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姑娘不若嚐嚐點心,這間望星樓的如意糕可是一絕。”劉瑾慵懶的聲音傳來,倒是叫先前尷尬的氣氛輕快了些。
宋知鳶輕輕點了頭,若是從前她定會因著劉瑾多對她說了一句話而欣喜異常。現下隨著先前莫名砰砰的心跳恢複平穩了,卻隻覺得虛假與偽善。誰知道用這幅麵孔騙了多少待字閨中的女子,宋知鳶心裏恨恨。
劉頤和見劉堯已然離去,她可不想打擾這對璧人,便飲了口茶:“我先去……”
“現下也是傍晚,長街上定是熱鬧非凡,不若我們兩個先去猜猜燈謎?”宋知鳶早就猜出了劉頤和的心思,立馬按住了她的手。
好吧,拗不過宋知鳶可憐見的眼神。劉頤和實在猜不透宋知鳶心裏的想法,這不,這會兒已經同她走在長街上了。
“你怎麽想的啊,本宮好容易給你們創造了獨處的機會。”走了一陣劉頤和賭氣,索性抱拳站到一處空地上不走了。
宋知鳶挑眉:“不想走了便直說不想走便是,何須尋那麽多借口,我又不訓你懶。”
劉頤和:???“有這麽明顯?”
“宋姑娘,怡樂公主。”一男子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太過於熟悉以至於聽到的一瞬間,宋知鳶便皺起了眉頭,眼前這人仍舊一身月白袍子,臉部線條柔和,宛如謫仙。此時灑上了燈籠投過來的光,便多了些煙火氣。
先前抱拳而立麵色慵懶的劉頤和,這會兒趕忙整理了衣袍。
“今日左某在長街閑逛,沒成想恰好看到二位。”左承宣不解,他明明按著宋知鳶的說法喚了她“宋姑娘”,現下又解釋了原因隻是偶然碰到,怎的宋知鳶的眉頭還是擰著?
不過宋知鳶擰著眉頭也是好看的。
劉頤和淺笑:“果真是緣分。侯爺可見著什麽有趣的燈謎了?”
侯爺?對,左承宣因著先前立了軍功被封了平陽侯。宋知鳶心下想著,麵上也沒露出什麽情緒。封了侯爺又與她何幹。
“這倒還沒,左某也是才過來不久。”左承宣暗暗打量宋知鳶,見她並未多麽關心似的,心下一沉:“那二位便先逛著,左某便不多叨擾了。”
兩人行了禮,宋知鳶才要拉著劉頤和繼續逛去,沒成想劉頤和目送左承宣的視線還沒收回,不覺好笑:“你今日怎的那麽殷勤,好似平日裏沒見著男子似的。”
沒成想劉頤和立馬拿了帕子遮了宋知鳶的唇,威脅似的沉聲:“小聲些,莫讓人給聽了去。”
“我聽說他與你走的倒近?”見再也望不見左承宣了,劉頤和這才收了視線。
宋知鳶聽著不耐煩,懶懶的掀了眼皮:“因著安陽侯從前在阿翁多麾下關係近些,不過也是孩童時候了,你時常來我府上又不是不知道還問我作甚?”
“從前也沒覺出什麽,不過前些日子父皇同我說了些左承宣的事情,倒是叫人瞠目結舌。”劉頤和一改往日的潑辣,輕聲說道:“初八才開印那會兒,父皇感歎他為何年紀輕輕便請願去邊塞,你猜他說的什麽?”
“什麽?”宋知鳶好奇,便順嘴說出來。
劉頤和抿著嘴輕笑:“這左承宣可真是癡,隻道是心悅之人身份尊貴,他便拚盡全力隻求個名正言順。還好立了軍功回來,若是……”
“那便真是個癡人.……”宋知鳶順嘴感歎。若這便是癡了,她上輩子那般行徑該用什麽字能形容的了呢?
“這還不算。”劉頤和見宋知鳶出神,想必也是與她共情了很是滿意:“父皇才說要為他賜婚。”
宋知鳶心下一跳!
“可這左承宣非但沒有接受,還說要等那姑娘打心底的接受他才是。”劉頤和心下感動:“如今成婚便是父母之命,左承宣還要等姑娘接受他,可真是叫人感歎不已。”
宋知鳶這才鬆了口氣。
“你說左承宣口中那人會不會是……”劉頤和又輕輕湊到宋知鳶耳邊:“會不會是我呀?”
