子劉瑾並未同她說過對她的心意,也並未同她明確的講過這般做是為了保護她,可劉瑾的心意一點一滴的都在每一處的細節裏啊。
猛然間,宋知鳶的腦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現出她離世那日的景象。
以及那日劉瑾匆忙跑來的急切,目光沉沉的朝身邊伺候的吩咐了什麽。
那些她想了好久都沒有想起來的話。
“皇後,太後,廢。其餘人等,即刻處死。”
宋知鳶醒來的時候,枕頭邊上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
心裏空落落的。
她不由自主的將手撫上了小腹,還好,他們的孩子還在。
可是,她已經失去了劉瑾,自離開代國的時候,劉瑾連最後一麵都不願再見她的時候。
許是聽著了動靜,香梨快步走近屋內試探的喚了一聲:“姑娘。”
宋知鳶忙不迭的抬起袖子擦拭了眼角,這才應了聲:“起身吧。”
“姑娘今日可要好生打扮著。”香梨嘴角含了笑。
宋知鳶透過鏡子瞧著香梨笑的意味深長的神情,頗是驚訝的張了張嘴,竟一時說不出來什麽話。
隻見香梨含笑著點了點頭:“是的,外麵來了人說是要接姑娘回去。”
“容大人也是一大早便回了府上。”
“天下太平了。”
因著喜不自勝,香梨這好消息說的越來越激動。
宋知鳶微微動了動唇,終究還是忍住了不去問香梨到底是誰登上了那個位子。
畢竟不管是誰,都與她無關了。
今日回了府上,便是與他再也沒有聯係了。
待宋知鳶梳洗妥當去了正廳,哪成想這正廳裏等候的人並非安國公府上的仆役。
也非素來與安國公府素來交好的權貴們。
那人身著月白袍子,像極了劉瑾身上曾經穿著的那件。
身形上也是像極了他。
宋知鳶眼前頓時模糊不清,正要提了裙子快步走到那人麵前。
卻見那人一偏頭,正是太子劉堯。
一時間宋知鳶心頭想到了無數個糟糕的可能。
或許這輩子劉瑾並沒有登上那個位子,而是叫劉堯這個草包搶先了。
聯想到先前劉堯也曾向皇上求過賜婚,宋知鳶心下不免一顫。
饒是這般,她還是依著規矩走到了劉堯麵前:“太子殿下怎麽過來了?”
“非也非也。”隻見劉堯漫不經心的抬手,拖著腔調道:“或許你現下該喚我一聲皇兄。”
見宋知鳶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劉堯不免覺得掃興,便也不逗她了,搖著扇子道:“本王是奉三弟.……不對,皇上之命來接你回宮的。”
短短一瞬間,宋知鳶的心情如同蕩秋千一般忽上忽下的。
聽劉堯的意思,便是劉瑾登上了那個位置。
不過劉堯與劉瑾兩兄弟向來不合,如今劉堯過來接她回宮,她實在是沒有明白這個意思。
況且接她回宮又是什麽意思,分明是阿翁多遣了容休接她回府……
怪不得容休提早回了府!
一時間信息量太大,又加上最近宋知鳶實在是犯懶,實在是沒有反應過來。
坐在對麵的劉堯將宋知鳶麵上一閃而過的防備,連同掩藏不住的欣喜一收眼底,隨即撚了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才道:“你莫要擔心。”
旋即劉堯將茶杯放下,突然笑著說道:“總歸是一家人,本王便同你說了吧。”
“我與三弟並非麵上看上去的那般不睦,實在是情勢所迫。”
這劉堯平日裏也是個灑脫活潑的性子,許是先前被太後束縛了太久,這會兒打開了話匣子竟與宋知鳶聊了一兩個時辰。
這可叫一早便奉旨候在宮門前的李全犯了愁,怎麽還等不到了?
