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今天天氣很好,至少芸香主動走進宋知鳶的院子時,宋知鳶便是這麽認為的。


  “你受苦了。”宋知鳶叫香梨過去攙扶著芸香坐到椅子上,又遣了個丫鬟去請為下人治病的郎中。


  芸香自進了宋知鳶的屋子後,便不再說話。良久,才輕輕抿了口茶喚了牧兒過來。


  “你去為阿娘到院子裏放放風箏可好,阿娘在屋裏看著。”


  牧兒終究是年紀小心思單純,一下子便應下了。


  宋知鳶也猜出她的意思,也忙遣退了屋裏其他的丫鬟,現下隻剩二人相對而坐。


  隻見芸香稍稍理了理袍子:“姑娘有什麽想問的不妨直說。”


  宋知鳶靜靜的打量了芸香一會兒,雖說芸香額角一道深疤,鼻頭和眼下全是淤青,側臉也腫的老高,不過好在這麽多年識大體知進退,這麽一坐下來,身上的氣度竟比做姨娘的還不凡。


  “你言重了,我不過是叫你過來治治身上的傷罷了。”宋知鳶也輕抿了一口茶。


  “明人不說暗話,姑娘又何必繞圈子。”芸香輕輕皺了眉:“姑娘明明不歡喜李姨娘,卻對牧兒甚是上心。婢子也不阻攔牧兒與姑娘交好,甘心受了那些責打。”


  “想來婢子與姑娘,都是各取所需罷了。”


  宋知鳶輕輕抿唇,怪不得芸香毫無芥蒂之心的收了茶點銀兩與傷藥,原是早就處心積慮的要與她搭上線,虧她還以為拿了芸香的軟肋心中暗喜。


  芸香見宋知鳶隻深深的皺了皺眉,並無多餘的反應,隨即歎道:“可憐先夫人心善去的早,臨去前都不忍責罰害死她的凶手。”


  “你的目的是什麽?”宋知鳶搭在椅子的手不禁抓緊,她眯了眯眼睛:“好歹李姨娘是你十幾年的主子,連自己的主子都能背叛,我又為何信你?”


  “婢子不敢。”卻見芸香立馬從椅子上起身跪在宋知鳶眼前:“婢子隻求牧兒能夠平安,請姑娘滿足婢子作為一介母親的心願。”


  宋知鳶略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依著你前麵的話,我也大致聽明白了些。你說李姨娘責打你是因著本姑娘與牧兒走的近了,隻消不叫牧兒接近我便是了,怎的還如此大費周章?”


  “更何況,你在李姨娘身邊跟那麽久,她又有何緣由要將你們母女兩個趕盡殺絕?”


  “姑娘此言差矣。”芸香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詫異,隨即又恢複了先前的冷靜:“正如姑娘所說,婢子在李姨娘身邊待得久了知曉她不少的醃臢事情,所以才為李姨娘所不容。”


  “嘖嘖嘖,空口白舌的,叫本姑娘如何相信你才是啊。”宋知鳶撥了撥茶蓋,輕輕搖頭。


  這會兒芸香仔細地打量宋知鳶漫不經心的打量,並無半分相信她所言的樣子,一下子便著急開來:“婢子自知姑娘不信,可現下是婢子唯一的機會了。”


  “往日多有對不住的地方,還求姑娘原諒。”芸香以頭貼地,謙卑至極。


  哪知宋知鳶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且起來吧,若是叫牧兒看到了多不好。”


  說著二人偏頭朝窗外看去,牧兒手拙連半人高的風箏都沒展開,正滿臉期待的看著香梨展風箏。


  不一會兒宋知鳶便收了視線,轉頭看向芸香,眼眶微紅卻極力的昂著頭,哪怕眼眶裏盛滿了晶瑩也不叫一滴眼淚落下。


  “本姑娘確是想知曉從前母親被害的事情,不過眼見著我心思淺,你可莫要使些小伎倆誆騙了我才是。”宋知鳶抬眼像是要把芸香盯出個窟窿來似的。


  她原本以為能利用牧兒將芸香拉入自己這一方,沒成想反被芸香給算計到了,可見芸香的心思。


  “婢子不敢。”芸香輕輕頷首:“姑娘可還記得先夫人懷著公子時,李氏便天天去先夫人的院子,親昵的很?”


  “先夫人九個月大的時候,李氏便配了夾竹桃粉調入先夫人的膳食中去,好在先夫人福澤深厚,僅僅用了一星半點兒,中毒未深便身子不爽早產了。”


  “不過先夫人難產卻是婢子意想不到的,後來在李氏身邊久了才慢慢知曉,原是李氏收買了先夫人當年的穩婆,故意做了這麽一樁喪盡天良的事情。”


  聽到這兒,宋知鳶捏了帕子的手指已經泛白,麵上卻是叫人瞧不出一點不妥之處,隻輕輕動了動唇:“你且繼續說便是。”


  當年她隻當阿娘是孕期沒有好生養著才有了難產一事,畢竟先前宮裏的太醫都沒有診出阿娘身已中毒,更不會往穩婆迫害這方麵去想。


  沒成想當年的一切,竟是李氏早就縝密的安排好的,若是中毒害不了阿娘,便就叫穩婆下手,真是惡毒的很。


  芸香仔細分辨著宋知鳶臉上的神情,這才說了些宋知鳶年少時,李姨娘連同李姨娘的姑娘們一夥對宋知鳶做的荒唐事。


  “姑娘也不知道,二姑娘當年也是小孩子,怎麽會有害人之心。可再天真的小孩子也架不住有個狼子野心的長輩,當年二姑娘推你入冰湖便是李氏暗中授意的。”