宋知鳶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又緩緩地落下去,若是叫皇上知道左承宣對她的感情,隻怕賜婚是早晚的事情,還好暫時沒人發現。
“公主身份尊貴,若是求取公主自然是要越上高位,得到皇上賞識才是。”宋知鳶不自然的拿帕子撫了撫臉。
劉頤和知道左承宣對她的感情與否,宋知鳶不知道。但是宋知鳶隱隱的猜著,怕不是劉頤和歡喜左承宣?便不想打擊了她。
雖說左承宣是做了駙馬,不過當今皇上的公主眾多,嫡出公主卻隻有一個。別的不說,單憑皇上對劉頤和的重視,也定是不會將她許配給區區一個關內侯吧。
劉頤和聽後喜不自勝,拍了拍宋知鳶的肩頭:“會說話本公主就準你多說些。”
宋知鳶果斷的翻了個白眼,朝長街上走去了。
若說方才是人山人海,現下便是摩肩接踵的這個詞也程度不夠了。人潮擁擠,宋知鳶費力的拉著劉頤和的手,被人群禁錮著隻得往前。
“阿鳶,咱們還是別往前走了,先尋個空地才是。”劉頤和的胳膊被使勁扯著,好似鬆手之後便淹沒於人堆。
這尋個空地不打緊,左拐八繞的竟然來了姻緣樹下。
宋知鳶似笑非笑的打量劉頤和一眼:“還尋著什麽人多的借口,分明是忽悠著我求姻緣來了。”
卻看劉頤和臉頰浮上一層晚霞,嗔怪的拿帕子作勢要打宋知鳶:“說的什麽渾話,不過是碰巧罷了。”
“索性咱們過來了,也好求一個才是,下次能出宮也不知是何時了。”劉頤和細聲勸著宋知鳶,自己卻跑了姻緣樹旁邊的攤位上買了個符寫開來。
宋知鳶看了無奈的搖搖頭,上輩子她也求過,而且當時同劉瑾一同來的。曾經她也同劉頤和一般興致衝衝的許願,劉瑾也如她今日這般在樹下看著。當時她還不懂,如今想來不過是劉瑾心中沒她罷了。
若是心中之人有她宋知鳶,平日再怎麽端著,也是會為了逗她開心同她玩鬧的。
“宋姑娘怎的也不求一姻緣?”方才出神,便聽一慵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待看清來人後,宋知鳶的眉心跳了跳。彼時劉瑾身著一玄色袍子,長袖玉帶靜靜地站在她眼前一臂之遙。手裏燈籠清奇,不似尋常蠟燭發著淡黃微弱的火燭,倒是瑩瑩的清亮,配著月色叫人覺著無限溫柔。
宋知鳶淡淡的行了個禮,嘴角微微上翹:“不過是日後聽從父母之命罷了,無論嫁了哪家都是好姻緣。”
劉瑾手指輕輕一顫,帶動著手上的燈籠四下晃蕩著。他張了張口,終究也沒說什麽。
“代王的燈籠倒是別出心裁,竟發出如月色的光芒,若是夏日裝了螢火蟲便好解釋了。”宋知鳶頓時覺得周遭太過於安靜叫人尷尬,便輕輕出聲:“可偏偏是冷時候。”
劉瑾細細打量宋知鳶的神情:“本就是用螢火蟲裝了放裏麵。”
不然哪兒能引起你對我的注意。
“難得覓了知音,好物當贈有緣人。”說著便伸手向宋知鳶遞了過去。
宋知鳶卻是不想收的,她喜螢火蟲劉瑾今日便尋了柄螢火蟲的燈籠過來。是討她的歡喜,也是討她身後安國公府的歡喜。
“螢火蟲燈籠已是難得,小女怎敢奪了代王所愛。”宋知鳶福了福身,甚至後退一步刻意避開劉瑾遞過來的手。
沒成想劉瑾卻是向前一步,心下一慟:“宋姑娘竟如此怕本王?”
小時候,你還跟在我後麵瑾哥哥瑾哥哥的叫;十一二歲的時候,你還拉著劉頤和躲在禦花園偷偷看我舞劍;甚至幾個月前,你還偷偷問了我身邊伺候的奴才關於我的近況。
怎的今兒個倒是這麽怕我了?
“代王乃是皇家兒女,自是人人敬著也怕著的。”宋知鳶輕輕抬眼,撞上劉瑾深不見底的眼睛。
可劉瑾還是沒有收回手,宋知鳶便回頭向香梨使了個眼色。
“那便多謝代王殿下。”宋知鳶看著香梨自劉瑾手中接過,便自然地行了個禮。因著心下緊張,袖中掉了塊玉佩都未曾發覺。
“三皇兄怎的過來了。”劉頤和終於過來了,宋知鳶輕輕鬆了口氣。
許是那燈籠在一眾淡黃色微光裏過分紮眼,沒成想劉頤和也先注意到了,還撇了撇嘴委屈的很:“先前我看那燈籠甚是好看,皇兄都沒舍得給我。”
宋知鳶本就顧忌著人情不打算要,如今見劉頤和對那螢火蟲燈籠喜愛的緊,便轉向劉瑾:“代王殿下說是給了民女?”
“自然,任憑你處置。”劉瑾也猜得出宋知鳶的意思,心也隨著聲音沉了幾分。
宋知鳶便從香梨手中取過燈籠:“那便借花獻佛了。”
劉頤和得了燈籠喜不自勝,這會兒看向宋知鳶和劉瑾的眼神別有深意的,都能寫出一本比蜂蜜還甜的話本子。
可沒成想下一秒便被宋知鳶給親手扼斷了。
隻見宋知鳶神色從容,輕聲問道:“代王殿下怎的不祈福與發妻的姻緣,聽說這姻緣樹可靈得很。”
劉頤和:很好,宋知鳶你夠毒。
一時間周遭的時間似乎靜止了,劉頤和被禁錮在這個圈裏渾身不自在的很,衝劉瑾訕訕的笑:“皇兄,那你便慢慢求姻緣吧,我們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一邊是自己的手帕交,一邊是自己的皇兄,真真是造孽啊。
“本王隻信自己的心。”劉瑾的話語隨著風落到了宋知鳶耳畔。
宋知鳶一晃神,被觸動了心下某個柔軟的地方似乎,好在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她又給全身上了一套鎧甲。
如今她已經明白過來,自然再不能觸碰這淬了毒的甜言蜜語利劍了。
作者有話要說:u1s1 劉頤和有、颯