那建章宮裏批閱著奏折的男人,也是因著還沒有收到小姑娘回宮的消息心煩意亂的,一時間奏折也批閱不下去了,著急的直在殿中走來走去。
經此一事,劉瑾得出個結論,以後若是有著急的事情絕不交給劉堯去辦。
而此時,宋知鳶也大致明白了劉瑾同劉堯這般的原因。
當年皇後長子夭折,因著劉堯的母妃清容夫人聖寵一時,皇後生怕劉堯連同清容夫人會威脅到自己的後位,便設計毒害了清容夫人,一石二鳥嫁禍到了貞華夫人身上。
由此皇上雖拿不到貞華夫人毒害清容夫人的證據,可聽了這些風言風語便也對貞華夫人心生厭棄。
連帶著,也厭棄了年幼無知的劉瑾。
劉堯也順其自然的被立為太子,交給了皇後撫養。
奈何並非親生子嗣,終究是人心隔肚皮,皇後生怕日後操縱不了,終究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於是她便拉攏朝臣,意圖扶持劉堯做個傀儡皇帝,自己獨攬大權垂簾聽政。
聽到這兒,宋知鳶下意識的想起皇後宮中《太平花鳥圖》屏風後的褐色衣袍。
好在劉瑾連同劉堯早就識破了皇後娘娘的野心,劉堯本就沒有做皇帝的這份心思,自然也能抵製得住皇後用皇位對他的誘|惑。
便有了宮變那日將皇後擒獲的那一幕。
可他們終究是晚來了一步,皇上已經被皇後喂下的湯藥毒害。
“現下時候不早了,同我回宮去吧。”劉瑾緩緩將事情一一說完後,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這才提及今日的要事。
劉堯平白的提及,叫宋知鳶有些措手不及。
就如同當日也是容休的突然到訪,說要帶她走,那會兒的她也是措手不及。
可現下的措手不及,卻是歡喜的,是沒有想好該怎麽麵對劉瑾。
一路上宋知鳶不斷地想著若是同劉瑾再碰麵了該說些什麽,直到馬車停在了宮門口,雙腳落地的那一刹那。
宋知鳶一時間竟不那般糾結了。
她傷害了劉瑾那麽多,大不了讓劉瑾傷害回來?
這般想著,宋知鳶輕笑著撫上了小腹。
裏麵是她和劉瑾已經有三個月大的孩子。
早就守在宮門前數個時辰的李全見到人來了,忙不迭的迎了上來。
宋知鳶這才想起來,她竟因著擔心劉瑾忘記了問候劉堯,這才抬眼望了一眼後者道:“不知長樂公主現下如何?”
哪知劉堯的嘴角抿了抿,略是嫌棄且無奈道:“說起來本王就生氣。”
“先帝竟然將本王的寶貝皇妹,許配給了那嗜血成性的衛和桓。”
宋知鳶有些怔愣。
隻聽劉堯悠悠的又添了一句:“罷了,總歸那衛和桓對皇妹也算是極好的,若是不然,本王定扒了他一層皮。”
旁邊李全極其有眼力見的附和:“侯爺莫要生氣,那駙馬是把公主當眼珠子疼的,又豈會對她不好?”
“娘娘也莫要掛念,改日請公主來宮裏一坐不就得了。”
李全賠著笑這才好說歹說的將劉堯勸走,而後引著宋知鳶往後宮走去。
好巧不巧的,在往那邊去的路上,宋知鳶竟瞧見了劉頤和連同左承宣二人。
那二人應是才在建章宮裏見了劉瑾回來,如此迎麵碰上,劉頤和率先別過了頭。
這是連表麵功夫都不做的意思了。
可笑的是,左承宣竟一直盯著她,視線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自然,宋知鳶沒什麽再去理會他的心思,正視著前方直直的走了過去。
先前既然把話說得很明白,便也沒有什麽一直糾纏解釋的必要了。
自宮裏出來,一進了公主府劉頤和的臥房之後,左承宣便沉默著將方才握著劉頤和的手抽了回來。
“臣還有要事。”這般說著,左承宣轉身便要走。
這大半年來,每每隻剩下二人獨處的時候,左承宣便用這措辭逃離。
初時,他還會覺得有愧於劉頤和,可現下日子長了,連扯謊都能臉不紅心不跳了。
“站住。”難得的劉頤和今日出聲阻攔。
因著心頭詫異,左承宣果然就停了步子,轉頭目光複雜的看著她。
隻見劉頤和稍稍頓了頓,而後揀了張椅子飲了口茶才緩緩出聲:“又見到往日的舊情人,駙馬這心裏也是藏得住事情。”
“竟還是這般雲淡風輕不慌不忙的。”
若是回到二人初初成親時,劉頤和定然是說不出這種話的。
那會兒她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扮演好妻子的角色,隻要她再乖巧一點,慢慢相處下來左承宣心裏是有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7.31日“Roxy”小天使的2瓶營養液 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