  “眼見著二姑娘年紀大了,若是尋上門好親事要麽李姨娘扶正,要麽姑娘在家主麵前為二姑娘說些好話。李氏原是想攀附姑娘的,現下姑娘不幫襯了,隻得打了夫人的主意。”
……

  “你可有什麽兄弟?”宋知鳶冷不防的問了這麽一句。


  她聽得煩了,這些瑣碎的事情她這輩子連同上輩子都曉得,隻不過上輩子從未將心思放在後院這兒,才被李姨娘一支當草包給耍罷了。


  沒成想坐在椅子上絮絮叨叨的芸香聽了這句話嚇了一跳:“沒,沒有。”


  “姑娘怎的問起這個了?”


  宋知鳶不動聲色的打量芸香的反應,自芸香進屋到現在,即便是方才不被宋知鳶信任也未曾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眼下這般真是耐人尋味的緊。


  於是她放下茶杯,寬慰的笑笑:“沒什麽,左不過是思及你獨自一人拉扯著孩子,也是辛苦。”


  “婢子不敢。”芸香的神色稍稍緩和。


  “若是你還有個兄弟來府上當差,也好相互照應著,免得被李姨娘欺負了去。”宋知鳶慢斯條理的吐字。


  這會兒芸香也是尷尬的笑笑,佯裝歎息道:“婢子也是巴不得能有個兄弟相互扶持,不過還真是沒有。”


  “阿娘,姑娘。”霎時,窗子外牧兒軟糯糯的聲音飄在耳邊。


  宋知鳶乍一偏頭,正對上牧兒歡喜的笑臉,眼中閃著星星點的光,看了著實叫人心頭愉悅。


  下意識的宋知鳶眼角餘光看向芸香,隻見芸香臉上大顆的淚珠滾落,沾濕了帕子。


  “看,牧兒放的風箏好高啊。”


  窗外一隻花燕形狀的風箏正向往著藍天。


  未央宮內,卻是靜悄悄的叫人心底發怵。


  “你可知今日叫你過來所為何事?”端坐龍椅上的人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


  “兒臣愚鈍。”劉瑾佯裝一副無知的麵孔。


  當今皇上劉演生性多疑,更何況劉瑾乃是不受寵的皇子,母妃早就病死不似二皇子劉堯一般還有皇後這個養母扶持,所以一舉一動較之劉堯來說小心謹慎的很。


  隻有收斂鋒芒暗中壯大實力,劉瑾才不會搶了太子的風頭,被皇上和太子起疑放逐。


  皇上劉演居高臨下看著拱手而立的三皇子的反應,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便輕輕揚了揚手:“且起身吧。”


  “朕近日有樁事情倒是犯愁,想聽聽你的看法。”


  聽到這兒劉瑾似是很緊張,微微垂了頭不敢對上劉演上下打量的目光。


  “說來也怪,前些日子太子向朕討姻緣,求朕賜婚他與安國公家的嫡姑娘。”


  劉演的才一提及“安國公家的嫡姑娘”,便見劉瑾身子不受控製的顫抖一下。饒是曾經在朝堂上當麵被皇上訓斥,劉瑾都未曾在殿前失儀過。


  因此劉演看到劉瑾這般後,不悅的蹙了眉繼續說道:“朕思慮到安國公家的嫡姑娘心氣高,若是做了太子的妾室怕是心裏不是滋味,便也沒有立刻應允。”


  “不成想沒出幾日,平陽侯就巴巴的也求朕賜婚,求朕允了將安國公家的嫡姑娘賜給他。”


  劉演隨手將佛珠擲在案桌上:“老三,你怎麽看?”


  “兒臣鬥膽想問一句,父皇心裏可有了主意?”劉瑾謙卑的拱手詢問,神色卻是一改往日的平靜。


  劉演眯著眼又將劉瑾細細地盯了一會兒,這才端起案桌上放的茶杯,隨手撥了撥茶蓋沉聲道:“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卻見劉瑾順勢跪下,看神情似是極力平複了心裏的情緒,垂頭道:“兒臣鬥膽,也想求父皇賜安國公府上嫡姑娘給兒臣做側妃。”


  若是平日裏劉瑾說這些非分的要求,免不了被劉演劈頭蓋臉的訓斥一頓,沒成想今日劉演隻是淡淡抿了口茶。


  殿內約莫安靜了一盞茶的功夫,良久劉演才輕輕出聲,聲音隻是較之前更沉了些許:“你這是何意?”


  “回父皇,兒臣與安國公府上的嫡姑娘宋知鳶自幼情投意合,兩小無猜,望父皇成全。”劉瑾以頭貼地,語氣裏急躁的很,全然不似往日裏冷靜自持的三皇子代王殿下。


  也隻有此,才能叫龍椅上那個人放下戒備。


  “哦?若是真有這份心思,怎的忍心叫她做了妾室?”龍椅上的人緩緩開口,殿內本就不暖和,這下叫人覺得冰的刺骨。


  作者有話要說:宋知鳶:芸香你就給爺裝吧

  倆人各取所需 站在利益共同點上~輕噴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